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獒戰哐噹一聲便將手裡的酒樽砸地上去了,然後悶悶不樂地側身往裡睡着了。 貝螺知道他心情煩悶,也沒再說什麼,撿起地上的酒樽後,又拿了條薄被給他蓋上,然後出去了。
走到院中涼架下,她立在一叢杜鵑花跟前,斟酌起了葉衍水的事情。狗狗有多爲難,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了。當年婆婆的出走在狗狗心裡留下了多大的傷痕,或許是這輩子都撫不去的,但是儘管恨着且不願再見,但狗狗卻從沒想過要將葉衍水一家趕盡殺絕,這便是狗狗不同公公的善良之處。倘若真的讓葉衍水一家子橫屍在狗狗面前,狗狗心裡那道疤肯定會越來越深的,得想個法子才行啊
忽然,貝螺腦子裡靈光一閃,一張笑嘻嘻的臉在她腦海裡閃過,下一刻她便有了主意。正要轉身去寫信時,花夫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神情焦急地對貝螺說道:“貝螺啊你聽獒戰說了沒有啊”
“您是指找葉衍水來的事情嗎”
“是呀”花夫人着急道,“獒戰真的要把葉衍水和他娘找來嗎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你公公是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的你能不能替姨娘勸勸獒戰,讓他別把葉衍水和他娘找來啊”
“如果獒戰不幫着爹把葉衍水找來,爹也絕對會用蓴兒和彌年作爲要挾逼着他們來,到時候不一樣還是要來嗎”
“那那可怎麼是好呀哎喲,真的會出事兒的啊”花夫人急得團團轉道。
“眼下急也沒用,得想法子保住葉衍水一家子的命纔是正經。躲了這麼些年,該解決的恩怨遲早是要解決的。”
“那你想到法子了嗎”
“法子我還沒想到,但我想到了一個人,把這個人找來,事情或許還會有轉機。”
此時,蓴兒焦躁不安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時地朝窗外望去。當看到姨娘花夫人站在涼架下一臉慌張的模樣時,她心裡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轉頭對彌年道:“哥,好像不對勁兒了”
“怎麼了”彌年從沉思中擡起頭道。
“姨娘看上去很慌亂,一定是獒拔下令要殺我們了”蓴兒走到窗邊往外瞄道。
“我剛纔聽見哥哥回來的腳步聲了,應該不會的。”
“你還信他”蓴兒轉身不解道,“都到這時候了你還相信他不會出賣我們嗎獒拔是他親生父親,他跟我們爹孃是有仇的,他不幫獒拔幫誰呢”
彌年道:“哥哥是個是非分明之人,絕不會盲目聽從獒拔的話殺了我們的。倘若獒拔真的下令要殺我們,哥哥是不會不管的。”
“你到底怎麼回事啊”蓴兒激動地嚷了起來,“他不是我們的哥哥好不好爲什麼你從小就喜歡拿他當哥哥呢你醒醒吧別等他真的把我們都給殺了才清醒啊哥,我們逃吧逃回去帶上爹孃再找個地方躲起來,這纔是最好的法子”
彌年臉上掃過一絲苦澀道:“你覺得我們一家子還要藏起來躲起來嗎這樣的日子你不早過煩了嗎因爲獒拔的追殺令,你想嫁給權盛都不可能,你還願意過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嗎”
“要不然呢讓獒拔將爹孃引來,我們一家四口死在這兒嗎”
彌年輕嘆了一口氣,垂下眼眉黯然傷神道:“有些事兒是躲不過去的。我想不止獒拔,爹也很想跟獒拔有個了斷了,不想一輩子再揹着偷人妻室的罪名過下去。蓴兒,你耐心點吧我相信以我這些年對哥哥的瞭解,他是不會讓獒拔殺了我們的,畢竟我們跟他有斷不了的血緣。”
“哥”
“好了,坐下吧”彌年起身將蓴兒從窗戶旁拉了回來,“一切都聽哥哥的。我們這回要麼一家子死在這兒,要麼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不也可以開開心心地嫁給權盛了嗎”
“別跟我提那個人”蓴兒掙開彌年的手扭身道,“自從爹拒絕了他之後,他便再沒出現過了。我想他可能早就把我忘了”
“他忘了沒關係,最要緊的是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嫁人了不是嗎世上這麼多男人,不怕找不着好的。”
“哥,”蓴兒回過身不安地問道,“你真的相信那個獒戰他真的會保住我們嗎”
“他是娘生下來的,血液裡帶着孃的性情,不會是那種嗜血成狂是非不分的人。我們且耐心些,或許哥哥正在想辦法呢再說了,花宅看守這麼嚴,想逃出去是很困難的。”
蓴兒緩緩坐下,愁容凝腮道:“他真的會保住我們嗎”
獒拔的到來讓整個花宅莫名地增添了一股陰森感。獒戰答應將葉衍水找來後,他沒立刻讓人將彌年兄妹帶到跟前來,而是暫且將這事兒放在了一旁,做上門探親該做的事情,呼朋喚友,喝酒聊天。他不急,最要緊的人還沒到他一點都不急,他要等那個人到了,再一併算總賬。
看似風平浪靜的三天過去後,那個該來的人比大家料想中的早來了一步。原因是因爲之前收到了獒戰送給彌年的飛鴿傳書,而當時彌年已經出去尋找蓴兒了,爲了儘快將蓴兒帶回去,他一收到信,立馬就往花狐族趕來了。只是他沒想到,除了蓴兒和彌年兩兄妹在這兒等他外,還有一個人也在等他。
葉衍水在第四天清晨趕到了花狐族。他沒有貿然進寨,而是喬裝後混進了寨子,然後用往常跟花夫人聯絡的方式知會了花夫人,希望花夫人能暗中將蓴兒帶出來。
當花夫人得知葉衍水已經趕到本寨時,頓時心慌意亂了起來。她不敢告訴花莽,只得急急忙忙地去找貝螺了。所幸貝螺已經起來了,正帶着大小王在院子裡沖澡。這習慣是獒戰給的,爲了鍛鍊大小王的體質,總是早上一盆涼水給他們衝下去,冬天也是一樣的。
大小王早習慣了,而且非常享受光溜溜yi絲不gua地當着一干笑米米盯着他們的使女姐姐們在院子裡沖涼,彷彿如此,是件很威武很了不起的事兒。
貝螺正在院子裡忙活兒時,花夫人急匆匆地來了。大小王見又有人來參觀他們沖澡了,高興得又蹦又跳,大聲喊道:“姨婆也來了姨婆也來了”
“哎喲,兩個小乖乖在沖澡啊真是體格好呢”花夫人簡單敷衍了兩句,拉上貝螺就走到了院子一角。貝螺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問道:“姨娘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嗎”
“壞了貝螺,壞了”花夫人有些慌張道。
“什麼壞了”
“葉衍水來寨子裡了”
“怎麼可能這麼快這兒離五鬼山最快也得五六天吧”
“誰知道呢反正就是來了啊他找人跟我遞話了,想讓我把蓴兒偷偷帶出去,讓他領回去,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我壓根兒就不敢跟你花莽叔叔說,說了鐵定被你公公知道怎麼辦貝螺,你替姨娘出個主意,該怎麼辦”
“姨娘您別慌”貝螺穩住花夫人道,“您一慌什麼事兒都漏了”
“對對對,我不慌我不慌”花夫人忙挺直了腰,收斂起了慌張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道,“這樣就好了吧看不出我慌了吧”
“好多了”
“那你說說,我該怎麼辦是不是應該趁着這個機會把蓴兒和彌年給他送出去”
貝螺搖頭道:“您送不出去的。您沒發現嗎我們這院子看起來沒人管着,但花莽叔叔早派人暗中盯着了,您想送彌年和蓴兒出去,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呢”
“那那要不讓葉衍水先回去吧彌年和蓴兒這邊我們再來做打算,你說怎麼樣”
貝螺沉吟了片刻後說道:“這樣,我找個藉口出去見見他,先將我公公來了的事情告訴他,看他如何打算。”
“也行不過,最好還是勸他先回去。你公公見不到他是不會殺彌年兄妹倆的。可一旦見到,沒準都得死在這兒呢”
“姨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送走了忐忑不安的花夫人後,貝螺給大小王衝完了澡,換上了昨天雨姬送的新衣裳,然後又張羅着給他們吃早飯。母子三人坐在榻上熱熱鬧鬧地吃着早飯時,獒麟忽然轉頭衝上喊了一聲:“爹,爹,起了有好吃的,您快點起嘛”
“爹是懶王王,他不會起來的。”獒炎淡定地啃着米糰子道。
“懶王王”貝螺忍不住笑了起來,“誰給你爹起的這個好聽的綽號啊”
“我自己想的,”獒炎一本正經地說道,“爹每次起最晚,還要拉着娘一塊兒睡懶覺,他就是懶王王。太陽都曬屁屁了他都不起,是個大懶王王。”
“獒炎”帳子裡傳來了獒戰沙啞的聲音。
“哈哈哈哈”母子三人立刻掩上嘴,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有種給你爹過來”
“嘿嘿嘿嘿”三人笑得更起勁兒。
“過來啊”
“走”貝螺小聲地衝大小王使了個眼色道,“我們不跟他一般計較,我們上寨子裡玩去”
“好啊”大小王也小聲地應着,然後母子三人放下碗筷,一溜煙跑了出去。隨後,貝螺帶上他們倆和阿越高高興興出去玩了。其實帶着大小王只是個幌子,她的目的是想去見葉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