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藍兒只不過是在下的師妹罷了。”
“是嗎?”子易曖昧地睨着莫菱,瞧着他一臉的絕色,道:“可是本王想要讓你殺了她呢?”
怔忪中的薛藍兒全身一抖,吐了一口氣而出後,竟又忘了呼吸,屏息等待着答案。
“在下前來是想要帶藍兒回去的。”風雨在他身後呼嘯,黑色的長劍在他的腰間低鳴。
子易垂眼,換了副陰狠的模樣,道:“看來,她對於你來說是這樣的重要。重要到連見自己主子都敢佩劍前來。”
主子?
莫菱突然覺得好笑,與他鎮南王勾結的是莫碸,給他鎮南王賣命的還是莫碸。
若不是因爲利害關係,他會讓歿生門接他的單子嗎?
看來,玄子易與他爹玄砷還相差甚遠,與那天和城的皇帝,怕是怎般也玩不過的。
莫碸,原來這就是你所看中的棋子。
莫菱斂了心緒,眼角撇到牀沿後的一角青衫布,“王爺到底是放不放人?”
“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子易笑道,口氣不禁模仿着今日地牢中的女子。
那般平庸的一個女人竟會讓他最得力的手下前來興師問罪,他顏面何在?
“王爺若是不放人。”莫菱擡眸,精光忽閃,攜了幾分濃烈的殺氣,“就休怪莫菱不客氣了。”
“爲了她,你便是要殺了本王?”子易轉身,以手轉動着榻前的燈掌。
厚重的開啓聲傳入耳時,薛藍兒才伸頭瞧去,只見一書架後向左移開,顯出了一道石門。
果然是高科技!
這區區一個小王府,竟藏了這麼多的門道,怪不得皇帝大爺讓她這種高智商的人來偷草。
“可是,本王卻知道你沒法殺了本王。”子易站在石門處,望着他,“殺了本王,就等於殺了莫碸,毀了你爹十幾年來的心血。”
他以爲他會將他引到這裡來實屬巧合嗎?子易冷笑:“而且,你殺不了本王。”
子易語聲剛落,石門便砰然從裡面關上,阻絕了一切外界的聯繫。
莫菱紋絲不動,靜聽着身後的細雨嚎啕。
魅魍啊魅魍,縱使殺人無數,也終究有殺不了的人。
羈絆越多,累贅便也越多。
或許,他終究會有一日下了狠心,揮劍將這一切斬殺。
拔劍,揮下,直到再度收回劍鞘。
她只是驚鴻一瞥寒光閃過,震耳欲聾的聲音炸響,害得她耳膜一陣轟鳴。
莫菱正在發怒!
這是第一個閃進她腦海裡的念頭。
對於從未見過莫菱發怒的她來說,這無疑是個稀奇。但是……前提是,他沒有誤傷到她才行。
薛藍兒看着被瞬間劈成了兩半的牀,額上冷汗直冒,訥訥地轉頭看向陰沉着臉的莫菱。
雷電在他身後閃爍,他俊美的臉龐好似神坻,又好似那從黑暗中來的人。
那一刻,她知道在她不遠處的人不是她所認識的莫菱,他是魅魍,不是莫菱。
“藍兒,出來吧。”莫菱垂眼,再度睜開之時已是一片清明,“已經沒事了。”
難得的,她竟聽到了他話語中的流露出的溫柔。是她的幻聽還是她在做夢?這樣的話就好象是前來救她的王子在說,出來吧,壞人已經被他打跑了。
可惜,她薛藍兒不是公主,他莫菱也不會是她的王子了。
只因,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怔忪半晌,薛藍兒跨出一步,狼狽的模樣盡數落入他的眼裡。
“呵呵,師兄,好久不見啊。”近在咫尺,卻相隔千里。原來,他們現在的樣子就是這一句話的寫照。
不知怎的,她竟不想再傻傻的追着眼前的這個人跑了。
是被甩了也罷,是被嫌棄了也罷。
她薛藍兒始終是薛藍兒,向來只有她不要他,不會有他不要她。
莫菱未動,薄脣輕啓,卻沒有話隨之響應。
兩人對視良久,終究還是她先行傻傻一笑,道:“師兄啊,這麼久纔來救我,是不是太不夠義氣了?”
“……走吧,回去吧。”莫菱看着她展露的笑顏,緊繃的神經終是鬆緩下來。
“呃,這可不行。”薛藍兒走到他的身前望着那扇已經關上了的石門,“皇帝大爺讓我去給他偷鳳焱草呢,好不容易來了這麼一趟,空手而歸,太對不起我這幾天吃的苦了。”
想起那牢頭滿腔的恨意,薛藍兒便是側目望着蒼白着一張臉的莫菱。
冷麪冷麪,人的一張臉究竟有多冷?
“那可知鳳焱草藏在哪兒?”莫菱問她,語聲在不易察覺的情況下冷下幾分。他記得,鏡若雪也急需鳳焱草救命,而一向看重鏡若雪的藍兒竟會爲了一個皇帝來偷鳳焱草,而不是爲了從小玩到的姐妹嗎?
“就在這暗閣裡。”薛藍兒走到那座掌燈燭臺前,左右旋轉了一下,便見着石門轟然大開,裡面已是沒了玄子易的影子。“莫非這暗閣還有其他路可出?”
過了許久,沒人應答,薛藍兒不禁回首向門邊看去,只見莫菱已是背對着她,望着樓外傾瀉的雨。
“師兄?”
“你進去拿吧,我在這兒等你。”
他冷然的話語就好似樓外飄進的空氣般,透着沁骨的寒,沁心的涼。
“是嗎?”薛藍兒朝着他的身影苦笑,“那麼,勞煩師兄等待了。”
一說完,薛藍兒縱身躍進漆黑的暗閣,手中提着一盞燭燈在自己的跟前閃爍。
莫菱,莫菱,你可真不是一般的無情郎啊!
現在的她,希望的怕也只有等她取了鳳焱草出去後,他還在她的視線裡了吧?
暗閣很黑,堆積的東西也很多。
剛進來的時候,薛藍兒十分謹慎,待到發現除了她自己以外真的再無其他人的時候,她纔敢入到了深處,看着那金光燦燦的金銀,首飾,古玩,字畫。
“嘖,看來這王爺撈了不少的錢。”不僅不少,還富得流油!
不知道是這王爺富還是秦大少爺富?
人家都說苗疆盛產奇珍異草之靈藥,這話果然不假。且莫說這角落裡堆放的冬蟲夏草好似被人丟棄的模樣,連這罕見的鳳焱草也只是被晾在了一旁,如同廢紙的待遇讓她心疼得想扼腕。
薛藍兒撕下自己衣角的一塊小布握在手裡,小心地包在那株通紅的劇毒之草身上,將它裹在布里,確認無誤後,她纔將其揣到自己的懷裡。
鳳焱草,屬性爲火,至陽至剛之毒,恰與鏡若雪年幼在天池中所中之毒相反,是解其毒的唯一解藥。而在另兩名婢女的信中得知,鏡若雪早已解毒,前往了他方。
而她,夢想破滅不說,還淪爲階下囚,失戀者。
“砰!”
“誰?!”一聲細微的脆響,在黑暗的空間裡忽響,攜了幾分陰寒。
“誰在那兒?”薛藍兒尖聲地問道,心下一片恐慌。
莫非是那該死的王爺還藏在暗閣之中想要暗算她?
許久得不到迴音,薛藍兒稍稍傾斜,手中提燈火燭被風吹得搖曳,滿地的金燦光芒恍惚起來。
薛藍兒下意識地退開,卻瞧見自己手中的燭燈並不是以自己屋後的風吹動,而是以自己左手的石牆向右晃動的。
這兒……難道就是那王爺逃跑的出路?
若真如此,她豈能放過他?何況,她倒要問問,他怎麼就成了莫菱的主子了。
賣命也好,殺人也好,莫菱依舊是莫菱,不是誰的僕,不是誰的奴!
薛藍兒跨過滿地的金子,心想等會出去時,一定得抱走一些。
輕敲牆面,雙目極力凝視着手中的燭燈。
燭燈搖曳,薛藍兒掀脣一笑,以指背敲着牆磚,果真如預料般聽見了一陣空心的響聲。
薛藍兒往裡推了推這塊牆磚,好笑地看着這像電影裡出現的場景。
掛着字畫的牆壁開啓了僅一人能過的縫隙,縫隙裡邊有着潮溼的風迎面拂來,隱約間,她竟覺得這風裡夾雜了一絲血腥。
是進,還是不進?
可惜,當她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在石門之內了。
門內很窄,是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道,奇異的是這暗道還分了兩條岔路。
一面石牆上鑲嵌着金子,一面石牆上鑲嵌着樸玉。
金子與玉,兩條道,她該走哪條?
她薛藍兒向來喜歡金子,想他諸侯王爺也不例外,因此她毅然選擇金子這方,往深處行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越是往裡走,血腥味就越是強烈起來。
待到已是可瞧見前方的暗光時,她便是足尖一點,提氣直躍而去。然,她卻在下一秒愣在了昏暗的燭燈下瑟瑟發抖。
這裡……是她今日所待過的牢房!
牢頭已不在,石板已收,巨大的蟒蛇爬行在石槽之中,血紅的眼瞧着她,蛇口之中依稀可見女子的長髮垂落。
薛藍兒顫抖不止,恐懼地看着這一切。
那蛇吃的竟是今日的女子!那王爺的女人!
南之雷山,上有人操巫蠱而行。其蠱劇毒,受控於女巫之手,噬他人血肉,啃他人骨髓。南之雷山,上有人飼養巫蠱而行。蠱未下,保其形,若要下之,再毀其形。養蠱者,需以人肉喂之,以人之血馭之,待其盛,再交於女巫之手……
巫蠱!巫蠱!
這究竟是怎般的毒辣,怎般的血腥,王爺貴胄竟連枕畔的人都能輕易割捨嗎?
瘋了!這真是瘋了!
薛藍兒提燈逃走,跌跌撞撞地按原路返回。
莫菱,等着她,她不要待在這裡,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