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日頭熾熱毒辣,曬得空氣都扭曲了。山中傳來此起彼伏的知了叫聲,一聲聲吵得人心中乏倦。
寶兒躺在牀上睡着,小小的身子柔軟地攤開來。小狐狸蜷縮在他的肚子上,雪白的一團,只有巴掌大小。隨着秦羽瑤一下一下打着扇子,雪白的毛被吹得起伏搖動。忽然,秦羽瑤的目光凝在寶兒的嘴角,停下扇子,伸出手溫柔地抹去一點油漬。記起寶兒啃着雞腿時,兇猛得彷彿小老虎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勾起脣角,扇子再度緩緩搖動起來。
通過努力,讓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對秦羽瑤來說是最大的幸福。一下一下打着扇子,記起在山上時,寶兒捧到她面前的那一小撮黑天天,一顆心柔軟下來。從此往後,她不僅要讓寶兒吃得起肉,還要讓寶兒穿得起綾羅綢緞,住得起高大屋舍,上得起最好的學堂。一切的一切,只要她做得到,就一定會提供給寶兒。
低頭看着寶兒安靜的睡容,俊雅靈秀的小臉是那麼討人喜歡,不知不覺滿眼歡喜。漸漸的,上午在山上遇見的人與事,從腦海中冒了出來,眼中的歡喜慢慢沉澱下來。
那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男子,聲音如冷玉一般,無情無慾,令人心生敬畏。秦羽瑤深深明白,雖然他看似好說話,把小狐狸給了寶兒,又與她定下三日之約。但是,倘若三日之後她不能拿出令他滿意的東西,一切就是另一番模樣。
這裡不是現代,而是等級森嚴的王朝。大人物擁有無盡的資源,變臉如同眨眼一樣簡單,想要對付她這種身份的人,簡直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尤其他的身邊,有着那樣深不可測的高手。
不過,如果她怕了,便也不是秦羽瑤了。放下扇子,秦羽瑤輕手輕腳地站起身,提起門後的竹竿,往院外走去。明日進城,把採得的八角賣出去一些,將製作那樣東西的材料採購全了。等到做了出來,秦羽瑤敢打包票,那位貴女一定會喜歡。
秀水河邊,溫熱的水汽撲面而來。今天的晚飯的着落便在這裡了,秦羽瑤挽起褲腿,拎着竹竿往深處走去。不一會兒,便叉了幾條巴掌大的鯽魚,心滿意足地收工上岸。
“可惜沒有漁網。”秦羽瑤搖了搖頭,有些可惜。否則網幾條魚兒養在盆裡,隨時撈出來吃,該有多麼省事?
站到岸邊之際,驀地瞧見幾步之外,聚着一灘螺螄。秦羽瑤愣了片刻,眼中閃過歡喜,這可是美味啊!連忙穿上鞋子,摟起鯽魚往院裡快步走去。進了院子,將竹竿與鯽魚丟在地上,端起盆子走回河邊。
“嘩啦——”素白的手掌捧起一把長滿綠苔的螺螄,放入盆中。如此重複幾回,一灘螺螄全部落入盆中。此時此刻,腦中閃過一道道菜譜:香辣螺螄、醬爆螺螄、紅燒螺螄、五香螺螄……
想着想着,口水險些流了出來。
外人只道似她們這樣的暗人,定然心狠手辣、無情冷酷。卻不知,許多暗人就像普通人一樣,有着各種各樣的愛好,甚至更多。秦羽瑤便是如此,除了是武癡之外,她還是個吃貨。每逢休假,更是捧着時尚雜誌,與戰友兼職閨蜜的一個傢伙,大把大把地購買衣服鞋子。
說起來,她被顧子清殺死,不知閨蜜卻怎樣了?那次任務異常坎坷,一連三個多月,她與閨蜜都沒有聯繫過。不曾想,轉眼竟是天人永別。一股淡淡的憂愁從心頭涌上,秦羽瑤甩了甩頭,走進院子裡。前世的她已經死了,靈魂穿越到這個時空,便是有再多的牽掛,也已無可奈何。
激動的心情緩緩沉澱,秦羽瑤垂眼瞧着盆裡的螺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個世界的人們,吃螺螄不吃?如果沒有人吃,是不是可以作爲一道新菜賣出去?然而翻遍秦氏的記憶,絲毫沒有結論,不由搖頭不已。秦氏賢良淑德,滿心只有公婆、丈夫和兒子,竟一點也不曉得當今流行什麼。
晚飯時分,秦羽瑤熱了熱中午吃剩的山菌燉雞,又煮了一鍋鯽魚湯,與寶兒兩人吃了個肚圓,好不滿足。
“小美,你幫姑姑帶着寶兒玩一天,等到姑姑回來,給你做魚吃。”翌日,天剛矇矇亮,秦羽瑤帶着睡眼惺忪的寶兒來到李氏家,對準備下田的劉小美說道。
劉小美聽到有魚可以吃,頓時眼睛一亮,剛要張嘴答應下來,忽然想到什麼,可憐兮兮地扯了扯李氏的衣角:“娘?姑姑叫我帶着寶兒,我答應不?”
“你若不答應,我成什麼了?”李氏不由好氣地道。
劉小美樂滋滋地鬆開手,牽起寶兒道:“走,姐姐帶你玩去。”
“嫂子,我今日進趟城,可能要晚上纔回來,中午寶兒便在你這裡吃了。”秦羽瑤對李氏道,“嫂子可有東西要我代買?”
“沒有,我沒什麼要買的。”李氏一口否決,她知道秦羽瑤窮,即便缺少東西,又怎麼會說出來,反而道:“你進城做什麼去?可有銀錢沒有?我再借你一些?”說着,就要進屋裡拿錢。
秦羽瑤趕忙攔住:“我昨日不是摘了些八角?打算進城賣上一些試試。倘若賣得好價錢,回來還嫂子的醫藥錢。”之前腦後受傷,在白大爺那裡包紮上藥,全都是李氏出的銀錢。雖然李氏沒有討還,秦羽瑤卻不能裝作不知道。
李氏一聽,神色便有些嗔怪:“你這個人——”
“天不早了,我趕快去了!”秦羽瑤不擅長跟人交流感情,尤其面對李氏這樣熱情外放的人,每回都要出一頭汗,連忙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