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以壓制得住胸腔裡起伏不定的澎湃情緒,喑啞又慌亂地喊道,“薛老先生,您這是在編故事?!”
雖然我手裡這份DNA檢測報告顯示,我跟眼前的老者有着親戚關係,但是,從他嘴裡說的事情是那樣地不可思議!
說我是他的外孫女?說我是薛碧婷的表妹?
這怎麼可能?!
順了氣之後的薛晟堯緩緩微顫伸出手握住我,眼底滿是據理力爭,他嗓音乾澀中透着艱難地說道,“先別急,你聽我說完吧……直至我夫人過世了,直到十來天前,我接到個神秘男人打來的電話,說他手上有我夫人的重要秘密要賣給我,還威脅說這個醜聞可以讓我們家族身敗名裂!我敷衍着他,急忙把聖燁和阿良召回了身邊,這神秘男人第二天打電話告訴我,是自己是我夫人花重金買的殺手,他幫她殺了一個叫洪敏珠的女人,而那個洪敏珠是被凌晨朗通過地下黑色渠道發佈江湖令追緝的人物!如今凌晨朗那邊的人追咬着他不放,他走投無路纔來向我要逃命的錢!
聽到這裡我和聖燁知道事態嚴重了,就按照殺手發來的帳號匯去第一筆錢,接着殺手又告訴我第二階段的信息,據他最近查到的消息,洪敏珠是因爲買兇要殺害凌晨朗身邊的女人叫顧寧的,事敗後才逃到泰南藏匿起來,我夫人要他殺了洪敏珠,絕對是爲了殺人滅口,換言之,我夫人是指使洪敏珠買兇想殺害顧寧的真正幕後黑手!”
說話太用力,情緒也過於激動了,薛晟堯不得再次停下來喝水,舒緩呼吸
我一直盯着他看,很久都作聲不得,腦子裡塞滿了一團團的亂麻,好不容易理出了個線頭,就急急問道,“你夫人爲什麼要殺我?我並不認識她!就因爲我是凌晨朗身邊的女人嗎?!”
薛晟堯放下輕揉着眉心的手指,凝視着我緩聲說,“應該不是這樣的,據我對她的瞭解——”
“您對她瞭解什麼?您自己都說了,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您卻一直被矇在鼓裡!”我氣極了,尖利着嗓音打斷他!
我的話戳中他的痛處,薛晟堯頹然垮下雙肩,額上冒着密密細細的冷汗,半晌才從齒縫裡憋出話來,“你說的也沒錯,我倆在一起過了五十幾年,居然我不知道做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來。”
“匪夷所思?她都買兇接連殺人了你竟然輕描淡寫地說匪夷所思?!”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冷斥他!
渾濁的眸緊緊凝着我,裡面有濃得化不開的煎熬和劇痛,薛晟堯哽着嗓子說,“寧寧,我夫人她應該是真的發現了你的身份才這麼做的!宛娥和熠宗肯定有跟她提起晨朗身邊有了女人,她這才格外留意起你來,然後看了你的資料就明白了內裡的關係,你的出生地,你媽媽的年齡,你外婆的情況,只需要查實一下她就通通都知道了!於是她害怕了,怕當年的事情被我知道,便派人去深入調查你,剛好洪敏珠被開除了,她花錢買通洪敏珠,以洪敏珠的名義找歹徒對你下手,
然後她躲在後面看着勢色不對,晨朗要徹查此事到底,她唯有再買殺手把洪敏珠殺了!”
呼!我知道薛晟堯的解釋是有理有據的,可就是難以接受!
最最難以接受的是,還是那絲絲縷縷的血緣關係!
“好!”我一咬牙,直直盯注着薛晟堯,嘶聲問,“算你說的全都是真的,然後呢?你想怎樣?!”
要我認他,喊他做外公?想都別想!
“顧寧!”坐在薛晟堯身旁的薛聖燁忍不住出聲了。
我霍地轉而冷冷瞪着他,只見薛聖燁眸裡射出一絲寒光,“你這是跟長輩說話該有的態度嗎?”他指責我。
手腳陣陣發寒發麻,心底沉積了許久的苦澀洶涌噴出,我厲聲回喝他,“關你什麼事?薛聖燁!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灼焰似的眸光一閃而過,薛聖燁正想反斥過來,薛晟堯立刻啞聲制止他,“聖燁,你先別說話,讓我來。”
我感覺自己被異常的亢奮主導了,同時整個人被逼得有些凌亂了!除了想跟一切來勸服我的人鬥爭,就沒別的其他意念!
薛晟堯對我虛虛的笑了一下,沉沉啞啞地說道,“我知道,現在要消化這麼大量的信息,真的很難爲你,但這些都是事實,孩子我只想你聽一聲勸,你眼下認不認我都沒有關係,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接受我爲止,只求你不要拒絕我的關心和照顧,我會盡一切能力補償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我自問活得很好!”我擡擡下巴,斷然拒絕他。
薛晟堯着急地傾身過來,“你還說你活得很好?你跟在晨朗身邊無名無份的,還不被薛家和杜家接受啊!”
我心中一動,深呼吸兩個來回,儘量壓低聲調問,“那你說說要怎麼補償我?”
深邃又渾濁的眼當即亮了起來,薛晟堯急切地說,“你跟我回德國定居吧,你要念書、要環遊世界、要創業都可以,我滿足你一切要求!”
我一眨不眨的盯定他,忽然咧大嘴巴笑開,“薛老先生,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夠精的!說得好聽是補償我,你實際上是想達到三個目的!首先,你爲了替你夫人掩蓋犯下的罪行!其次,是想要自己心安理得不會內疚,最後一個纔是最最重要的,你想替你的嫡親孫女守住凌、晨、朗!”
尾音拖得很長很低,縈繞在客房裡卻久久不消。
話說完了,我瞪着眼睛,心裡的絕望無以名狀,而薛晟堯被我的話炸得蒼白了老臉,像是潛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被猛然挖出來大太陽底下曝曬那般,眼神裡的情緒複雜得我看都看不懂。
倏地站起身,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呆下去了,再繼續呆在這裡我都覺得是一種凌遲!
“寧寧,別走!”薛晟堯拉着我的手,懇求。
“放手!”我犀利地盯着他的手背,不想對老人動手,所以千萬別逼我!
薛晟堯手一抖,我趁勢抽回自己
的手,一陣風似的頭也不回往外走,完全不管他在後面一聲聲地喊我。
“老叔,您別急,我去看看她!”薛聖燁出聲安撫他,可我已經一手推開前來擋路的中年男人大步走去開了門,直往外奔。
來到電梯口,拼命按梯鈕,察覺薛聖燁已經追到身後,我硬是不看他一眼。
薛聖燁也不出聲,只站在那裡看着我。
叮!梯門開了,我走進梯廂裡,一指戳在關門鍵上。
眼見門快要關合了,外頭的薛聖燁才施施然伸出一隻腳逼開了梯門,然後走入。
憤憤然的按了1樓,我扭着臉盯着不鏽鋼廂壁,薛聖燁這時沉聲說,“你平常思維敏捷,理智冷靜,現在卻這麼衝動,就不能好好聽老叔把話說完?”
抿緊了脣,權當他是透明人,我一聲不吭,等門開了徑直向外走,沿着繁華熙攘的人行道往慧星娛樂走回去。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老叔一心只想照顧你,補償你!”薛聖燁在離我一步之遙的身後,諄諄解釋。
可我哪聽得進去,只覺得自己的心跟蓮藕似的穿了許多個洞洞,血拼命從空洞往外淌!
“顧寧!”薛聖燁突然大叫一聲,大手猛然往我肩上一搭一掰!
吱——
尖銳刺耳的急剎車聲響過,我整個人撲轉回薛聖燁的懷裡,被他緊緊抱住!
“找死啊!他媽!”路面上傳來憤怒的謾罵聲,然後是引擎啓動的聲音。
“沒事了,別怕。”薛聖燁輕拍着我後背,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他懷裡直髮顫,於是一推推開他,隨着人流穿行過斑馬線。
這回薛聖燁跟在我身後不再說話,一直送到慧星娛樂的大門口,我回過頭射去警告他別再跟進門的眼神,快步進了裡面。
把自己關進辦公室裡,我如同一頭困獸在空地上踱來踱去。
許秘書來敲門,不等她開口我直接推拒,“今天我不辦公,所有的事情你找芳姐解決!還有,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見我臉色不對勁,許秘書馬上關了門照我吩咐謝絕一切滋擾。
就這樣,我自我封閉起來,誰打電話來都不接,更不想跟誰有交集。
直到再次響起敲門聲,許秘書開了一絲門縫,賠着小心通報,“顧總,凌總來了。”
不耐地一皺眉,我剛想問她哪個凌總來了,門就被推開了,凌晨朗挺拔的身影顯現,深邃的眸定在我身上。
沒想到來人是他!我愕怔在那裡,失了神的回視他。
“你怎麼都不接電話?”凌晨朗一聲淡淡問話打破了沉默,“是還要加班嗎?”
“……不,不用,我們走。”我輕吸一口氣,去取包包,收拾好手提電腦包拎着,隨他離開。
兩人在女保鏢的隨護下來到停車場登上商務車,坐穩後,凌晨朗降下隔板,看定我幾秒後問,“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