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看守,曾昌嘯在莊園裡隨意地轉悠着。
除了“私塾”裡傳來的讀書聲,莊園裡顯得十分安靜,偶爾能看到一些人快步走過,好像非常忙碌,看到曾昌嘯後還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這些人雖然大都穿着布衣,可是精神狀態非常好。曾昌嘯以自己多年的經歷可以看出這些人只不過是一些下人,但是他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活力,有時還能看到他們從心底綻放出的笑容。
活了幾十年,曾昌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景象,這裡不像是混亂而充滿暴力的土匪窩,更不像等級森嚴的大戶宅院,可是這裡華麗雄偉的建築也不是普通山村所能擁有的,他覺得這裡更像一個世外桃源,人人都生活得充實而快樂。
去掉了畏懼之心,曾昌嘯開始主動找人交流,他才知道那個小教書先生同時也是這裡的主人,這裡的人都對這個未成年的小主人非常尊敬,他能看出來這種尊敬完全是發自內心的,不是被強權壓制下產生的害怕,他們私下裡都說小主人是文曲星下凡。
好奇的曾昌嘯走出了山莊的大門,來到了草原上,引入眼簾的是藍天白雲、青山碧草,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他有一種想飛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和老管家對他的告誡,環顧四周之後,他信步朝那幾架高大的水車走去。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孩子們的歡呼聲,剛纔還在上課的那羣小孩一窩蜂地衝出莊園,來到門前的一塊空地上,玩起了一種爭搶布團的遊戲。
看了一會兒,曾昌嘯發現這種遊戲還是挺有趣的,孩子們似乎分成了兩夥,相互之間有許多傳遞,幾個人配合流暢的時候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其他人也不是胡亂跑,而是爲了掩護同伴或者佔據更有利的位置,目的性很強,兩邊玩的都很有章法。
旁邊還有一個小孩似乎在充當仲裁,當他吹響竹哨之後,雙方都會停下來聽從安排,然後遊戲重新開始。孩子們大呼小叫,爭搶十分激烈卻又不會產生衝突,其他地方的孩子在一起不是捉迷藏,就是玩泥巴,和這種遊戲比起來好像差了幾個檔次。
曾昌嘯覺得這種遊戲很有意思,可是周圍沒有一個大人,也不好意思去問那些小孩,只好繼續向水車那邊走去,那裡應該有能和他交流的大人。
走近一看,曾昌嘯發現這裡有一條長長的堤壩,三架水車沿着河邊一字排開,每一架水車都比其他地方的大了很多,顯得非常壯觀。
許多工匠在這裡忙碌着,根據他們手頭的活計曾昌嘯能認出一些泥瓦匠和木匠,還有一些人圍着一些高大的、奇形怪狀的爐子旁,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一個工匠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透明的茶杯,曾昌嘯忽地瞪大了眼睛,“這不是水晶杯嗎?上次在張掖一家珠寶店的大掌櫃那兒見到的好像就是這玩意兒,難道這裡出產這種珍貴的寶物?”
商人的血液在他身上急速地流動着,此時曾昌嘯忘記了自己尚是戴罪之身,幾個大步來到了那個工匠身邊,伸手奪過了這隻水晶杯,仔細端詳起來。
在陽光的照射下,玻璃杯反射着奪目的光彩,曾昌嘯神情激動,喃喃自語道:“沒錯,就是這種寶貝,不,這隻水晶杯比李大掌櫃那裡的還要好,晶瑩剔透,純潔無瑕,真是極品啊!這要值多少銀子啊!”
那個工匠冷不防被人搶了,嚇了一跳,隨後看到曾昌嘯財迷一般的表情,和同伴對視了一下,大夥都哈哈大笑起來。
許多人第一次見到玻璃杯的時候都是這副模樣,他們已經見怪不怪,如今山莊裡每家每戶都有這樣的玻璃杯,早就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了。這個人一看就是新來的,他們對此都能夠理解。
工匠們又從退火池裡拿出了幾隻玻璃杯和盤子,曾昌嘯被晃花了眼睛,他張大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裡翻起了滔天巨浪:“還有?這麼多?難道我面前是一個聚寶盆嗎?”
那名工匠輕輕地從曾昌嘯手裡拿回玻璃杯,笑着問道:“這位朋友是新來的吧?”
曾昌嘯這纔回過神來,念念不捨地看着那隻“水晶杯”,訕笑道:“是,我剛來幾天,哦,對不起,我剛纔失態了,請你們原諒,我不是有意的。”
工匠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關係,我們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哈哈,咱們臥虎山莊的好東西多着呢,多住一段時間就會習慣的。”
其他的工匠都對曾昌嘯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隨後又開始忙碌起來。
曾昌嘯看着工匠們的身影,心裡想到:“這裡到底是哪家的產業?就憑這些水晶杯,這家人一定是富可敵國的大人物。”
接着他又看到一個人扛着幾匹布從一個屋子裡走出來,曾昌嘯心裡一動,邁步走向那個木屋,呈現在他眼前的是另一副場景,白色的細線在空中搭成了一個個蜘蛛網,只是這些細線是高速流動的,最後都彙集到一些旋轉的木架上。
另一邊,半截布料正從一個類似於織布機的木製機關上緩緩地流出來,沒用多長時間,一匹均勻而又結實的布匹就成形了。整個過程彷彿春蠶吐絲一樣自然流暢,只不過這裡的蠶是木頭做的,吐出來的不是蠶絲而是棉布。
曾昌嘯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這間房子裡只有兩個女人在來回走動着,偶爾停下來做一些他看不明白的動作,可是滿屋子的木製機關卻自動地運轉着,彷彿永遠都不會停歇,曾昌嘯暗自嘀咕道:“這難道是神仙變的戲法嗎?我想這裡的主人家裡的布匹只怕都要堆成山了吧?”
回想到那些能接受教育的活潑可愛的孩子,再想到那些工匠們忙碌的身影和燦爛的的笑臉,曾昌嘯心裡自然而然地發出這樣的感慨:“如果我家也能生活在這山清水美的地方,那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