夜色已深,南陽郡與湘山郡交界處的一處村落。
原本已經歸於一片黑暗,卻突然被數只火把照亮。
有兩隊人馬分別穿插行走在村南村北。
這些人皆是奉郡守府之命的郡守府府兵,此來是爲搜捕兩名在逃的江洋大盜。
他們查得極其細,每過一戶,必要進屋搜查,還要對着畫像把每個村民都看個遍。
很快整個村子的村民們皆被叫了起來,搜捕正到了如火如荼的階段。
這時卻從村南向村口行來一輛馬車。只是還未行近村口,便被幾個府兵擋住了去路。
其中一個府兵大聲呵問道:“你們是何人?這麼晚趕着馬車去何處?”
趕車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看有官兵攔在面前,立刻扯緊了馬繮,將馬車停了下來。
一邊跳下馬車,一邊回答道:“官爺,我們本是路過來借宿的,結果,這些村民們都不肯收留我們,我們只好離開了。”
聞言,府兵皺了皺眉,從頭到腳將車伕審視了一遍又問:“你們是何處人氏,準備往何處去?車上可還有其他人?”
車伕有些諂媚之意,躬着身走到府兵身前低聲回答:“車上是我家老爺和夫人,還有一個伺候的小廝,我們皆是秋水縣人氏,正欲返回秋水縣。”
“是嗎?”那府兵疑惑地看了車伕一眼,走近馬車,準備用刀將車簾掀起,看清裡面的情況。
卻突然被車伕攔了去:“官爺,使不得。”
那個府兵登時瞪大了眼睛,看向車伕:“嗯?”接着手一翻一邊吼道“滾開。”一邊用力一推,將車伕推在了地上。
正欲再掀車簾,車簾卻從裡面被掀起。
一個頭戴巾帽,身穿粗麻布衣的男子探出了頭,還未開口,便先掩袖咳了起來,他咳得極厲害,似是要被心肺咳出來一般,好半天喘不過氣兒來。
那府兵頓時滿臉嫌棄,嫌惡得一邊看着他咳嗽,一邊等着他咳完繼續問話。
可那男子一咳竟是止不住的架勢,就在那府兵將要不耐煩之際,這才停了下來,大出一口氣說:“小的見過官爺。”
只是他雖已止住了咳嗽,可衣袖卻依然掩面,府兵登時生疑,接着問:“爲何掩袖?把衣袖放下。”
男子愣了下,嘆了口氣才又道:“小的也不想掩袖,只是,我和我家夫人皆染了惡疾,放下衣袖怕是要把惡疾過給官爺您吶。”
一聽惡疾,官兵眉頭緊蹙,朝地上啐了一口大罵:“他奶奶的,真晦氣。”
男子瞧見府兵這樣,也不敢惱,垮下了肩,身子還跟着抖了起來:“不瞞您,官爺,我們本是要探親,結果經過淮陽郡時,先是我家夫人染了惡疾,後來因爲小的不在意,便也跟着染上了。”
說着說着,便有了抽泣之聲,許是因爲抽泣他又咳了起來,咳了半晌才又道:“有大夫說,我那夫人怕是命不久矣,夫人又是個極戀家的人,我便想着在她臨走前把她帶回去,讓她走得時候不留遺憾。”說罷,男子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淚,滿是悽慘。
看男子哭得傷心,府兵的語氣客氣了些,可還是冷哼一聲道:“誰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
聞言,那男子擡起頭,眼裡含着一捧淚,掩袖說:“官爺若不信,便隨便查。只是若感染了惡疾小的可擔待不起。”
那府兵盯着男子看了一會兒,沉思了片刻纔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個府兵,向他揚了揚頭示意他上前查看。
那府兵收到指示,猶豫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只是未從馬車車門處看,倒是掀起了馬車車窗的簾子,望進了車內。
車內極其簡陋,最邊上靠坐着一個年輕的婦人,那婦人雖以薄紗遮面,可眉頭微蹙,皮膚蒼白,儼然一副病態,時不時響起的咳嗽聲,更是印證了染病之說。
上前查看的人看並無異常連忙放下車簾,腿向後一撤,大大退了一步,這才一邊搖頭,一邊看向自己的同伴。
站在前面的府兵回過了頭,又看向男子:“車中不是還有一人嗎?讓他下來。”
男子微愣,半晌纔想起來,緩緩轉身衝着馬車處喚道:“虎子,官爺叫你,還不出來。”
男子話音剛落,一個小廝打扮從馬車上下來,給府兵見禮:“官爺。”
那府兵並未應他,而是將視線放在他和男子還有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車伕臉上。
盯了半晌,又從懷中取出兩張紙,赫然是兩張畫像。
兩張畫像上畫着的皆爲男子,一個豐潤,一個英挺。
再看看面前的三個人,一個黝黑佝僂着身子。
一個面色發灰,雖掩了面可額上皺紋凸顯。
另一個稍微硬朗卻滿臉雀斑。
那府兵登時冷笑一聲:“他們要是是這兩個人,那估計就真是活見鬼了。放他們走。”說罷,收起刀,揚了揚手示意後面的府兵放行。
車伕卻又湊近問道:“敢問官爺,你們這是在尋何人?”
府兵回頭瞥了他一樣,漫不經心地道:“江洋大盜,跟你們無關,趕緊滾吧,別在這兒給爺找晦氣,爺可不想出來捉個人還染一身病,快滾快滾。”說着還衝幾人揮了揮手。
“誒,誒,多謝官爺,多謝官爺,我們這就滾,這就滾。”一聽放行,車伕趕緊應道,看見府兵離開後,才轉身和小廝一起把男子扶上了馬車。
隨後自己跳上車,馬繮一抽,馬車又行了起來。
轉眼間便行至村口,行出了村落。
見馬車行上主路,那原本掩面的男子,放下了衣袖,正是扮作老頭的蕭湑。
他看向靠坐在馬車壁上的婦人問道“你可還好?”
他吐字極清,剛纔的咳嗽喘氣之聲早已不見了蹤跡。
“無礙。”那婦人微撐起身,將掩在面上的面紗扯下,露出一張嬌嫩的臉,儼然是着了女裝的單尋歡。
“你稍休息一下,路還很遠。”蕭湑腳邊的披風提起,蓋在了單尋歡身上。
馬車中突然安靜了下了。
“你想要什麼?”片刻後卻突然響起了單尋歡的聲音,確是平淡無波。
聞言蕭湑的手一頓,呆了片刻後,緩緩擡起頭,脣角再次勾起:“這般急着就要給我嫁妝了?。”一邊說,一邊揮手示意同坐在馬車裡的長風出去。
見長風出去後,單尋歡也不理蕭湑,又說道:“你不說,那便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蕭湑突然擡手,將單尋歡的下巴捏在手裡,微微擡起,嗤笑一聲:“你果然不喜說廢話。”
“何物?”單尋歡也不掙扎,直視着蕭湑問道。
看她如此模樣,蕭湑又低笑出聲,就勢又俯下身,貼在單尋歡耳側:“你。”
“除了這個?”單尋歡將頭微微側開了些。
可蕭湑依然不依,又將她的頭轉了回來,一字一句道:“便還是你。”
不等單尋歡回答,他微嘆一聲“我早說過要你歸順於我。做屬下是歸順,可你不願做。合作也算歸順你還是不願做。那我只好讓你做我的夫人,夫唱婦隨可好?”
聞言單尋歡冷笑一聲:“說到底,你還是要讓我跟你一起謀那帝位。”
“你不願?”蕭湑撐起身挑眉看向單尋歡。
“我無心爭權。”單尋歡也不躲,直直望進他眼中。
她話音剛落,蕭湑便大笑了起來:“我的單指揮使,是你天真,還是你把我想的太天真?你是要告訴我,你這指揮使之位,是前一任指揮使拱手讓給你的嗎?”他不等單尋歡回話,繼續道:“我雖不在大寧國近十年,可我向來喜歡打探那些辛秘之事,比如你和先皇做了何約定?”
聞言,單尋歡先有詫異,隨後冷笑一聲:“我倒是低看你了。”
蕭湑搖了搖頭,看着她繼續道:“你可知你現在的處鏡並未像看起來那般好?蕭汕想除了你,抹了空鏡司,拿到玉璽。”
揚了揚頭又道:“蕭漳倒是想拉攏你,不過你我都知,天下人皆服他,唯有你單尋歡不服,我說的可是?那麼你還有何選擇?”
“我可以置身事外。”
聽罷,蕭湑挑眉看向她“哦?上了我的船還想下?莫不是你真要做個負心女了?”
“你。”此話一出,單尋歡竟無話可說。
見單尋歡無力反駁,蕭湑隨意拍了拍身上的粗布麻衣:“我不想威脅你,可是,你不能逼我。”
他又看向單尋歡:“若是讓蕭汕知道你是女子,你猜猜他會把你如何?摘掉官帽?凌遲處死?五馬分屍?抄斬滿門?你醒醒吧,你自是知道的,他早就恨毒了你,你可敢有一絲錯處?”
不等回答,他接着說道:“一絲便足以讓你萬劫不復,到時候,你再想坐在馬上看人,怕是要等下一世了。如此,你還不答應?”
單尋歡冷笑一聲“你倒是很有自信。”
卻不等蕭湑反應,突然擡起手,也學着蕭湑的樣子,將他的下巴捏在了手裡,微微挑起:“也罷,你即已做了本座的人,本座又怎能不應。”
單尋歡突來的動作讓蕭湑來不及反應,怔愣了半天,才勾起脣角看向單尋歡。
她雖着了女兒裝,可往日裡舉手投足間的英氣早已成了習慣,此時竟是分外耀眼。
蕭湑舔了舔脣角,眼眸發亮“你果然誘人。”
語音未落盡,蕭湑的身子已經緩緩湊近單尋歡。
越近,他脣上的弧度越深,連帶着眉眼間的笑意也越甚。媚眼微眯,像只將要惑人的狐狸。
轉眼間,兩人的鼻尖便碰在了一起,只要再近一步,便能汲取到對面那人的芬芳。
可就在這時,一根冰涼的手指貼上了蕭湑的脣,堪堪止住了蕭湑前湊的動作。
蕭湑微愣,想睜眼看向單尋歡。
卻有一隻手伸向自己的腦後,正是單尋歡的手。
她使勁將蕭湑的頭拉向自己,下一秒便貼在了蕭湑的耳際:“急什麼?還不是時候。”
聲音低沉,微涼,卻滿是撩人。
說罷,她的手抵在蕭湑的胸口,一推,便將他推向了車壁的另一邊。
這一切,均發生在剎那之間。
皆是出乎蕭湑的意料,待他反應過來時,單尋歡早就閉上了眼睛又靠回了車壁上。
他微愣,霎時低笑出聲,一邊笑一邊也靠向車壁,嘴裡還連連唸叨着“很好,很好。”
夜色濃了,契機已成。
這也許將再不是一人的籌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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