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和李初就在距離小萬家不遠處的地方燒了小萬娘送來的幾件衣服,他們望着不斷騰起來的火苗和煙霧,都不由自主的長嘆了口氣。等東西燒乾淨了,二人冒着寒風到南京城找了家小旅店住了下來(原本李初九要住大酒店來着,被蓋盞怒目而視斥責他是紈絝子弟,李初九甚是不滿的才作了罷)。
旅店雖小倒也乾淨整潔,蓋盞和李初九洗漱之後就躺在各自的牀上閒聊起來。蓋盞望着一邊正在拍枕頭的李初九道:“嘿,我一直有個疑問,你說你大名叫‘李令文’不是挺好的麼,怎麼要化名叫什麼‘李初九’?”
李初九終於將身後的枕頭拍鬆軟了,這才捏着被角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懶洋洋道:“以前是跟我家那老爺子鬧翻了,我一氣之下決心遠走他鄉,不用他給我取得名字。因爲我的生日是七月初九,小時候我娘總喚我做‘小九’,所以我索性就化了個‘李初九’的名字。無所謂了,這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我不介意。”說完,李初九就打了個【零點看書】哈欠,不住的抱怨身下的牀板太硬了。
蓋盞枕着雙臂望着發黃的天花板道:“其實我更願意叫你‘李初九’,這名字對我來說挺親切的,像是一個土氣的老朋友,‘李令文’這個名字少爺氣太重,總讓我有點疏遠感。”李初九不樂意了,從牀上翻起來,對隔壁牀的蓋盞道:“‘李初九’這個名字怎得就土氣了?”蓋盞癟癟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談了一會名字,李初九又撐着胳膊半坐着對蓋盞道:“嘿,你真的要跟顧軍長一起聯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軍長大帥的,翻臉比翻書還快。你看前不久我跟顧軍長感情不錯吧,可轉眼他就要殺我滅口。我在他手下做事那全是迫於無奈,你怎麼翻着跟頭的要往他們懷裡去?”
蓋盞半眯着眼晴,將李初九的話從腦子裡過了一遍,這些人薄情寡義他能不知道?只是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有把握能同他們周旋周旋,畢竟他現在想要保護的人有點多。“哎,逢場作戲唄!走一步算一步嘛!”
李初九一聽瞪大眼睛從嘴裡哼出兩道甚是輕蔑的長音:“顧軍長精的跟個猴似的,你要跟他逢場作戲?”
蓋盞似無所謂一般掖了掖自己的被角,滿不在乎的回了句摸頭不着腦的話:“等他識破的時候,咱應該逃了吧。”李初九很是不解蓋盞這句傻話是什麼意思,斜了眼珠子道:“跑?咱往哪跑?這到處都是他們的地盤。”蓋盞忽而轉頭看着李初九道:“你放心,我說過會護着你,就會護着你的,往後的事有我擔着呢!”李初九想再投給蓋盞一個鄙夷的眼神,但還是無可奈何看着他“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第二天一大早,南京的街頭開始飄雪花了,蓋盞和李初九縮着手腳在南京街頭的小攤邊上吃了些熱乎的早飯,兩人身上稍感暖和後就肩並肩走在南京的大馬路上朝火車站去,一邊走一邊極有興致的打量着這年關前熱鬧的南京城,預備買些小玩意回去逗逗小鬼和老鬼開心。
就在二人穿梭在這南京熱鬧街道的小攤販前時,忽然這一條擁擠的大馬路上硬生生被幾聲尖利的哨聲吹開了一條大縫。隨後一羣全副武裝的巡捕房警隊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耀武揚威的將熙熙攘攘的人羣推開了一條大道。對於那些行動稍有遲緩沒來及退走的,他們毫不客氣的朝那些人身上甩了幾警棍。這一頓警棍下去,原本還擁堵不堪的年貨街道,瞬間就從兩邊分出一條暢通無比的大道來,大道兩邊人聲鼎沸的人羣被巡捕房的警衛侃侃攔住了。
身不由己的蓋盞和李初九被這突然蜂擁起來的人羣衝了個散,李初九隨着人流被推了個後仰而去,蓋盞受了力被擠得快步朝了前,由於人羣波動幅度過於大,蓋盞被迫衝到了最前還沒穩住腳步,直直撞在了大道邊一個巡捕房警衛的身上。
被蓋盞撞上的警衛顯然生了氣,他猛地轉頭將一雙銅鈴般大的眼睛瞪在了蓋盞身上。蓋盞望着他不好意思的揮了揮手,咧着嘴笑了笑。那擁有銅鈴般大眼睛的警衛上下打量了蓋盞一眼,很是不甘心的轉了頭,這時從這條硬生生擠出來的大道前方開來幾輛鋥亮的黑色小汽車。
汽車排場很大,緩緩地朝着這邊開來,車頭兩邊還插着兩隻迎風招展的小旗,汽笛聲滴滴的響個不停。汽車兩邊跟着一隊跑步前進的衛兵,這些衛兵都統一穿着紅色的軍裝毛呢大衣,衣服上兩排金燦燦的銅釦是耀人眼球,每個衛兵身後都揹着一杆烏黑髮亮的長槍,腳下踩得當當作響的馬靴都精神的無以倫比。
如此場面,在場的衆人除了蓋盞,都知道是總統府的人來附近街上的南京飯店吃飯。蓋盞沒見過這等陣仗,將自己的一個頭從身前那個銅鈴般大眼睛巡警的肩膀上杵了過去,很是想開開眼。他目不暇接的望着一輛又一輛氣派的小汽車從自己眼前開過,嘴裡甚是羨慕的“嘖嘖”作響,口水噴了那巡警一脖子。
那巡警甚是生氣,使盡全身力氣用他那對銅鈴般的大眼睛朝着蓋盞翻了個白眼,嘴裡很不客氣道:“呸!哪來的鄉巴佬,滾遠些去!別在這髒了老子的衣裳!”
蓋盞聽了真是恨不得當即給他一巴掌,要說自己以前的裝扮被你稱呼個鄉巴佬他也就認了,可眼下自己穿的那叫一個有摩登有氣質,先不說他那頭被帽子遮住的頭髮,就他這身得體修身的淺色暗紋西裝,搭着外面這身質量上乘的毛呢子大衣,再加上腳下的棕色皮鞋,那還有什麼鄉巴佬的樣子?明明就可以暫時冒充個小資少爺!這人什麼眼神?
蓋盞也憋了嘴,不願同他一般見識,還是將頭從那個巡警的耳朵後邊蹭了過去,繼續去看街上的熱鬧。等這一串的小車開遠了,剛剛被分開的大道轉眼又被擁擠的人潮淹沒了。
蓋盞看着前方那輛小車的屁股,細細琢磨:這小汽車雖然讓他暈車倒也真是威風,蓋盞乾巴巴的想自己要是什麼時候買上一輛這樣氣派的小汽車,重新回到永慶鎮上重建自己的道觀,是不是算的上衣錦還鄉……
蓋盞還沒想出個答案,眼前一黑,腦袋上襲來一陣鋪天蓋地的劇痛,也不知什麼東西正好砸在他腦袋以前的舊傷上,當即就把蓋盞差點砸暈了。還沒等蓋盞迷迷糊糊睜眼看清楚,就聽的一個煙嗓子在他跟前破口大罵,言辭之惡劣骯髒讓蓋盞再次刷新了罵人的詞庫。
шшш ★Tтka n ★¢○
只見那個大眼睛巡警揮着手裡的警棍對着蓋盞是一棍子外加半車罵,張揚跋扈的氣質瞬間又吸引了即將散去的路人,大家將蓋盞圍了個水泄不通紛紛駐足看熱鬧。
可憐蓋盞被他那棍子砸中了腦袋上的舊傷上,即刻就來了個腦震盪,整個大腦氣血衝涌,砸的他是暫時沒了神智,那大眼睛巡警對着他又打又罵還不滿足,意圖還要再揮一棍子。蓋盞出於本能挪了一步,那巡警手上的棍子失了準頭,順着蓋盞的右腦袋滑下去狠狠打在了他的右耳朵上,頭上的帽子被砸翻了,右耳朵也“嗡”的一聲耳鳴不止了。他這右耳朵以前被皇甫老爺家的女鬼咬過,雖早已痊癒但是猛地受了這一重擊,還是讓他的右耳朵“嗡”的炸了筋。
這下好了,一股怒火像一股巨浪瞬間席捲了蓋盞,就在那大眼睛巡警對着蓋盞要再行一套連環棍法時,被蓋盞一把抓住了。也不知怎得,那個眼睛大的像銅鈴的巡警就沒了神智,一雙眼睛空有個大卻沒了神,當即就滾在地上吱哩哇啦的亂叫一通,用手上的棍子對着自己是使了狠勁地打,一邊打一邊狼喊鬼叫。
先是那巡警的同僚在一旁看了個不能理解,這小子不是正揮警棍打人麼,怎的將這棍子全往自己身上招呼了?看他那興風作浪的妖勁,身旁的同僚愣是找不到個下手地將他拽起來,生怕他那舞的虎虎生風的警棍招呼到自己身上,一衆圍觀的巡捕房警員一時之間竟也是沒了辦法。
倒是圍觀看熱鬧的羣衆起了哄,對着地上撒潑耍賴的巡警當猴戲看,看着他拿着手裡的警棍對自己是毫不留情,大家也看的是興致高昂,叫好聲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