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皆靜,唯有女子垂淚抽噎,男子嘆息咳嗽之聲。
鍾離靜坐在椅上,微閉着眼,似在冥思。
他面上雖沉靜,可他緊攥手杖的手,已將他緊張的心顯露無遺。
衆人之心到了此時,已然全部懸在了喉間,均將注意力放在了那牀榻上的小人兒身上,似在期盼着那小人兒下一刻便能有所動靜。
可等了許久,仍不見那牀榻上的人兒轉醒。
於是滿室的人,心漸漸涼了去,幾個平素近身侍候的,更是止不住落下了淚。
便在衆人陷入一片悽悽哀動時,那牀榻邊坐着的舒王妃郭氏卻猛然坐起了身。
一側的蕭漳聞聲望了去,只見那郭氏正是滿臉驚異,僅是張着張嘴,呆愣在了原地。
蕭漳見狀嗎,不禁出聲問道:“芙兒,你怎麼了?”
似是因着聽到了蕭漳的聲音,郭芙自怔愣間回過了神,仍是一副訝然看向了蕭漳。
她似是有些激動,微張的嘴動了動,復又合上了去,待再張開之時,帶着輕顫喚道:“王…”
“王爺。”
蕭漳挑眉看向她,一臉莫名。
郭芙卻猛地探手握住了蕭漳的手臂,許是因着情緒波動,她的手勁之大,竟讓蕭漳皺起了眉。
不待蕭漳出言相問,她竟晃了晃蕭漳,繼而說道:“湘兒…。湘兒她剛纔似是動了。”
蕭漳聞言,立時一怔。
“真的嗎?”他疑惑地問道,旋即又回首望了牀榻上的蕭湘一眼,見那小人兒仍是靜靜地躺在牀榻上,除了微微起伏地胸口,竟是毫無生氣。
蕭漳嘆了一口氣,伸手將郭芙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拉了下來,握在手中拍了拍,一邊安撫,一邊道:“你許是看錯了。”
那郭芙一聽蕭漳如此說,立時便從蕭漳的手中掙脫了開來。
她滿眼茫然,搖着頭否定道:“不,不是,是真的。”
“妾身方纔真的覺着湘兒的手在妾身的掌心中動了動。”說着,她將自己的手移到眼前端詳了半晌,又將其遞在了蕭漳面前,“王爺你瞧。”
蕭漳垂眼掃了一眼面前紋路清晰的掌心,正待嘆氣勸說時。
一側坐着的鐘離卻徒然睜眼,繼而起身,原該是緩步前行,卻只見他腳下生了風,直行至牀榻邊。
“王妃所言可是真的?”他聲音雖一如平素甕聲甕氣,可此時那話中竟多了幾分急切和激動。
郭芙循聲望向了鍾離,見他出言詢問,立時點頭應道:“嗯,當真。”說罷,那眼眶又紅了起來。
鍾離躬身給蕭漳行了一禮,又說道:“王爺王妃且讓一讓,讓老夫來查探一番,此時距用藥施針,已過了小半個時辰,若那藥和針當真有用,此時有反應,也是極有可能的。”
“當真?”蕭漳聞言,滿臉不可置信,猶自怔愣。
他雖在問鍾離,可還未等鍾離有所反應,便立時倚着牀帳站起了身。
“那,鍾先生,你,你快,你快來看看。”他一邊挪動,一邊伸手邀鍾離上前。
鍾離見蕭漳爲其讓出了位置,連忙上前,探手翻了翻蕭湘的眼瞼,又摸了摸蕭湘的脈,便招手喚那身後提着藥箱的家奴前來。
“母妃。”
還不待家奴將藥箱遞來,那牀榻上的小人兒卻攸然轉醒。
起初她並未將眼睛睜開,只是本能地嚶嚀了一聲,那聲音極小,就連近前的鐘離都只當是一時錯覺。
可那小人兒卻在他再次望向時,緩緩睜開了雙眼。
似是因着一睜眼,便看到了並不相熟的鐘離,那牀榻上的蕭湘皺了皺眉頭,似是欲哭一般。
鍾離見狀,已然愣在了原地,連那還在藥箱中摸尋藥的手也忘了拿出,單是怔怔的看着蕭湘。
兩人一時相視,蕭湘終是沒忍住,哭出了聲。
便是這一聲哭聲一出,室內衆人皆擡起了頭,循聲望了去。
臨近門前的婢女雖然未能探得究竟,但那聲早已爛熟於心的孩童啼哭,輔一出,便引得衆人心下一動,更別說就在近前的郭芙和蕭漳。
郭芙一聞聲,雖稍有怔愣,卻也不過是片刻。待神醒之際,立時撲到了牀榻前。
“湘兒,湘兒。”她將蕭湘的手握起,貼在了臉側,似是想感受到來自蕭湘掌心中的溫度。
而蕭湘許是因着覺察到了自己手中傳來的溼意,本皺在一起的小臉有了舒展之意。
她帶着朦朧的哭腔喚道:“母妃。”
一邊喚着,一邊看向了喜極而泣的郭芙,小手在她手中動了動。
這引得郭芙心下更覺欣喜,而眼中的淚意更甚。
郭芙伸手撫了撫蕭湘有些雜亂的髮絲,說道:“我的好湘兒,你總算醒了,總算是醒了。”
蕭湘見狀,用額頭在郭芙手中蹭了蹭,又皺着眉頭,糯聲道:“母妃,湘兒痛。”
郭芙一聽,面上一驚,連忙詢問:“痛?湘兒告訴母妃,何處痛?”
還不待蕭湘開口,一側等得心切的蕭漳也行近前來。
他腳下步伐雖不穩,卻強撐着倚在了牀柱上,伸手握住了蕭湘的另一隻手。
他牽着那隻手輕晃了晃,問道: “湘兒,湘兒你看看父王,你還記得父王嗎?”
“湘兒。”蕭漳輕喚着,眼眶亦跟着不禁泛起了紅。
蕭湘見到蕭漳上前,原本皺着的眉頭,竟出乎意料地舒展了開來。不僅舒展開來,竟還浮上笑意。
“父王,你是湘兒的好父王,湘兒自是識得的?”蕭湘雙眼微微彎着,面色雖不如常時那般紅潤,倒比昏迷時光彩了許多。
蕭漳望着面前前一刻還生死未卜,下一刻便醒來的小小一團,面上不禁有了動容。
縱是面前的小人兒已是憔悴不已,可看在蕭漳眼中,仍似至寶一般。
“湘兒。”他捏了捏蕭湘的手,搖頭嘆道:“本王的湘兒總算是醒了,多謝祖宗護佑,上天垂憐。”
“本王的小湘兒總算是醒來了。”說着,蕭漳將蕭湘的小手牽至了脣前,輕柔落下一吻。
“王爺王妃,郡主方纔醒過,還是讓老夫上前查看一番方爲妥當。”鍾離瞧着如此情景,雖不忍出言打擾,但到底說出了聲。
蕭漳聞言,伸手抹了抹掛在眼角的淚,連忙回身招手道:“對,對,還請鍾先生上前爲小女查看。”
鍾離聽罷,向蕭漳微欠了欠身子,繼而重又走向了蕭湘身前。
而蕭湘似是對他有些許恐懼之意,輔一見到他,就向牀榻裡縮了縮身子,若不是一隻手仍被郭芙握在手中,她便要將那手一齊藏於錦被之下了。
鍾離見狀,微皺了皺眉,但又不得不耐心勸道:“郡主莫怕,老夫是爲郡主請脈的。”
鍾離一邊說着,一邊掀袍坐在了牀榻邊的椅上。
郭芙見蕭湘仍是一副懼怕的模樣,不禁伸手在蕭湘的手背上,輕拍了拍,安慰道:“湘兒,母妃和你父王都在此處,你莫要怕。可好?”
蕭湘瞪着一雙含淚的眼,定定地看着郭芙。
郭芙瞧着可憐兮兮的蕭湘,心下一痛,又在看見她眼中若活魚般遊轉,將要躍眶而出的淚,再次迷濛了雙眼。
“嗯。”許是看見郭芙轉身用布巾拭淚,蕭湘終是應了一聲。
郭芙聞聲,面上綻出了笑意,連忙將蕭湘的手遞到鍾離面前。
鍾離頷首和郭芙示意後,方纔比起了眼,仔細爲蕭湘摸起了脈。
便在鍾離診脈其間,一室人均屏息靜候,卻只見鍾離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展開,竟是一副躊躇莫定之態。
待少頃後,鍾離方纔睜開了眼。
蕭漳見狀,連忙問道:“鍾先生,如何?”
“這…。”鍾離垂首沉吟了片刻,復又拱手道:“恭喜王爺,恭喜王妃,老夫在郡主的體內已查不到幽篁草的蹤跡了,想來,是好了。”
“這…”蕭漳輔一聞言,便是大喜,可他猶覺不實,便再次詢問道:“可是真的?”
鍾離再次將手指落於蕭湘腕上,仔細地又診了一遍。
“嗯,是真的。”待將手收回時,鍾離起身從椅上站起,點頭道。
說罷,他又轉身走向藥箱所在處,一邊翻看,一邊道:“老夫再給郡主用上幾粒避毒丸,若是半月後再無反常,那定是大好了。”
“好…。好…。”蕭漳聽罷,立時大聲應道,繼而拱手給鍾離施了一禮:“鍾先生救命之恩,蕭漳沒齒難忘。”
鍾離聞言,並未將頭從藥箱間移出,僅是擡起一隻手,示意道:“這是老夫應該做的,王爺無需客氣。”
蕭漳沉了口氣,心下不由暗自慶幸當年庇護過鍾離,若那時自己並未施出援手,那今日…。
想至此,蕭漳又轉首看向了蕭湘,見她終是醒了過來,久懸不下的心終是落回了原處,便是連着身上久存的病痛,亦覺得輕鬆了不少。
“母妃,湘兒睡了很久嗎?”就在蕭漳出神之際,牀榻之上的蕭湘突然開口問道,聲音柔軟,直戳進了衆人之心。
郭芙見蕭湘發問,不禁衝着蕭湘莞爾一笑,面上盡是慈愛。她上前再次將蕭湘的手握在了手中,輕拍了拍,“是啊,母妃的小湘兒這一覺睡得,將這新年都過去了。”
蕭湘聽罷,小臉立時皺了起來,她輕扯了扯郭芙的手,問道:“那,那湘兒今年的壓歲錢可是沒有了。”
郭芙聞言,似是沒想到般,稍作一頓,繼而掩袖笑出了聲。
“你瞧你,小小年紀,便如此財迷,若日後長大了要如何?”
“日後長大了,湘兒要用這幾年攢下的壓歲錢,將京城中的吃食全都嚐個遍,還要給母妃買最好看的羅裙,給父王買支最一套最好的筆硯。”聽了郭芙的問話後,蕭湘似是思忖了良久,才答道。
而她的話一出,竟引得屋中的人皆發了笑,心下皆嘆自家的小郡主,自小就這般玲瓏心智,不由便更添了喜愛幾分。
因着蕭湘的攸然轉醒,和她此時的乖巧懂事,郭芙早已笑得合不攏嘴。
她將蕭湘的手緊緊地握在掌中,柔聲說道:“好,那母妃日後再給湘兒包紅包時,定要包個極大的,這樣母妃便能穿上好看的羅裙,你父王也能用上最好的筆硯了。”
“那湘兒就先謝謝母妃了。”蕭湘衝郭芙點了點頭。看上去似是極其歡喜,原還皺在一起的笑臉,立時便換成了笑臉。只是那笑還未留片刻,便又皺了起來。
她動了動仍在錦被下的身子,低聲道:“只是,母妃,湘兒好痛。”
聽蕭湘提到痛,郭芙立時反應了過來,伸手在自己額上輕拍了一下,“呀,瞧我,一時欣喜竟忘了湘兒方纔喊痛。”
“湘兒何處痛,母妃讓鍾爺爺爲你看看可好?”
恰在郭芙話盡之時,鍾離走了過來。
聽聞蕭湘身上仍有同感,連忙出聲問道:“不知小郡主何處痛?”
蕭湘看了一眼鍾離,本是不欲說出口,可似是因着痛意難忍,她不得不說道:“湘兒的頭有些痛,這裡也痛。”
鍾離擡眼望去,只見蕭湘的小手正置在腹前,瞧那般模樣,竟是不敢落下,他不禁皺起了眉。
“啊…。”便在鍾離出神之際,蕭湘突然大叫出聲。
放眼望去,那小人兒竟在牀榻上滾動了起來。
鍾離面色立時一邊,連忙吩咐道:“還請王妃將小郡主的衣衫撩起。”
郭芙一聽,連忙將覆在蕭湘身上的錦被掀起,又探手到了蕭湘身前,揚手間,便將蕭湘身上着着的中衣掀了起來。
“啊,這…。”那中衣剛被掀起,便聽郭芙驚異地大喊了一聲。
鍾離聞聲,連忙湊近,待看到蕭湘的腹部時,亦怔在了原地。
只見此時,蕭湘的腹上佈滿錯亂的經絡,那經絡自蕭湘的臍眼處直至蔓延至腹部以上,似是通向了心口處。
而這經絡又齊呈紅色,輔一入眼,便覺妖豔十分,怪異十分。
蕭漳見狀,亦跟着回首看了去,一看,身子便是一滯:“這…。”
“這是什麼?”
“這…。”鍾離一聲語塞,待反應過來後,連忙衝着身後的家奴吩咐道:“快將老夫的針拿來。”
又轉向郭芙,亦是吩咐道:“將她按住。”
郭芙聽罷,立刻探身將蕭湘的身子按在了牀榻之上。
鍾離見一切安排妥當,便連忙上前伸手在蕭湘身上幾處穴位上點了幾下。
待家奴聞聲將銀針遞來後,他旋即落針。
擡手間,那針已落於蕭湘身上的幾處處大穴。
不知是因銀針入肉,還是因爲腹上疼痛難忍,不多時,蕭湘便已沾了一身汗水
“好痛…。母妃,湘兒好痛…”蕭湘猶自掙扎着,幾番下來,竟連郭芙都有些控制不住。
她看着自家女兒這般模樣,心下雖急,可卻是早已忘了哭泣。
郭芙一邊用雙手緊壓着蕭湘的臂,一邊柔聲安慰道:“湘兒你忍着點,一會兒就不痛了。”
可蕭湘卻似根本聽不見一般,仍在控制不住地掙扎着,口中還直呼着痛。
一時,玲瓏閣中再次陷入了慌亂。
不知過了多久,蕭湘突然驚呼了一聲,而後竟是全身痙攣,連着那張發黃的臉亦抽搐在了一起。
她的手緊緊攥着鋪在身下的錦緞,而口中似將要窒息般喘息着,漸漸地她的眼睛已有了外凸之相。
忽地,她的身子猛然拱起,在半空處停了半晌後,重重摔在了牀榻之上。
突然的安靜,讓郭芙身上一軟,她顧不上其他,只擡眼看向蕭湘。
可卻在擡眼看去時,愣在了原地,她呆滯地將手湊近了蕭湘的鼻下,繼而便向觸電一般,猛地將手收了回來。
此時,站在身後的蕭漳只覺郭芙的身子在猛烈地顫抖着,他本想上前一探究竟,卻聽郭芙突然大叫出聲。
下一刻,便見她撲倒在了牀榻上。
“湘兒…。”
“湘兒…。”
“湘兒……”
“湘兒,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便將母妃丟下呢。”
“母妃還等着穿你買的羅裙啊。”郭芙猶自哭嚎着,那哭聲中盡是斷腸之意,而她的眼淚竟似要將那牀榻上的錦緞浸溼了去。
蕭漳聞言,不禁向後退了幾步,若不是被奈何扶着,險些跌坐在了地上。
待站穩身姿,連忙上前,亦湊手到了蕭湘鼻下。
一探,便是心涼一片。
他轉首看向愣在原地的鐘離,寒聲問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鍾離還未出聲,他手中的銀針卻率先跌落在了地上。
叮地一聲,不僅震醒了鍾離自己,亦震醒了室內的所有人。
鍾離閉了閉眼,沉了一口氣,道:“郡主歿。”
“爲其準備身後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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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這麼早,麼麼啪乃們一萬次!
據說溫度妹妹也要我給她說兩句,那就說兩句唄!希望溫度妹妹和我的好日子都能來到!
然後也希望看書的乃們也能越來越好,春天來了,是不是要復甦了?
那咱們一起復蘇哈!永遠健康快樂!歐耶!
——致愛我的以及我愛的可愛的小粉絲的乃們!
麼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