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眉梢含春。
唉,愛情果然是隨時都會來的。只是單戀和相戀到底是有些差距的。
穿好衣服,飯桌上已經放着兩碗粥,盤子裡面有雞蛋,有幾片水果。
兔子見我,忙說:“我也不知道你早飯喜歡吃什麼。你將就些。”
我擡手,然後收回,什麼時候竟然把摸兔子的頭成了習慣了。
“我沒什麼忌口的,你做什麼,我吃什麼,很好養的。”
兔子臉紅了紅。
吃好早飯,陪着兔子看他媽媽,上樓梯的時候碰到了那個開藥的白大褂,白大褂的眼睛明顯亮了亮。
我讓兔子先進去,然後來到白大褂的辦公室。
我知道這些個主任別的不好記憶力特好,但保險起見,還是打算先介紹一下。
“37牀的吧。”白大褂看着我,搖了搖頭:“你們做好準備吧。”
我的心沉了沉:“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你們自己也看到了,這樣的情況,拖一天是一天。”
“我建議還是回去吧。”
“你說什麼?”頭一次失了禮貌,我抓住了他的衣領,感覺自己快要暴走了。
白大褂神色依舊:“我說的是實話。”
我放下手,又有些不信地問了一遍:“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們有什麼藥都可以開的。”
白大褂擺了擺手:“不是藥的問題,能救命的藥wǒ men都用上了。生了這病你再多錢也沒用。”
“謝謝,我知道了。”
出了辦公室,不期然地看見了兔子。
兔子大大的眼睛蓄滿了淚水,翹翹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樣,託着兩顆晶瑩,那樣的眼神,讓我心碎。
兔子倔強的看着我,然後進了去。
“張主任,我媽媽真沒救了麼?”
白大褂正好在打電話,看了眼兔子,放下手機:“早點回去吧,不要浪費錢了。”面目一點表情都沒有,說完,馬上又拿起了手機。
兔子兩腿撒開,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我心裡着急,追着兔子出去了。
兔子來到門外,坐到旁邊的凳子上,把小臉埋到了兩腿間。
我坐過去,拍拍兔子的肩。
兔子的身子抖動地厲害,我輕輕把他摟過來:“要哭就哭出來吧。”
兔子終於嚶嚶地哭出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兔子揚起小臉。
“我的眼睛紅不紅?”
“啊?”我看了看,那雙大眼睛依然那麼靈動迷人,但是黯淡了許多,“紅。”
兔子點點頭,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又繼續去陪他媽媽。
兔子午飯也沒有吃多少,前前後後忙着辦理出院手續。
我陪在他的旁邊,看着兔子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像棵松樹一般,挺拔俊秀勇敢堅強。
兔子告訴我他們家還有一個小房子,每次他媽媽化療結束就會回家住20天,然後再住到醫院。考慮到這個他當時纔沒有把房子給租出去。
兔子媽媽神思還是不是很清楚,眼睛呆呆的,但是看到我的時候,我總覺得她在衝着我笑。
兔子抱着他的媽媽出了醫院,在醫院園子裡靜靜地坐着。
“媽媽,wǒ men等下要回去了。”
“回家後,我天天回來陪你啊。”
“媽媽,你聞聞桂花開了,wǒ men家裡的樓下也有掛花樹,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你總是在樹下面撿花朵,然後放到枕頭裡,我那時睡得可香了。現在睡什麼枕頭都不舒服。”
“媽媽,回去了wǒ men一起做一個桂花枕頭好不好?”
“媽媽,nǐ kàn那個小孩多可愛,你不是總唸叨着以後要抱孫子麼。你說以後你的孫子會不會也這麼可愛的?”
“我今天煮的銀耳紅豆羹你都沒喝多少,回去了繼續喝,我知道你最討厭浪費了。”
“媽媽,我也好久沒有回去了,不知道有沒有給wǒ men停電呢,記不記得上回回去的時候,咱們家又被停電又被停水的。可慘了是不是。”
“媽媽,你說wǒ men今天回去要不要買些菜呀,家裡好像也沒有米了,買多少呢?”
……
兔子告訴我,他就打算揹着他媽媽回家裡去。我知道兔子吃苦,但是我有車呀,讓他坐車,他說他媽媽暈車。
這分明是個藉口,那大大的眼睛都不敢瞧着我,這副神情。讓我怎麼會相信,猜想着大概是兔子怕我忌諱吧。
兔子頭一次忤了我的意思,就是不肯坐車。
我有些生氣,扯着他的胳膊,就要把他們母子倆拖上車。
我不喜歡兔子把我當作外人看,這樣的感覺讓我很難受。
“我想讓媽媽四處多看看。”兔子衝我吼了一聲,身子抖得厲害。
原來是這樣,是我多想了吧。
到底是個心細的孩子,兔子媽媽應該也看不到什麼景色了。
兔子紅着眼睛,揹着他的媽媽慢慢走着,我跟着兔子,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腳印,看着那個瘦弱的肩膀,堅強地託着自己的母親,一動不動猶如磐石一般,心中一陣酸苦。
兔子的家離醫院有些距離,兔子沿着道路走走停停,有時候看到有坐凳,就扶着他媽媽坐上去,順便叨叨一陣,神態很自然,有時沒有凳子,兔子就小心地把他媽媽放下來,穩穩當當地扶着他的媽媽。
我看着兔子一直在跟他媽媽說話,雖然兔子媽媽眼睛多數時候是合上的,對兔子的話也沒有什麼迴應,但是兔子依然說的起勁,那些話,那樣專注的神情,像是鞭子一樣在一陣一陣地抽打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