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高臺,破虛道人看着眼前黑壓壓一片的考生,黑着張老臉,這倆婆娘,辦得什麼事,不是說好的刷掉一半。罷了,事已至此,生氣無用,行吧,費神就費神。
當少年少女們心想考覈怎麼還沒開始時,“一切皆虛妄。”破虛道人口中唸唸有詞,拂塵一揮。
雲逸只覺眼前一晃,前面人的後腦勺變成了一方巨大的沙牀。
沙子開始流動,平地而起的城牆,屋舍,人和牛羊車馬。
一座城池出現,人聲鼎沸,熱鬧繁華,而自己恍若天上的主宰,俯瞰人間。
這時一道飄渺無蹤的聲音響起:“無需訝異,你所見的一切皆是由神魂之力捏造的幻境,你的身體還是在廣場之中,而神魂被我引到了這方世界,現在,請選擇攻或守。”
話畢,在城池之外,多出了一萬沙土捏造的精兵,神態舉止各異,惟妙惟肖。
今天考得莫不是兵法?雲逸思忖,可是,修士懂兵法有何用?
“你在奇怪一個獨來獨往不惹凡間紛爭的修士,爲何要修習兵法之道,你在猜測第三項考覈的用意,對否?”
“是的,還請前輩解惑。”雲逸一驚,他居然能知道我在想什麼,而且,細思極恐的一點是,他此時應該和廣場上所有考生都有神識交流,一人面對數萬,這需要何等恐怖的神魂控制力。
“你算是特別的,其他考生可都是直接選擇了一方,問都不問用意何在,這樣的人,多是循規蹈矩之輩,算好也不好。你既然問了,我便回答你。用兵之道,無論攻守皆倚仗陣法變化,陣法,這個詞不陌生吧?”
“聽過也見識過。”
“那就簡單了,如此說吧,開創陣法的祖師,其靈感便來自於遠古時代人與妖魔無休止的征戰,我們人類一方勢弱,每次都是傷亡無數,祖師便想着用一個個定好運行軌跡的符文代替衝鋒陷陣的兵士,用激活符文的陣氣之源代替將帥,於是,兵化陣符,將作陣眼,千萬年來經過一代代人的摸索創造,從簡單的攻伐守備之陣,演化到如今藏有萬千變化的各類大大小小的陣法,可懂了?”
“懂了。”
“那好,攻還是守?攻者一萬,守者三千。”話語中充滿了無所謂者的自信,似乎不論攻守,他都是贏的。
“前輩還沒講評分的條件。”
“和你聊天,差點把正事忘了。本次考覈的主考官當然是我了,題目是‘攻守無定數’,評分的依據是守的時間長短,或攻的損耗多寡。”
聽此,雲逸心裡打起小算盤:攻雖然人數佔優且掌握主動,但是沒有城牆可依,而守方可倚仗城牆見招拆招,壞處是招招落了被動。
“那你可想錯了,守不意味着只能守,進攻也是一種防守,也是可以掌握主動的,誒,你這小子,快點選,再不選就不讓你參加了。”差點什麼都說出去了,破虛道人搖搖頭,這小子想法有些多啊,他要再不開始,別人都考覈完了。
“我選攻方。”
“好。”
沙牀旋轉,身下的城池變爲一萬精兵,而一個道服老人出現在對面,睜開眼,雙目如炬。
兩人隔着沙盤相對,頗有博天地之弈的感覺。
“你可以開始了,這一萬兵士你可以用神魂隨意操控。”
“嗯。”雲逸應了聲便沉默下來,如今自己已經看不到城內的狀況,倒是和麪前的一萬兵士有了很強的神魂聯繫。憑記憶思索當時看到的城內景象,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城門後的街道,屋舍,兵營位置。顯然西門是離兵營最遠的,不過到了戰時,每個城門肯定都有一定數量的士兵守衛,城內三千士兵,每一個城門平均就是七百五十,一萬兵強攻一個城門足夠在對方來不及回援的情況下破城,可哪一個城門守衛是最少的?
破虛道人微微點頭,不錯,這個少年還知道些隱藏的情報,光這一點,比那些急衝衝拿一萬精兵堆屍城外的傢伙強多了。只是,還不夠好,若真的把這次考覈當做是一個攻守遊戲,那可不是我的目的。
雲逸指揮一萬士兵轉向準備側攻西門,擡頭看了眼對面不動聲色的道服老人。搖搖頭,依對方的修爲和閱歷,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從面色看出來,而真的從面色就看出來的,怕也是詐。
心念一動,一萬士兵停止前進,駐足而立,大風起,旌旗飄揚。
等等,怎麼把這一點忘了,既然攻方不限時間,那我就圍他十天半個月。
隨心而動,士兵有序地組合成四個方陣,正要往各自的城門出發。
這小子,倒是會投巧啊。只是規則是我定的,你還是太嫩。道服老人開口:“城中本有軍糧足夠一年,又有良田,春季播種,秋時又是一撥糧食,而你,行軍遠來,又有多少軍糧?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歪門邪道上,放馬過來吧。”
“這……”若真這樣算,拖不起的反而是自己,而且雲逸感受到底下士兵隨着日出日落,竟漸漸出現浮躁情緒,一個個極力請戰,這可不太妙。
“前輩,我最後問一個問題。”
“好,你問。”我倒好奇你能問出什麼來。
“法陣是死物麼?”
唔,這個問題纔有點意思啊。道服老人開口:“死陣無變化,活陣無定數,組成法陣的符文種類愈多,刻下的運行軌跡愈多,變化也就越多。”
“前輩,你既然這麼說,我可不可以這麼想,我並不需要賦予每一個符文運行軌跡,只需要一個活的陣眼,陣眼指揮操控下的符文便也會是活的,而且,比之定好軌跡的,變化會更多,陣法自然更難破。”
道服老人一臉神往,卻又搖搖頭,道:“你這想法古往今來多少陣法師都渴望實現,只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問題便在於尋找活的陣眼,也許……”
聲音逐漸變小,手指了指蒼穹,“也許,唯有天上的仙界能尋到,所以,你也別再去思考這個。”
“前輩,你可想過,在走投無路之時,以己身爲陣眼,刻下四方符文,作困獸猶鬥之陣,就像此時的我是一個將軍,手下一萬士兵由我指揮,陣型變化皆隨我心動。”雲逸說完,一萬士兵跑動起來,列成一個“陣”字,隨即又變化,列成一個“法”字。
道服老人難得笑了笑,說道:“好,你對陣法的見解是這批考生中最獨到的,只是考覈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而你沒有按規則來,就給你七分吧,等進了學院隨我修習陣法,你自會明白你剛纔說的話有多大膽。”有多……接近當時無可奈何之際,以自身爲陣,將十萬妖族活活耗死在絕陣之中的師祖。當然,師祖他自己也被困在絕陣之中,直至今天,也沒能走出來。師祖是逝去了嗎?不,因爲法陣還運行着,那麼就代表着師祖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