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涼涼的液體順着眼角流下,盛冬愕然,他竟也會流淚。他的手溫柔這撫着盛夏因哭泣而變得有些顫抖的雙肩。
不知不覺,已到了深夜,有夜風漸起,吹得窗外的樹枝沙沙作響,靜謐的夜,無聲的淚,一雙爲情所困的人兒。
窗透初曉。
一輪如盤紅日漸漸升上了枝頭,一夜無眠,稍稍動了動身子,竟是全身麻木,懷中的盛夏哭着昏睡過去,此時仍在沉沉夢中。
不知她夢到了些什麼,光潔的額頭竟然稍稍皺起,原來就連在夢中,她也是那般的不快樂。盛冬不願打擾了她,便一直任由着她躺在自己的懷中沉睡。
盛冬低垂着眸子,凝視着雙目緊閉的盛夏,那張臉果真像極了她,哪怕如此近距離的看着她,他都恍惚以爲是她心心念着的人躺在自己的懷中。情不自禁地,他垂下頭,在她額上印下淺淺地一吻,輕柔的像是一朵雪花悄然飄落那般。這時,他突然地發現,她緊皺着的眉頭竟然慢慢地舒展開來。
日頭漸高,明媚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窗投射進來,竟有些亮的刺眼,盛夏許是被這亮光刺到,緩緩睜開了眼睛。
“睡得好麼?”四目相對,盛冬翩然開口問道。
“唔,我就這樣睡了一晚上麼?”意識到自己在盛冬懷中的盛夏,掙扎着要起身,卻忽然地只覺全身一陣痠痛,再一次跌落在盛冬懷中,臉上竟有些不好意思來,正躊躇着要說些什麼緩解一下莫名的氣氛,卻聽得盛冬欠扁的說道,
“小心點,吃這麼胖也不知道減減肥!”
盛夏頓時不悅的皺起了眉頭,佯裝生氣道,“哼,這是作爲哥哥應該做的,有必要這麼不情不願的嘛!”
“好,是我錯了行吧!”盛冬忙笑道,“趕緊洗漱一下,我帶你去個地方。”
精神療養院的條件本身不是太好,但盛冬爲了照顧盛夏,愣是把她住的房間,以及吃的用的生生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細心體貼的他把這裡裝修成了與家裡一模一樣,就算身在精神療養院,卻讓盛夏時刻有種在自己家的感覺,也許,這也是盛夏不願意離開這裡的又一個原因。
倆人簡單的洗漱後,盛冬驅車帶盛夏離開了療養院。
“我們現在這是去哪裡啊?”途中,盛夏隨口問起了目的地。
“監獄。”
簡潔的兩個字自盛冬口中吐出,盛夏卻驚得瞪大了眼睛。“爲什麼要去監獄?”
“帶你去見楚陌。”
“爲什麼?”她簡直不能理解。
“沒有那麼多爲什麼,我帶你去見,你就見見得了,反正也沒壞處。”
不多時,倆人便來到監獄門口,盛冬早已約好見面的時間。盛夏依然墨跡着,不願意進去。
“快去吧,探望可是有時間限制的哦。”盛冬再一次提醒着盛夏。
“爲什麼你不跟我一起去,我一個
人去感覺怪怪的,我不想去。”盛夏扯着他的衣袖,撒起了嬌。
聽見這話的盛冬卻沉下了臉,“我跟他已經見過面了,這一次是讓你見他,就算是什麼話都不說,也要去見見他,坐夠探監的時間。”
最後,盛夏終是不情不願的走近了監獄的探監室。
她望見楚陌的第一眼時,心下不禁一驚。不過數日未見,現在的楚陌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先前他的一張臉幾乎看不出年紀,如今兩鬢卻隱隱有了銀絲,他的眼眸不再明亮,他的狀態一下子變得頹然。
她與他隔着厚厚的玻璃,靜靜坐着,靜靜望着彼此,久久地不說話。反正盛冬說過,她只要在這裡坐到探監時間到便可,就算不說一句話,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末了,盛夏收回視線,移向了別處,滿目都是冰冷的牢房,她不知該看向哪兒。
電話那邊的楚陌亦是沉默着,對於眼前這個女孩他心有愧疚,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向她表達心中的歉意,她的那張臉,也總是讓他恍惚間走了神,瞥了眼探監時間,他終是開口了,“對不起。”此時他能想到的不過是再俗不過的這三個字。
驀地,盛夏回眸望着他略顯蒼老的臉,眼淚竟毫無徵兆的墜下,這三個字,完全地出乎她的意料,對她來說,又是無比的沉重。像是一把利刃瞬時隔開了她漸漸癒合起來的傷口,痛到極致,竟沒有了感覺。
她的心,似乎已經麻木,再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片悽然。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麼?”她直視着他,眼底有隱隱恨意。
“我想我帶給你的傷害也許要比秦守墨帶給你的傷害要多得多,愛情的傷可以漸漸癒合,而你卻永遠回不到從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爲我太過自私。”
在監獄的這些日子,他才忽的明白過來,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怎麼還有空爲情所傷,怎麼還有閒心去恨一個人,只是人的本性,大概都是等失去了纔想要去珍惜。
盛夏慼慼然浮起一抹輕笑來,“知道就好,我以爲像你這樣的人永遠只想得到自己,從來不會顧忌別人,其實後來想想,我還是挺恨你的,你說的沒錯,你帶給我的傷害遠遠超過了守墨帶給我的傷害,你可知道我這張臉永遠永遠地變不回來了,你讓我變成了一個贗品,一個永遠沒有尊嚴的複製品!”
楚陌不語,只是直視着她,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焦灼起來。盛夏坐在椅子上,眼神逐漸冷漠起來,此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一年前是不是你故意讓我回來?”若她沒記錯,那個時候正是楚陌被抓到看守所的日子,他卻故意叫她回來,然後陪他上演這一齣戲麼?
楚陌的眼色暗了下來,“嗯,是因爲我發現你哥並沒有全心全意的救我出去,所以想起了你。”
呵,果然,早在一年前他就開始處心積慮。
盛夏冷笑,話鋒一轉,又道,“你知道遲遲爲什麼不選擇你而選擇守墨麼?”
楚陌驟然擡眸,深深凝視着一臉冷然的盛夏,靜靜等待着她未說完的話。
“你的心機太重,跟你在一起,永遠猜不透你的心思,永遠不知道哪一刻便會突然地失去你,一個女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感,而你永遠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愛她,所以你要跟她在一起,你想跟她在一起,所以你千方百計地得到她的心,甚至不惜把別人當炮灰!如果我是遲遲,我一樣不會選擇跟你在一起!”
說着,盛夏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音調不禁高了些許。楚陌聽罷,也不言語,只是眼底的殤更甚,他又何嘗不是後悔了,如果他及時收手,不再自以爲是的以爲他永遠是對的,或許結果就會大不相同。
他不會落得今日如此落魄地步,而她盛夏也不會無緣無故被牽扯進來,受盡身體的苦痛與心裡的折磨。此時他心裡的愧疚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望了眼掛在牆上的鐘表,他忽的起身,向她深深聚了一躬後,徑直離開了。
盛夏望着他的背影,一陣心酸,讓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
回去的途中,盛夏一路無話,到了療養院後,二話不說的開始收拾起東西。
“你這是?”盛冬有些疑惑,不知她又想出了什麼主意來。
“我不想在這裡待了。”盛夏很平淡的一句話,卻讓盛冬立時來了精神,忙開始幫盛夏收拾物件。“你總算是想開了,看來讓你去見楚陌是沒錯的!”說罷,盛冬欣慰的笑了。
盛夏詫異,“你讓我去見楚陌難道是有目的的?究竟是爲了什麼?”、
見盛夏已經想開,盛冬的一直懸着的心也不由得輕鬆了許多,“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麼?只有讓你的心徹底絕望了,纔會有重新跳動的希望。”
盛夏白了他一眼,“如果今天去見了楚陌我還是沒有一點變化,更甚至情況又糟糕了呢?我看你怎麼辦!”
“我盛冬的妹子怎麼會如此經不起打擊,我一早就料定你肯定會戰勝自己,像從前那樣樂觀的從頭開始。”
盛夏擡眸望着眼角帶着淺淡笑意的盛冬,也不禁彎起了嘴角。
眼淚流乾了,心痛到極致了,也許就是那一段感情真正結束的時候了。就像昨晚夢中,她跟從前的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告別,告別她純真的童年時代,告別她愛了十幾年的翩翩少年,忘記不代表什麼,不過是現在的她已經在慢慢成熟成長了,只是,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寧願再愛一次,卻再不會那麼不顧一切的極端了。
如今既然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麼她也是時候整理好自己的心再一次出發了。
此時屋外,正是陽光明媚,有涼涼的風吹開半掩的紗窗,拂過她的心頭,一陣地愜意涼爽,能自由的活着就已經是一件再美好不過的事了,對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