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彥卿抱起孩子,那銀光持續了一會兒,慢慢地又暗了下去,就在唐昊等三人以爲那肉胎只是略微閃閃光而已時,那肉胎卻突然從朱彥卿的懷裡蹦了起來。朱彥卿抱不住他,只見那肉胎果真如同一個彈性甚好的球一樣在地上不停地蹦達。
唐昊和衛玲兒剛纔體力消耗都太大,已經沒力氣再跟着那肉胎跑,只剩朱彥卿生怕孩子不知情,不小心蹦下了懸崖,還在後面緊跟着。朱彥卿被繞得頭暈氣喘,正犯愁怎麼讓他停下來,那肉胎卻自己停止了蹦跳,從裡面忽然發出一陣嗚嗚聲。朱彥卿有些不知所措,卻見那肉胎從上方開始漸漸裂開,一道刺眼的白光閃現,朱彥卿不由得遮住了眼睛。再睜開眼時,卻是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躺在地上,原本包裹他的肉胎已經化作了身上的紅肚兜,看着活脫脫就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只是或許是妖性使然,身上有些許白色的毛髮。
衛玲兒從懷裡取出一粒棕色藥丸遞給那朱彥卿,讓他給孩子服下,可以隱去毛髮,以免出去讓旁人看了太過駭人。朱彥卿接過藥丸,卻不知該怎麼給那孩子餵食,那孩子卻彷彿知道一般,兩隻小手從朱彥卿手中捧過藥丸放進嘴裡,咀嚼似的一點一點吞下。身上的毛髮果然慢慢就淡去了,看上去就如普通新生嬰兒一般。
“你們說,我給他起名寧辰怎麼樣?”朱彥卿看着孩子憐愛地笑道,“我表字書寧,取‘寧’字,再取玉辰的‘辰’字,寧辰,我和玉辰的孩子。”他說着,臉上滿滿的幸福。
唐昊細細念着:“寧辰,朱寧辰,挺好聽的!”衛玲兒也拍手稱好。
三人出了地道,朱彥卿先將朱寧辰交給唐昊和衛玲兒照看着,叫來高喜言大罵一頓。讓他在外面照看好一切,可是東方長乾跟蹤進了地道高喜言竟然都沒有發覺,怎麼可能不讓朱彥卿生氣。若不是三人運氣還算是好,否則就是死在了裡面,只怕也沒人知道是東方長乾殺的。
高喜言聽說東方長乾進入地道試圖刺殺皇帝,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匍匐在地上不停叩頭稱罪。唐昊不忍,道:“彥卿,罷了吧,那東方長乾是個狡詐的小人,高大哥又怎麼能料到他能偷入皇宮呢?”
衛玲兒也勸道:“是啊,高大哥在前殿應付那些大臣,他一個人照看不過來也是常理,只要咱們沒事就好。”
朱彥卿終究念着高喜言多年的忠誠侍奉,這才慢慢消了氣,但還是罰了高喜言一個月的俸祿以示懲戒。這對於高喜言來說,已經是格外開恩,不由對唐昊和衛玲兒感激涕零,連連稱謝,倒讓二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處理了高喜言的失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給朱寧辰正名,入皇室族譜。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可以預見朝中大臣們的反應會有多麼強烈。但是朱彥卿這一次沒有打算退縮,這一個多月以來,他也成長了許多,不再一味地只是追求仁政,他也明白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必須狠下心來。就如同現今的南安國朝堂,皇帝被大臣鉗制的現象必須根除,既是爲了他自己更是爲了身爲他的獨子,也必定會成爲他的繼承人的朱寧辰。不過這些,唐昊和衛玲兒幫不了他,他必須自己去面對。
這天的南安國早朝顯得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劉閎敏銳地察覺到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朱彥卿今日面色中不容置疑的氣勢,那是以往的朱彥卿所沒有的。但更讓朝臣們感到詫異的是由一旁的奶孃抱着的朱寧辰,剛纔朱彥卿一來就宣佈了這個孩子的由來,說是玉辰公主遺留的孩子,之前因身體虛弱一直藏於民間治療,現帶回宮中撫養,並立爲太子。
臣子們不是傻子,玉辰公主死時縱使真的有孕在身,那孩子也絕沒有到該出生的時候,衆人不禁對這個孩子的來歷議論紛紛。不過朱彥卿並沒有在意他們的非議,接着宣佈了另一項旨意。鑑於此次東陵國和南安國的戰爭危機,儘管兩國危機暫時解除,但是卻暴露出了南安國在軍隊方面很大的弱勢。
“傳旨,大將軍李壽成暫時卸兵進京,職權不變。”朱彥卿要變法軍制,必須要有專業的人從旁協助,這一點,丞相劉閎顯然不行。但是他不能改動過大,否則引起李壽成的反感,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還沒等衆大臣消化完這一道旨意,朱彥卿又下達了第二道旨意:“今日起,丞相之位加設兩人,共計三人。着丞相劉閎爲首丞,加封太傅,其餘兩位由吏部推選,交予朕親審。”這一道旨意,對劉閎是明升暗降,分散丞相的權利,以避免他專權。
接連三道旨意,朝堂上立刻炸開了鍋,首先是被立爲太子的朱寧辰身份不明,其次皇帝動了軍隊的念頭,再次,丞相劉閎的權利被分了。有人歡喜,有人憂。
劉閎心裡冷笑着看着這些試圖踏過自己升官的人,朱彥卿已經不滿被朝臣控制的局面了,可是那些妄自歡慶的人不明白,現在越是想爭權,越是容易引起皇帝的反感。三件事相比,朱寧辰的身份已經是小事了,就算不是玉辰公主的孩子,估摸着也是皇帝在宮外的某個私生子,不管怎麼說,那都是皇帝的私事,自己犯不着這種時候去提反對意見。這麼想着,劉閎恭敬地向朱彥卿行了一禮,首先表示對皇帝的贊同。
朱彥卿滿意地點點頭,儘管劉閎在朝堂上幾乎一手遮天,有時候也頂撞自己,但是不得不說,他實在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蠻橫,什麼時候必須收斂。這既然朱彥卿覺得省心,卻也對劉閎更加警覺。丞相劉閎沒有提出異議,其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紛紛附議。
朝政上的事,唐昊和衛玲兒幫不上忙,也就沒有去在意。現在他們還有周廣華的案子依舊沒有眉目,原以爲或許是東方長乾殺人,但是從東方長乾的行爲來看,卻不似他所爲。唐昊和衛玲兒開始考慮周廣華的家人作案的可能性。雖然當天晚上和周廣華有過爭吵的劉閎也有嫌疑,但是以劉閎的機智,唐昊認爲他會派人來殺周廣華的可能性很小。
唐昊和衛玲兒又去了一趟周府,周府正在發喪。周廣華的長子周安因今日工部有急事不在府中,只有周廣華的妻妾和次子周虎還在,卻也不似那天那樣吵鬧。詢問之下,原來是周安走之前發了一次火,斥責自己的母親和姨娘在父親屍骨未寒之際,還在做無謂的爭吵,白讓人看了笑話。周安雖然生性內斂懦弱,但是周廣華已死,作爲長子的他便是這個家的主人,說話的分量也重了,於是三人都收斂了許多,安靜地跪在靈前叩謝來訪客人,雖恭敬,卻也不見多少悲傷。
唐昊不由得冷笑,這周廣華的人品還真是值得他自己在地下好好反思一下。反覆審訊了徐氏等人數日,左右尋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唐昊和衛玲兒決定去看一看玉姬。
入得醉仙樓,卻得知玉姬和竹姬今日並不在樓中,想來玉姬也不可能以這種模樣見人。於是唐昊和衛玲兒騎馬去了城郊竹姬的小木屋。
“玉姬姐姐,我們來看你了!”衛玲兒進門便很是親熱地喚道。唐昊在後面倒是頗爲恭敬的模樣。
竹姬笑道:“你們來了!正好今兒玉姐姐已經好多了。”
衛玲兒笑道:“玉姬姐姐好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唐昊聞言雖一直對二人的行爲有所疑惑,卻也由衷地感到開心。
玉姬雖仍舊不能下牀,但是已經能坐起來了,氣色也好了許多:“多謝關心。城裡眼雜,怕被人看見了以後都不好過了,所以我們先搬到這裡住着,沒想到搬過來身體反倒好了。”
“我就說嘛,還是這裡清淨,自然是有利於身心健康的。”唐昊也嬉笑道,“城裡雖然什麼都有,可勾心鬥角,迎來送往的事多了,難免壓抑了許多。”他如今閒時也自己學着看書,用起俗語來倒是準確多了。
“對啊,反正東方長乾已經死了,也不怕他來搗亂。”衛玲兒道。
“東方長乾死了?!”竹姬和玉姬都是一驚。
衛玲兒和唐昊便將東方長乾偷入皇宮秘道,被二人合力踹下山崖的事告知了竹姬和玉姬。竹姬不禁拍手笑道:“這下可除了個大禍患!”
玉姬也是面有喜色,忽而又有些憂慮:“那東方長乾來頭不小,就怕同門之人來尋仇。”
唐昊見她似乎知道些東方長乾的事情,忙問道:“玉姬姐姐認識那東方長乾?”
“不能說認識,只是知道他的來頭。”玉姬解釋道,“在南安國和東陵國交界的一處,有一座烏林山,山上有一個修道的門派叫做絕妖派。那裡的道士最是偏激,見妖就殺,根本不問緣由。那東方長乾行爲舉止頗有些像那門派的風格。”
“世間竟還有這樣的門派?”衛玲兒大驚,她自小跟隨靈狐大人修行,常年居於山上,雖知道有道士以殺妖爲己任,卻不知竟有如此危險的門派的存在。
“不過倒也不必太過緊張。”竹姬見衛玲兒和唐昊都有些嚇到了的模樣,忙寬慰道,“那絕妖派雖說行事狠厲偏激,但是修行的人卻不多。一則手段太過狠毒,多數人還是無法接受,二則他們選擇道徒極爲嚴苛,必須要天賦異秉的武學奇才方可入門。”
唐昊和衛玲兒聞言也鬆了口氣,幸好人不多,否則若是幾百個像東方長乾那樣手段的角色殺到這裡,就算是有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他們。
四人又說了會兒話,唐昊和衛玲兒怕擾了玉姬休息,便早早地告辭離開。一進城中,只見一個身着鎧甲的大漢騎着馬前呼後擁地向皇城方向而去。想起朱彥卿前幾日說過下旨讓守邊大將李壽成卸職進京,估計這便是那李壽成了,頗有些沙場悍將的風範,唐昊不禁感慨自己若是有朝一日也能有此氣質也不枉此生了。與李壽成相比,東陵國的蘇瑞柏將軍書生氣頗重,倒有些儒將的模樣。不過倘若東陵國這次征伐的大將是李壽成這般的人物,恐怕根本不會給南安國什麼機會去探查玉辰公主究竟是什麼死因的吧?唐昊想着,對李壽成英武將軍的模樣的崇敬也冷淡了許多。
朱彥卿已經命人告知蘇瑞柏殺害玉辰公主的兇手爲東方長乾,且東方長乾已死,然背後或許還有謀劃者,所以暫時讓唐昊和衛玲兒繼續留在南安國協助查案。蘇瑞柏見這兩個少年人很得朱彥卿信任,於是也就和朱彥卿達成了共識,然而守將的李壽成卻有些不滿。
李壽成數年如一日地鎮守邊疆,在軍中頗有威望。這一次更是有了與東陵國對戰的機會,若是可以立下赫赫戰功,封王封爵也未可知。誰知戰功沒了,還被卸了兵。李壽成在朝中的眼線向他彙報了最近皇帝的異狀,令李壽成心裡對唐昊和衛玲兒有了些怨恨,擔心因此失了皇帝的寵信,心裡七上八下,卻又仗着自己家族世代爲將,皇帝如今也要靠着他來整頓軍制,入城後態度仍舊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