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尷尬,凌墨風握着杯子,反覆把玩,說道:“我並不知道他離開了。”
寧穎仔細打量着他,覺得有些不對,“你的武功呢?”
“廢了。”他嘆了口氣回答。
“也好,雖然沒取你性命,廢你武功也是一樣的,兩清了。”寧穎有些釋懷,他爲他做過的也算付出了代價。
凌墨風猶豫了半晌,突然起身半跪於地。寧穎嚇了一跳,忙要扶他起來。凌墨風掙脫開了,“我不知道老三不在這兒,可是這事情不能不做。寧穎,我知你並非遷怒於人的人,我和師傅犯下的錯,我們來承擔,求你救瑾兒。”
寧穎看他的樣子,忍着肺腑的痛楚,臉色愈發白了,“你起來,這事情我不會不管的。我答應過琰星,報仇是報仇,但絕不爲難她。而且這事情已經沸沸揚揚,就算我不說,琰星也會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就不會不去。爲了他,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多謝。”凌墨風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剛一坐下,就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你怎麼這個樣子就來了?”寧穎有些不忍。
凌墨風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我從莊裡逃出來的。”
寧穎心下悱腹,這個人到底該說他無情呢,還是有情呢?說他有情,可他偏偏那麼對寧情,說他無情,可他對殷瑾兒實在不錯。
“小陌,你聽說了…嗎?”
寧穎正要吩咐人給凌墨風收拾間屋子住下,外面就傳來了聲音。高梓堯聽說了少陽蛟霖聯姻的事情,忙帶着玄武印過來了。高家接到了喜帖,寧情已經從雲州出發了。
高梓堯的話還在嘴邊,就看到廳裡除了寧穎,還有個人在,“這位是?”
“你們想必不太熟悉,我介紹一下吧。姐夫,這是凌墨風,凌墨風,這是我姐夫,高梓堯。”寧穎有些尷尬,前夫和現任碰到了一起,偏偏寧情還不在。
高梓堯一聽見凌墨風的名字,臉色就冷了下來,陰陽怪氣道:“凌少俠,久仰久仰。您是幹嘛來的啊?”
寧穎把高梓堯拽到一邊,低聲:“我前些日子把他武功廢了。”
“來報仇的?”沒等寧穎說完,高梓堯轉身就要打。
“什麼啊,不是。是爲了殷瑾兒,楊玏當瑾兒是妹妹,他對瑾兒也不錯,所以他是來找楊玏幫忙救人的。”寧穎趕緊把他拉回來說道。
高梓堯皺起眉頭,“可是楊玏走了啊。哎呀,我也是爲這事來的,飛星說,你們肯定不會不管,起碼也會去湊個熱鬧,她已經從雲州出發了。對了,不知道爲什麼,少陽送來五封請柬,飛星讓我拿着請柬來找你。”
說着,他從懷裡拿出請柬,遞給寧穎。
寧穎一聽就明白了,這是少陽有意的,沒有給仇冰山請柬,而是把他們的送去雲州,打定主意要把高家也牽連進來,攪亂這一局。
高梓堯擔心寧情,交了東西,沒有留下,即刻動身前往幷州。寧穎拿着請柬,到書舍找韓木飛去了。
寧穎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少陽此計甚妙,沒有直接送來仇冰
山,而是送去了高家。姐姐和姐夫知道這事後不可能坐視不理,凌墨風重傷,爲了我姐也不會不去,咱們因爲楊玏的關係,更加要去。這麼一來,所有人都牽扯進去。這一局着實亂套。”
仇洪濤不解,“屬下愚鈍,實在沒看出這計策除了攪亂局勢,還有什麼用處。”
“我問你,如果仇冰山沒有書舍會怎麼樣?”韓木飛拋下請柬,拿過一張地圖。
“沒有書舍,那就只剩下掌門、夫人、雲翳前輩,還有藥王和鬼手阿七。”仇洪濤頓時明白了,“在別人眼裡仇冰山沒了您和夫人,就是個空巢!”
寧穎笑道:“沒錯。高家老爺子上了年紀,高梓堯離開高家之後,就只剩高梓芸守家。搬空仇冰山和高家,就可以趁虛而入,而同時,大喜之日局勢混亂,更有助於少陽渾水摸魚。”
仇洪濤皺起了眉頭,“可是,夫人爲什麼要把凌墨風也弄去,不是更亂了?”
“亂是相對而言的,可以是我們亂,也可以是他們亂,可以是喜宴亂,也可以是背後亂。少陽以爲他們把亂控制在手中,可是他們控制的只有喜宴一處,但是我們卻可以控制全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們要亂,那就更亂,到底誰亂了誰的視線,那就各憑本事吧。”韓木飛看着地圖,有種指點江山的感覺。
幾人將路線確定好,又商議決定了方案。寧穎和韓木飛,帶着凌墨風明日一早啓程。
寧情最先出發,自然也是第一個到達的。此時的少陽山連帶着山下的城鎮都是一派喜氣,入秋的天氣,本來山上的花都是敗落之象。可是此時欲枯敗的樹枝上全都掛上了紅色的紙花。
她兩次出嫁,都是作爲新娘,蓋着蓋頭什麼都瞧不見。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別人成親是什麼樣子,她看得很細緻,想着自己當時的樣子,周圍的人應該也是這樣祝福的表情吧。
她停留在少陽山腳下一日後,高梓堯和寧穎、韓木飛、凌墨風也先後趕來。
凌墨風站在客棧門口,駐足不前,連日來的顛簸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雖然帶着仇應冥配的藥丸,傷勢卻絲毫不見起色。
寧穎也停下,問道:“怎麼了”
凌墨風低着頭,猶如個犯了錯的孩子,猶豫說道:“我…我就不進去了,就這麼遠遠看着就好。”
“真的不進去?你難不成要睡大街?”寧穎取笑道:“進去吧,先讓小二給你找間房間住,去不去見姐姐,你自己決定。”
凌墨風一夜都沒睡好,他沒有去見寧情,近鄉情怯,他有些害怕。
第二天一早,凌墨風爲了不遇上寧情,先行一步,隻身前往少陽山。寧穎等人也沒有對寧情說起過凌墨風,只是將楊玏和殷瑾兒之間的關係告知了。
寧情對於楊玏的印象不錯,等了寧穎這麼多年,又遭受了這麼多的苦難,如果他要救殷瑾兒,她和高梓堯都不會袖手傍觀。
迎親的隊伍敲敲打打,十分熱鬧,一大早就擡着花橋從鎮子裡啓程,送往山上。寧穎一行也跟在後面,佯裝湊熱鬧的人羣,一起上山。
步清風穿
着喜服,滿面春光,迎來送往。不知其中真相的人,怕是真以爲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好親事了。
寧穎遞上名帖,步清風笑着接過,一切如常,彷彿他們不過是最平常的客人。
剛一走進大堂,她就開始四面張望,希望能看到楊玏的身影。然而,事與願違,毫無蹤跡。
賓客落座,步清風站定,新娘也由喜娘摻了進來。
“吉時已到,開始行禮!”
寧穎皺起眉頭,這話聽在她耳裡,變成了午時已到,開始行刑。
“一拜天地!”
新人朝着遠方叩首,楊玏沒有出現。
“二拜高堂!”
新人朝着洛東川和殷奇正叩首,依舊沒有人出來制止。
寧穎顯得有些着急。
“三拜…”
“我不同意!瑾兒,跟我走!”
話音從門口傳來,卻依舊不是楊玏,而是凌墨風!
他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眼神裡滿是痛楚,憐惜地看着殷瑾兒。他大步流星,拉起新娘,一把掀開蓋頭。
周圍人面帶驚訝,寧穎韓木飛心生佩服,而寧情第一眼沒有認出他來,再看才發現是他,心裡五味雜陳。上首殷奇正滿臉怒氣,洛東川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一旁的步清風先是幾不可察的笑了下,隨即面帶薄怒,而角落裡的洛明梵彎起了嘴角,成竹在胸。
鮮紅的蓋頭被掀開,裡面的人卻不是殷瑾兒,而是少陽僅次於步清風之下的一名女弟子付婧涵。凌墨風僵在原地,遲鈍的轉頭看着殷奇正。
幾乎是在同時,四周的少陽弟子手持刀劍,將大廳圍了個水泄不通。門口閃出一條道,有人鉗制着殷瑾兒走了上來,洛明梵也從一旁走了出來。
“凌師兄,這是做什麼?”
凌墨風放開手中的姑娘,苦笑着,“我當師傅真能捨出親生女兒,是我錯了。”
殷瑾兒看着凌墨風,眼神裡一閃而過有些失望,也是苦笑,“大哥,謝謝你。”
寧情扯着寧穎的袖子,低聲問道:“凌墨風?”
“姐姐有所不知,他對殷瑾兒也是重情重義,剛剛從鬼門關回來,就偷跑出來到仇冰山來找楊玏,爲救殷瑾兒。”寧穎放低聲音回答。
“既然得讓這局勢亂起來,那你姐我也來幫個忙吧。”寧情莞爾。
昨晚上寧穎爲了避免寧情着急誤傷,已經將整個計劃全部告知了。明天將會很亂,她的本意是讓寧情清楚計劃,讓她確信他們已經將局布好,防止混亂當中將她牽連進去。沒想到,寧情還是自己把自己裝進去了。
“凌墨風,你可還認得我!”
寧情站起身來,容顏之美,讓在座的人全都愣了一瞬。她比起寧穎,更加和宋凝相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凌墨風聽見她的聲音,脊背僵直,緩慢的轉身,四目相對。一時間,周圍的人都成了背景,只呆呆地看着她,宛如河畔初見,芳華畢現。
“情…寧情。”他很想叫她一聲情兒,可是已經不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