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坐着恢復氣力,見躺在身前的颯颯眼皮顫了顫,似要醒過來,雲逸一個念頭帶着她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涼風襲來,不由打了個寒顫,這白日有多炎熱,這黑夜就有多寒冷。
颯颯悠悠轉醒,睜開眼睛。
“你醒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久到做了個夢,夢中我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枕着雙手聽,聽着泉水叮咚作響。”颯颯茫然四顧,這荒涼之地,只有呼呼風聲的戈壁灘,和夢中那個美麗的世界相差甚遠。
“你是睡了挺久的,已經入夜了。”看來,她中途是迷迷糊糊醒來過?還好是把我的小世界當作了夢裡,現在我可還不想讓她發現我這個秘密,那樣,咋還能借賣水之名,讓她倒貼銀兩。雲逸微微一笑,謀算着發財大計。
廣袤的戈壁灘,夜空纖塵不染,更無一縷雲,璀璨的星一顆顆綴滿黑幕,或聚如旋,或鋪若河。
颯颯站起身來,拍了拍還不清醒的腦袋,走到這座高高的沙山邊緣,眺望遠方,伸手,抓住流過的風。
風吹開袖子,露出那白皙的刻滿神秘符文的手臂,白日戰鬥時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她回頭看,看着那正捧着不知名藥根吃得津津有味的雲逸,突然想到了什麼。
一溜風。
雲逸擡頭,看着湊上前來的颯颯,以爲她也要來一塊地生金解解饞,正要開口向這小財迷索要些銀兩。
颯颯倒先伸出手來,開口:“還我。”
“啥?”
“螳螂臂刀啊。”
“哦哦哦,那個啊,這個,大概,應該,可能,也許,或許……掉在路上了?被頑石巨人吃了?哦,我想起來了,你睡覺的時候啊,夢遊,一把扔得老遠,還說老孃耍弓的,不需要刀,我也不敢撿,嘿嘿。”雲逸裝傻充愣。開玩笑,要是被她這個小財迷看到那兩柄價值不菲的螳螂臂刀被狗啃了的樣子,還不得跟我拼命。
那些鬼話,狗都不信,颯颯眼睛微眯,目光逐漸危險。
雲逸冷汗直接就下來了,“得得得,你開個價,那螳螂臂刀老實說,被我一不留神砍崩了。”
聽到有錢收,颯颯瞬間眉眼彎彎,喜笑顏開,她本來也用不到螳螂臂刀,也是打算回去時候在妖海城賣個好價錢,現在,面前就有個坑一次是一次的買家,不如獅子大開口。
“我也不要太多,五萬兩。”
“五萬兩,還行,拿去。”這螳螂臂刀若是放在五寶閣拍賣會上,遠不止這個價錢。
“每一把。”
“你,你幹嘛不去搶?”
看着颯颯奪過銀票躲在角落數了起來,雲逸心道:我決定了,一口水,一百兩銀子,不對,這樣也得一千口才回本,那一口,一萬兩銀子?這會不會太狠了點,不對,比起她,這價錢,很合適嘛。
颯颯睡了小半日,雲逸卻是爲了在太陽落山前多趕些路,一刻也沒有眯眼過,也就在快入夜的時候,進到了小世界裡面,盤腿調息,順便等着颯颯醒來。
這時晚風正好,吹得人有些睡意。
雲逸打了個哈欠,對着颯颯囑咐道:“你睡飽了,我可要歇了,除非妖獸的蹄子就要踏我臉上了,不然別叫醒我。”
自己特意挑了一處高高的沙山,更是拿雷爆轟過了,若這座沙山是那些石巨人的僞裝,怎能受得了這種被人在頭頂撒野的氣。
是夜,妖海中的妖獸族羣,一個個加入了狂歡。
荒涼的戈壁灘,竟一下子熱鬧非凡。
白日裡,路旁的土墩只是土墩,黑夜中,它們卻是站起身子,抖落沙塵,化作一個個高大的石巨人,齊齊朝妖海城方向走去,它們的速度並不算快,以至於在第二天日出之前,又蹲下變爲一座座與世無爭的土墩。
地貌的變化無常,也成爲了此處戈壁灘讓大部分獵妖師們望而卻步的緣由之一。
僅僅睡了一夜起來,身周唯一的景物,土墩的大小和位置便與昨日記下的截然不同,不知讓多少信心滿滿的獵妖師,繞了一圈又一圈,渴死戈壁灘。
颯颯坐在沙山邊沿,晃盪着兩條腿,不時回頭偷偷瞄一眼睡着的雲逸,一次次按捺下想把那副面具取下的好奇心。
他,到底長什麼樣呢,臉上,也是有可怕的疤麼……
驀地,風急了些。
她遠眺戈壁灘更深處,那連接星空的地平線,沙塵席捲長天。
也見石山陡然開裂,一條巨大的石蟒探出頭來,彎彎的沙之牙咬向路過它地盤的石巨人。
石巨人的動作看似緩慢,反應卻快,伸手一抓,扣住石蟒送上來的腦袋,用力一扯,直接將石蟒活生生扯斷,留下石蟒半截身子還卡在石山之中,不久散作了細沙。
隨後,一縷土黃之光逸散,被石巨人張口吞下,而石巨人似乎更高大了幾分。
也見石山拔地而起,山底伸出四肢一尾一頭。
背山石龜轉了個圈,調整方向,打着哈欠,緩緩邁開步子。
它身後的石蜥蜴許是覺得自己的這個近親是揹着座山才走得慢吞吞,便也一個甩尾轟爆石山給烏龜減減負。
卻沒想失去背上那座石山,石龜直接縮在沙殼中,連動也不動了。
真是膽小。
大地震顫,吸收了不少土之力的頑石巨人大跨步而來,一腳將石龜踩得稀碎,將準備爲近親報仇雪恨的石蜥蜴抓起塞進嘴裡,嚼得嘎嘣脆。
只是它們都不是正主,就連頑石巨人也只是獵物。
在這一片戈壁灘,稱王稱霸的,是它們身後那羣從沙塵暴中鑽出來的金剛石狼,它們追上落在後面的石巨人,撲上背去撕咬。
金剛石狼的利爪和獠牙,比石巨人,甚至頑石巨人的身軀都要堅硬。
當然,除了各種石妖,這片戈壁灘之下,還有不少妖獸王國,依靠着發達的植被根系生存。
它們避開白日的炎熱,在夜裡出來覓食,儘量維持身體本就不多的水分。
頑石巨人倒下,震得一座沙山轟然崩塌,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穴。
一條牛角大蜥蜴從洞穴中爬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個黑皮白斑大蜘蛛。
牛角蜥蜴的嘴裡赫然是一團蛛絲,蛛絲團中,有不少黑影在爬動。
好傢伙,這是到人家老巢把人家娃都給偷出來了。
牛角蜥蜴在戈壁灘上一扭一扭,能溜多快就多快,鼻子裡不時發出哞哞哞的聲響,也不知是妖牛劈了腿,還是妖蜥出了軌。
而那黑皮白斑大蜘蛛則緊跟在其後,屁股一撅一撅吐出一張張蛛網。
殊不知,這正中了調蛛離山之計。
在黑皮白斑大蜘蛛陰暗的巢穴中,一羣牛角大蜥蜴洗劫了封在蛛絲中掛在洞穴頂上的妖獸乾屍。它們動作迅速,毫不拖泥帶水,顯然是謀劃已久。
可誰想到,這完全是守株待蜥之計。
纏在食物身上的堅韌蛛絲早就將不尋常的振動傳遍了四通八達的蜘蛛巢穴。
當牛角大蜥蜴們正準備返程,不想被趕來的黑皮白斑蜘蛛羣堵住了去路,不肯鬆口放下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的它們一碰面就落了下風,不過好在利爪還是能切開黑皮白斑大蜘蛛的噴吐而來的羅網。
可誰能料到,蜘蛛捕蜥螞蟻在後。
當牛角蜥蜴和黑皮白斑大蜘蛛鬥得兩敗俱傷,洞穴之中,鋪了一地的屍體。
洞穴的石壁滾落沙石,鑽出了一個黑紅黑紅的大腦袋。
巨顎蟻挖穿了地道,將牛角蜥蜴和黑皮白斑大蜘蛛的屍體擡起,準備運回自己的蟻巢,盜亦有道,末了,還吐出黏液混合砂石將蜘蛛洞穴的缺口填補。
當它們列着長隊,高高興興揹着獵物回來,卻發現自家巢穴頂端有個大缺口,怪物的尖嘴長鼻探下來,不停攪動,狂風呼嘯間,吐露的舌頭捲走了不少的同伴。
戈壁灘上,頑石巨人一腳將半個腦袋埋入沙土,正美美享用巨顎蟻的尖嘴食蟻獸踩成肉餅。
一羣金剛石狼追了上來,紛紛飛撲而起,利爪和獠牙在頑石巨人的背上肆意揮舞、撕扯。
“轟”的一聲,頑石巨人倒了下來,震得附近一座沙山崩塌,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穴,一條牛角蜥蜴賊頭賊腦地探出頭來,嘴裡含着一團蜘蛛絲……
妖獸的世界就是這麼殘酷,誰敢說自己不是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