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

秦離解了我的食物限制,我自然不會和他客氣,開了一個單子的食物給青瓷,告訴她這都是我要吃的東西。其實剛剛脫離青菜稀粥,我也吃不了啥好的,要給胃一個適應的時間,不然我可能會因爲貪吃而掛掉……

中午吃了米飯、蔬菜、土豆還有些許肉,我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摸摸肚皮,看了外面的太陽,便拉上青瓷往外去。

“青瓷,我們去藥房!”

青瓷不解地看着我,我解釋道:“我們去給雲若取藥啊,這會兒時間不剛好嗎?取了藥我們就去看雲若!”

青瓷一臉驚訝,沒攔我,在我連拖帶拉之下帶我到了藥房。

藥房早就將雲若的藥打包好了,就等着人來取。我要拿,那藥房的僕役還不讓,最後是青瓷亮了一個青色的牌子,那僕役才乖乖退到一邊,任我將藥包拿走了。

我拎着藥包殺進雲若居住的無名院落,進門就看到雲若站在樹下,我立刻一路小跑過去,高聲叫道:“雲若,我來啦!”

雲若本是背對着我,聽到我的叫嚷就回過頭來,臉上滿是驚訝,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藥包上之後,臉色頓時陰沉了。

“你來幹什麼。”

雲若的口氣很不客氣,當然,我也沒有想過他會客氣。

“來看你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他,同時揚了揚手中的藥包,“我給你煎藥!”

雲若的臉色很難看,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不想吃藥。

我一臉苦口婆心地勸道:“雲若,你身體不好,怎麼能不吃藥呢?”

雲若果然大怒:“你又知道什麼!”

說罷,雲若拂袖而去。

雲若很生氣,但他虛浮的腳步讓人無法感覺到他的威勢。

我聳聳肩,拎着藥包去了廚房。

當然,我是不會煎藥的,到廚房一看那堆柴火我就投降了,讓青瓷去找來下人,等人來了我就把藥給他,自己在旁邊看着。我以爲會很快,沒想到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等得我頭暈眼花,藥味薰得我一身都是,可那藥一點快好的樣子都沒有,於是我放棄了,蹦出了廚房,去找雲若了。

我是在雲若的書房找到他的,他正看書,他瞥了一眼趴在窗口上探頭探腦的我,重新將目光投到了書本上。

“嘻嘻。”

我輕笑兩聲,翻進了窗子。

雲若還是不看我,我就蹲到他腳邊,趴在他腿上瞅着他。雲若果然受不了,瞪我:“讓開!”

我自然不動,對雲若這樣的人就要耍賴皮纔有用。

雲若猛然起身,要將我從他腿上推下去,我早知道他會如此,他一動我就往後退了半步,他起身我也跟着起來了,一點狼狽也沒有。我始終笑咪咪地看着雲若,可雲若卻一點歡喜也沒有,雙手撰得死緊,原來就蒼白的臉現在更是慘白,咬着下脣,幾乎要咬出血來。

我突然有點兒愧疚,爲了自己和另外一個人的作對而拉上這麼一個本就悽慘的人……

我握上雲若的雙手,感覺到他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甚至有些顫抖,我不免心疼起這個消瘦的青年,感受著他骨節分明的冰冷手掌,我收起了輕浮的笑,輕聲道:“雲若,我陪你看書好不好?”

雲若沒有再趕我,他抽回了他的手坐回椅子上繼續看書,而我也不再逼迫,自己到書架前找書看去了。

秦離對雲若果然是特別──不論出於什麼心態──曼臣可沒有書房,更不會有一個擺滿書的大書架。

不過爲什麼要讓雲若看書呢?

我隨手取下一本書翻了兩頁,上面的字明明是我不懂的,可是我卻看得懂,句子進入眼簾之後它所代表的意思也自然地在腦海中浮現,這種感覺很奇特,就像腦子裡安裝了一個屏幕,我是在讀取那個屏幕上的字一般。

奇妙的感覺讓我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看起了這本書。

這本書大概是一本類似古代神話的書,上面介紹了各種奇珍異獸,比照前世中國的說法,大概就是龍鳳狴貅饕餮之類的神獸,如果換算成西方體系,那就是巨龍惡魔斯芬克斯什麼的。

我大致看了一下,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世界裡的某個民族或國家崇拜的神獸是一種名爲棨的玩意兒,這東西像豹子,但是腋下生火,背上長翅,乃是火的神獸。

從書中透露的隻言片語來看,還有一個民族或國家崇拜水獸洨,洨——按照書上的描寫,乃是人面魚身,這不免讓我想到了美人魚,但是上面有說洨頭上長角,能出水——鯨魚麼?

話說這個崇拜棨的民族認爲火是生命的本原,而崇拜洨的則認爲萬物的始基來源於水,萬物生於水,又復歸於水。所以這兩個民族的人就形成了兩種不同的信仰體系,而在此信仰基礎上爲了信仰而產生爭執最後成了世仇……

至於這位佚名的作者,八成是崇拜棨的——書裡對於棨的偏頗太明顯了。

這能說明我所在的地方是信仰火獸的國家麼?

我對於信仰什麼的都無所謂,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從中能能窺見到多少這兩個國家的概況。如果地球學者們的研究結論具有廣泛性的話,這個崇拜洨的民族應該是臨海而居、靠海而生,崇拜水獸事實上就是代表了他們對大海的敬畏。而崇拜棨——這就不好說了,說不定是這個國家在熱帶,太陽特別毒,也可能是這個國家位於火山帶上,時不時就有一座活火山噴發。

我摸着下巴思考,只是想來想去也只能得到這些信息。我考慮着等離開了清欲宮,我就到崇拜洨的國家去,運氣好的話就可以搞一條船出海,說不定這個世界的哥倫布就是我啦!

“哈哈!”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得意地笑出聲,引來雲若和青瓷怪異的目光。

面對他們的目光,臉皮厚如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皮,我乾笑了兩聲,揚揚手中的書:“小動物們真可愛,哈、哈哈。”

雲若默然,重新將目光放回他手中的書上。青瓷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頭轉到一邊。,兩個人擺明了就是不想理我這個傻瓜的神情。

真是的,我可是很認真地在考慮我的未來啊!如果我能問你們這個世界的概況,我何必在一隻動物身上摳字眼。

訕訕將書放回去,我又抽了其他書來看,大部分都是歷史一類的書,我看了兩眼就知道肯定不會涉及當朝史,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大概沒人那麼大膽敢寫當朝時政。可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歷史我又沒有興趣,勉強看了一本山河志之類的書,只覺得古人的測繪還是太過粗糙了,以我縱閱高精度軍事地圖二十二年的眼光看來,根本無法入目。當然也不是毫無收穫,起碼知道了這個世界有一條大河,無數支流,另有山川若干。而如果這本山河志沒有過期的話,那麼這個世界就有三個大國熙、岐、鞨,一個小國瑞,其中岐國的國土是個半島,而熙和鞨分別處於岐的西南、西北方向上,熙的氣候較爲炎熱,鞨則比較寒冷,至於瑞,貌似在這三個國家的中間。

理論上岐就是那個崇拜水獸洨的國家嘍?

至於這四個國家之外有沒有國家、陸地就沒有說了,這讓我有些煩惱,萬一我出海了發現整個星球上只有這麼一塊大陸,我去哪裡做我的哥倫布?

我想着這些有的沒有地東西,一股藥味鑽進我的鼻子。

“公子,吃藥了。”

小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回頭看到了雲若的陰鬱。

仔細想想,雲若還是挺可憐的。我所謂可憐不是因爲秦離對他如何,雖然我不贊成父債子償之類的做法,不過既然這是他的命,我也不會去多管。我覺得可憐,是因爲他無緣無故地就被我當成工具利用起來,說是玩弄也不爲過,只不過人家玩弄愛情,我玩弄友情。

希望到時候他可不要恨我,業力積得太多是會有報應的……

大不了,等我出去的時候也把他帶出去就是了嘛……

我這邊碎碎念着,那邊雲若已經喝了藥,小廝也退出去了。我先前已經聽青瓷說了,這藥助眠,雲若喝就會想睡覺。既然人家要睡覺那我也不便打擾,況且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拿了本書就跟雲若告辭了。

回到自家小院,青瓷問我:“公子要燒烤嗎?”

敢情青瓷對我昨天說的話可是一點都沒忘,不過今天我可不敢吃燒烤,那燒烤可都是大魚大肉,就這麼吃下去,那些油膩足夠讓我這身體裡素了一年的胃崩潰。

嘿嘿,這凡事都得一步步來。

“不急,不急。”我對青瓷說,“要燒烤的話,我們還得準備一些東西才行呢。”

青瓷好奇道:“公子想要什麼?青瓷讓下人們去準備。”

“嗯,我們要一個可以放炭火的鐵盆子,一張乾淨的可以放食物的鐵絲網,還需要幾柄長長的鐵叉子。”我掰着指頭想,前者應該很容易搞定,至於後者,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鍛造工藝能拉出那麼細的鐵絲沒?還有細密的網格……估計很難。

果然,青瓷愕然道:“鐵絲網?”

“嗯,鐵絲網。”我點頭,拿了樹枝在沙土上畫了大概模樣,“不過這孔眼不要超過指甲蓋大小,太大了食物會掉下去~”

青瓷面露難色,說的話和我猜得差不多:“青瓷好像從未聽聞有如此精巧的技術……若是用金銀拉絲是可以的,只是這鐵,而且還是這樣的網……”

我聳聳肩:“所以嘍,我們還要準備鐵叉子,萬一沒有鐵絲網的話,只要用叉子叉着燒了,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累了點。”

“青瓷明白了。”青瓷露出微笑。

“嗯,還要準備蜂蜜。燒烤沒有蜂蜜可不好吃。也要一些食用油。”我補充道,“你們有醬油、料酒、辣椒或其他香料嗎?唔,最好要有椒鹽……”其實有燒烤醬是最好的,不過我是不指望了。

青瓷一臉茫然,好半天才說:“蜂蜜、油和香料都是有的,可這醬油、料酒又是什麼?”

醬油、料酒是什麼呢?我咋知道,我會吃可不會釀。

我反問她:“那你們平時煮菜用什麼調料?”

青瓷說不出,便領我到廚房去看,我看了一圈,除了油鹽糖醋什麼的,還有一瓶黑褐色的玩意兒,香氣很重,沾了一點嚐嚐,酸甜的,有點兒辣,很像Worcester Shire Sauce,用中國的話說就是蛣汁。

蛣汁的原料裡包含了多種香料,想來這個世界的香料並不昂貴,難怪青瓷說香料也是有的。

大部分香料都長在熱帶地區,也就是說這裡與熱帶地區的交通很方便。

不過個人對熱帶沒什麼興趣,說到熱帶我就想起了雨林,最可怕的熱帶雨林莫過於亞馬孫叢林,那是一個你根本不去留心的孢子都可以殺人的地方。

扯遠了,話說這蛣汁用來燒烤是很不錯的。

“這叫什麼?”我指着那瓶“蛣汁”問青瓷。

“是味油。”青瓷的眉眼中明顯帶着笑意。

晚上我又見到了秦離。

昨天晚上秦離沒來,我還以爲他終於不愛聽童話了,準備改成看戲,沒想到……

“秦大宮主,您今個兒還要聽童話嗎?”

“可以。”

秦離微笑地回答。我撇撇嘴,真不想理這個男人。我可不認爲秦離是童心未泯,他可以那樣對雲若,哪裡還有什麼童心可言。

“今天換個故事,不講童話了。”我嘿嘿直笑,不論秦離有沒有感受到我的惡意,我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下去,“我們今天講愛情故事。以前有一個很厲害的文人叫窮吆,她寫了很多悽美的愛情故事,其中有一部叫做《還豬公主》,故事發生在一個叫做‘清’的朝代裡……”

我開始對秦離大侃某隻沒大腦的小鳥的皇宮奇遇記,我心存惡意,興致特別高漲,講得極爲投入,說到搞笑的時候手舞足蹈,說到煽情的時候情深意重,將福大少和某花之間肉麻的情話模仿得淋漓盡致,時而作西子捧心泫然欲泣,時而郎情妾意綿綿不絕,整個故事被我說的栩栩如生,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能將那裹腳布一般的臺詞記得如此清楚。

當我說到五哥哥對某鳥訴衷腸的一幕時,秦離終於忍無可忍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擲,整張臉比那鍋底還黑,表情好像是吃了便便一樣臭,那聲音明顯是強壓着怒氣地在顫抖:“夠了!不要再講!”

我一臉委屈:“這第一部都還沒有講完呢,一共有三部呢……”

秦離的臉色告訴了我一個真理:沒有最黑,只有更黑。鍋底算什麼,夜幕纔是最偉大的黑!無限的黑,深沉的黑,黑得發亮,黑得能裝小星星!

嘿嘿,讓你聽紅樓夢那是反人類罪,這種逆天的事情我纔不要做,噁心死你纔是王道!窮吆算什麼,講完了窮吆還有清穿,講完清穿還有小白,講完小白還有側妃,講完側妃……你還沒死?那估計我要先被自己噁心死。

考慮到秦離的耐受力,我有點鬱悶了。

秦離的臉色緩和一些了,也有力氣開口了:“聽說你要燒烤?”

“是呀!”說到這個我就來勁了,“你也來吃不?絕對好吃噢!”

秦離問:“什麼時候?”

我掐指算算:“嗯,三天後,下午,就在院子裡。”

“哦。”秦離應得不置可否高深莫測,頓了頓,又問,“你去雲若那裡了?”

“是!”我回答得斬釘截鐵,“你竟然那麼對他,真過分!”

“呵呵,”秦離冷笑,“我怎麼對他了?”

我憤然道:“你居然在藥裡面放硝石,那會吃死人的!”

秦離啞然:“誰告訴你硝石會吃死人的?硝石大溫無毒,你不懂醫術不要亂說!”

“我、我怎麼不懂?”我挺了胸膛大聲反駁,突然想起我懂的好像是西醫,還是外科,一時底氣不足,卻還是嘴硬道,“我知道你們愛練什麼仙丹,都是用硝石煉的,最後還不是都吃死人了?!”

秦離冷笑,用看白癡的目光看我,我終究敵不過他的眼刀子,臉頰紅了紅,別過頭去,算是認輸了。

其實……嗯,我對中醫真的不瞭解。那玩意兒很玄,不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不太能理解其中奧妙,我就是那種中文說得很流,中國史也背得頭頭是道,其實骨子裡還是個外國人的“香蕉”,第一次聽說的時候總覺得有點像巫術。

注:Worcester Shire Sauce翻譯過來應該是(口急)汁,(口急)——念jie,第一聲。這個字鮮網顯示不出來,所以我用“蛣”這個字代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