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詰問

這一晚,也許是我迄今爲止心情最沉重的一晚。我喝着酒,臉上佯裝着微笑,和他們來來往往,觥籌交錯。可是心裡卻在想着很多的事情。

烈酒如喉,卻感覺是那麼的苦澀,我看着這隴西將軍,滿臉堆笑,舉手投足投足之間儒雅之極。可是這些在我眼裡卻覺得特別的假,特別的噁心。這樣一個拋棄妻子的男人,怎會有着這樣的風度?這定是他僞裝出來的。

烙碧和鐵筆王子一個勁兒的與我和隴西將軍對酌,我也不推遲,一杯接着一杯。雖然我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喝醉不要喝醉。可是我看到這隴西將軍的面容,就特別的生氣,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他那故意僞裝出來的儒雅。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能是悶着氣喝酒。

酒過三巡,我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我低聲對烙碧說了一句,“表弟,我不行了,感覺有些不舒服。”

“表哥,怎麼啦?”烙碧關切的問。

“這酒上頭,而且感覺頭疼,看來我得先離開了。”說着,我也不經過烙碧和鐵筆王子的同意,就徑直歪歪斜斜的走了,留下了他們錯愕的表情。

他們也許是驚詫今天晚上我異常的神情,也不解爲什麼我會中途不經過他們的同意就徑直離開了。是呀,不光是他們不解,其實我我自己也不甚瞭解了,我以爲我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感,我以爲我可以看到他視若無睹,我以爲我可以佯裝微笑,和他把酒言歡。可是當我們在一起喝酒,看着他那虛僞的表情,看着他那做作的樣子,我就會很生氣,難過?

難道這就是我的父親,難道這就是我母親一直等待的那個男人?難道這就是我心裡一直說着恨但是卻無比想念的父親?

我在下人的攙扶下回到了房間,我沒有立馬的睡去,我一個人坐在窗前,看着這個靜謐的夜晚,沒有絲絲月光的黑夜。雖然,這王府有各色宮燈,但那五色的奇異色彩,就像是一張張嘲笑的惡魔般的表情,不斷的在我眼前搖晃,搖晃。

我雙手托腮,看着這一切不屬於我的世界,有些倉然若失,我突然特別的想念師父,想念她在我做噩夢的時候坐在我旁邊,問我:星辰,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晚上又做噩夢了?

我也很想念我的哥哥月辰,想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想念我們在一起喝酒時聊天的日子。

突然酒氣上涌,我一陣嘔吐,那白色的穢物噴灑在我白色衣袍上,此時,候在外面的下人丫鬟走了進來,幫我寬衣接待,把我放在了牀上。我此時因爲有些暈眩的緣故,倒在牀上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隱約的,我聽見了隴西將軍和烙碧王子他們一起對飲的笑聲不斷的傳入我的耳中,此時,我聽到笑聲,感覺無比的孤獨,也感覺到無比的難過。

原來,原來我一直都不屬於這裡,我只是那個孤獨的殺手,我的世界只有我的師父和月辰,而他們只是另外一個我永遠不懂的世界,我也永遠走不進去的世界。

我捲縮着身子,突然之間,卻感覺到了異常的寒冷。也許是心灰意冷的緣故,也許是因爲我的內心一直都是孤獨的,沒有朋友,沒有一個真正的瞭解我的人。

許靈兒?我又想起了許靈兒,那個可愛的女孩,那個總是能讓我開心的女孩子,那個脫離世俗單純的女孩,雖然我和她真正相處只有一天的時間,但是對於我來說,那一天將永遠的在我心裡沉澱,永遠也不會忘記。

哎,可是我卻悄悄的離開了,在離開的時候看見她那幽怨的眼神,我想,她定會恨我不告而別吧?可是我又何嘗不想留下呢?但是我又怎麼能留下呢?因爲我怕,我會到時候捨不得離開,捨不得離開那個無比溫暖的地方。

夜色漸深,我昏昏沉沉的躺在牀上,腦海中一片混亂。腦海裡面出現了很多人的影子,有我殺的銀月公主,有哪些揮舞着刀棒劍戟的凶神惡煞的士兵,有母親的臉,有師父的笑容,有月辰關切的眼神……

天很快的,就亮了。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卻被一個聲音驚醒了。

“表哥,表哥,你醒了嗎?”這是鐵筆王子的聲音。

我應了一聲,然後就看見了鐵筆王子慢慢的走了進來,他面帶微笑的對我說:表哥,你才醒啦,怎麼昨晚中途就徑直走了?

我一邊起身穿衣,一邊說:昨晚我感覺身體有些不適,所以就提前離席了,真是抱歉。

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想,不會是來責怪我來了吧?這鐵筆王子太小氣了吧?

呵呵,表哥,今日我們可是要到軍營跟着隴西將軍那學習行軍佈陣的呢?所以,我就這麼早過來了,打擾表哥清夢了,實在是讓我有些過意不去呢?鐵筆王子麪帶歉意的說。

此時,我已經穿好衣袍,回身說了一句。“表弟,還要你過來叫我,實在是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哈哈,表哥,什麼時候你和我之間還這麼客氣啦,好啦,好啦,別磨磨蹭蹭的了,我們還是出去用過早餐,直奔神龍府吧?

神龍府?難道這是隴西將軍的府邸?

哎呀,表哥,想

不到才五年時間,你就這麼健忘。這神龍府邸不就是隴西將軍的府邸嗎?

我暗暗一驚,復有一想,對了,這四舅家的表哥定然是知道這神龍府就是隴西將軍的府邸的了,剛剛自己一時大意,差點露陷了。還好,這鐵筆王子沒有在意,是啊,誰又會懷疑自己親人表哥居然是假的呢?

等我整理好,我們就走到了碧落軒,烙碧見了我,立馬迎了出來。

“表哥,大哥,過來用早膳。”烙碧王子對我說。

鐵筆王子點了點頭,我面露笑容,對烙碧道了一聲感謝。然後,我們就到碧落軒各自坐下。吃將起來。早膳用了大約一刻鐘,我和烙碧王子道了別,就和鐵筆王子走出王府,往神龍府行去。

剛走到門口,就有馬車在此等候多時,我和鐵筆王子上了馬車,就徑直往神龍府邸行去,一路上我們各自無言。不過看鐵筆王子麪露笑意,微微的閉着眼睛,不過看臉色有些微微的疲憊之色。想必是昨晚喝酒太晚,睡眠不足的緣故。只是我昨晚睡的相對很早,也不知道他們後面講了些什麼事情,現在想起昨晚的時候卻又有些暗暗的後悔。

不多時,馬車就在神龍王府門口停下來了。我們打開簾子,首先映入眼眸的就是三個楷書大字“神龍府”,我和鐵筆王子下車,正要走進神龍府的時候,就看見了隴西將軍,只見她一身華衣,鬚髯飄飄,說不出的儒雅和正氣凜然。我暗自冷笑,心裡暗罵:僞君子,看似儒雅,卻實際上是一個拋妻棄子無情無義的人。

隴西將軍迎將上來,對我們抱拳施了一禮。朗聲的說:殿下,西門公子,隴西將軍越有來遲,請二位見諒。

鐵筆王子罷了罷手說:雖然我是殿下,但是您是我的師父,是教我們東西的,所以以後就不用每天這樣的對我和表哥客氣了。”

“殿下說的是,二位請。”隴西將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鐵筆王子笑了笑,就進了王府,我也不甘落後的跟在鐵筆後面,然後隴西將軍才走了進去。

鐵筆王子每天都會來這裡,自然是熟悉無比,進了王府,在迂迴的走廊走了約幾分鐘,就看見了一個“兵器閣”的閣樓,閣樓有兩層,都是寶塔尖頂,青磚碧瓦。

這兵器閣坐落於神龍府邸的一片空地出,四周有四個花壇,花壇中草色青青,各色鮮花開的正豔麗。合圍着這兵器閣,別有一番情趣。

此時,隴西將軍加快了腳步,走在我們的前面,掏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兵器閣的房門,雖然是兵器閣,但是第一層卻沒有一件兵器,只有幾張檀木桌椅,還有一張木塌放在桌椅的前面,儼然一個讀書習字的地方。

只是牆上卻又一張錦帛質的地圖,地圖上有郾國的土地,城府州衙,還有各個要塞邊關的名字;同事還有項國的地圖,上面也表明的了重要城鎮的名字,和各個邊關駐守要塞的地名。

我一看地圖,暗驚。心裡說到:想不到這郾國繪製的地圖這麼的精細,怪不得我項國會接連二三的打敗仗了。復有一想,也沒什麼奇怪的,這隴西將軍不是我項國人麼?這個背叛自己國家,這個拋棄妻子的人。

此時,隴西將軍示意我們坐下,然後就說:“大王對西門公子給予厚望,跟着我學習行軍佈陣之法。我定會使出分身解數,把我平身所學,一併的交給你們二位。今天我教給你們的第一課,就是觀察地勢要塞,所謂行軍打仗,對地理位置的利用也是十分的重要的。例如古有諸葛亮火燒上方谷,當時就是諸葛孔明對地理位置的合理利用,引誘司馬懿到上方谷口,最後用火攻,殲滅了魏軍士兵。只是最後人算不如天算,天降大雨,讓司馬父子逃脫。”說到這裡時,頓了一頓。又說:“其實這諸葛亮還是棋差一着,如若在定計策的時候能考慮到其他外在的因素,那麼司馬父子是決計不能逃脫的,例如多被滾石火藥,比如提前查探當時的天氣變化,如果當時諸葛亮再思慮準備的完美一點,那麼司馬懿就會在上方谷死了,那麼這樣諸葛亮的七次北伐就不會無功而返了。

剛剛說了這麼多,其實終結就一句話,地勢在行軍打仗中佔有相當重要的位置,只要我們合理的利用地形,就利用計策把敵人誘導在自己設計好的地勢陷阱中,最後一併的聚殲。”

然後,他就拿着教鞭在地圖上講郾國各個邊關要塞可以利用來誘敵深入的地勢,同事又給我們講了在怎麼的結合地勢安寨紮營,在大戰即將來臨的時候要做哪些準備等等等。

他講的頭頭是道,但是我卻沒有聽進去的很少。因爲我只要看到他那張臉,我就感覺到無比的噁心和討厭。只是我在強自的控制自己。

這一天,我們都在聽着這些讓我覺得心煩的地勢課程,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我和鐵筆王子纔有幸得到解脫。不過看似這個鐵筆王子倒還是聽的很是來勁兒,在離開刀劍閣的時候還在想着什麼什麼地勢能安排什麼戰術的問題。我看着他這個神情,有些暗暗的好笑。

我正欲和鐵筆王子離開神龍府的時候,突然想到,我何不就想個法子暫時留在神龍府,問清楚這個負

心的男人,爲什麼當初要無故的離開我們?又爲什麼在轉眼之間當上了郾國的隴西將軍?

我主意打定,然後我就對跟在我們後面送我的隴西將軍說:“將軍,我想借你府上的兵法典籍閱讀,只是不知將軍可否借閱。”我說完這句話,同時對站在我身前的鐵筆王子說:“表弟,我想找隴西將軍借閱基本兵法典籍,同事還想和隴西將軍探討一下今天學習的心得,要不,表弟,您先回府去?”

“哈哈,想不到表哥如此的認真,父王知道了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子。”說完,就對我抱拳施禮,又說:“那表哥,我走了。記得不要太晚,不是到時候二弟會等急了呢?”

我微微一笑,說:嗯,我會掌握好時間的。

隴西將軍見我如此的認真,自然是無比的欣喜,對我說:既然西門公子想借閱兵法典籍,哈哈,看你天資聰慧,而且還如此的認真刻苦,想必他日定會成爲大才,哎,我平身所學也是有傳人了。”說完雙眼看着夜空,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隴西將軍帶着我又進了神龍府,然後帶我到了藏書的房間,拿給了我一本諸葛亮的《將苑》,孫武的《孫子兵法》。我拿在手中。

“西門……”他正欲問我,我看這書房沒人,很生硬的打斷了他的說話。我說:“隴西將軍,你可還記得你有一個孩子叫星辰?你可還記得有一個每夜繡花的在平安鎮等你的一個女人?你可還記得你有個女兒叫海棠?

他身子一震,臉上立馬流露出悲傷的神情,問我:“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有一個兒子叫星辰,你怎麼知道我的女兒叫海棠?”

我看着他一副震驚的表情,心裡暗暗就覺得好笑。我冷笑的着說:“是不是這兩個名字刺激了你,可是你不知道,那個每天晚上繡花默默等你的女人已經死了,你的女兒海棠也在那場戰爭中走丟了,你的兒子也…………”我說到這已經說不下去了,我掩面,強自不讓自己流淚,可是我發現我控制不了自己。原來,我在這個時候還是那麼脆弱,我還是不能很好的控制我自己,只是我,我不明白爲什麼這個男人,這個我叫父親的男人,那時候爲什麼要那麼毅然決然的離開,離開我們?難道他的心是黑色的?難道他根本就是鐵石心腸的人?

“你說什麼?她死了,她死了?”他喃喃自語,突然之間,他抓住我的雙臂,雙眼有些哀傷的盯着我,有些悲滄的說:“你告訴我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快告訴我?他一雙孔武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搖晃的有些生痛。

我掙脫他抓住的雙手,我覺得他真的是太會表演了。我繼續冷笑着說:“怎麼你還會關心他們的死活?你現在不是當隴西將軍當的好好的麼?我是誰重要麼?我不是西門公子麼?爲什麼你還愚蠢的問我是誰呢?

你不是西門公子,如果你是西門公子,你怎麼會了解這些事情?他臉上悲滄的表情愈加的轉濃。眼中有些失望哀傷的味道,我看着他這個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反而有些微微的同情,本來我想說的很惡毒的話也一併的咽在了心中。

“好吧,我就讓你看看我是誰?”,我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然後取下了我的人皮面具,於是,在那一瞬間,我的面容呈現在他的眼瞳中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愣在了那裡,這一瞬間,彷彿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星辰,就是他的兒子星辰。

你,你是星辰,你真的是星辰?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滿臉的疑惑和驚喜,同時他的雙手顫抖的顫抖撫摸着我臉龐。

我打開他的手,臉上露出了一個鄙夷的表情,很無情的說:虧你還還認識我,呵呵,你現在已經是郾國的隴西將軍了,掌握這郾國的兵馬大權,怎麼還會認的你這樣的一個兒子?你怎還會記得有一個等你的女人?你怎會記得你還有一個女兒?

不,不,不,我一直都記得,不是爲什麼這麼多年了,我還能一眼就能認出你?其實有很多事情,你不知曉,真的,也許你以後就會明白的,以後你就會慢慢的明白的?他的聲音慢慢的放低,放低,好想在思索這一些事情,也同時在爲自己解釋着。

哈,我就知道你會爲自己找藉口,我就知道你會說你就有你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不想聽,我不想知道你那些所謂的你認爲是正確的理由,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當時要拋棄我們母子三人?你爲什麼悄悄的就離開了我們?你爲什麼這麼無情?我可是你的兒子啊,我的母親整夜整夜的繡花,繡花,總是半夜的時候看着窗外,獨自默默的垂淚,你知道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你?還有海棠,他那麼小,可是她一點也沒有享受過父愛,她,她…………

我突然覺得我再也說不下去了,眼淚像是要絕提的河水,欲噴涌而出。心裡所有想要表達的情感在這一瞬間都化成了眼淚,可是更多的是不解,是委屈。這眼前這個男人,他是隴西將軍,可是他又是我的父親。可是我容不下他這個隴西將軍的角色,也容不下他背叛了項國,更容不下他的無故離開我們母子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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