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常常跟我講着話就會陷入昏睡狀態。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亂想,可是當看到媽媽黯淡無光的雙眸,失去光澤的臉還有那早就只剩下一層皮的手時,我卻不得不告訴自己我的媽媽或許下一刻就會離開我。
今天早上去病房時,正碰到一家人的母親去世,兒孫們那種悲切的哭喊聲,一聲接着一聲重重地擂打着我的心房,我差點沒有站穩,只覺得渾身上下似乎被抽乾了氣力一般。我好害怕,那一瞬間,我真希望,他能夠在我的身邊。
陪着媽媽說了會兒話,媽媽又睡着了。
我慢慢起身給媽媽換熱水,正巧碰到了兩個小護士在閒聊,有意無意地幾句話落到了我的耳朵裡。
張主任那邊今天有一個病人死了。
哦,還挨完了國慶。
是啊,聽張主任說37牀的也快了。
37牀?
我的手一抖,差點沒有穩住,定了定心神,顫顫巍巍地到了開水房。37牀,是媽媽的牀位。
心裡有些憋,來到醫院的園子裡,時不時地進來一輛救護車,聽着那刺耳的鳴笛聲,我覺得心裡很是煩躁。
從小醫院轉到大醫院,再從大醫院轉到專科xing醫院,四年了,我似乎還是對醫院有種莫名的恐懼。
看到白大褂我會頭暈,看到穿着病服的病人我同樣會頭暈,即便看到手裡拿着藥的護工我還是照樣會頭暈。
一個打扮很時髦的三十上下的美婦坐到了我的旁邊。
爸快不行了,你馬上給我過來。
不知道對面電話裡說了什麼。
美婦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我爸就不是你爸,到底是生意重要還是我重要,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合上電話,嚶嚶哭起來。
我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該安慰她,wǒ men同病相憐,親人都是命在旦夕。
沒過多久,一個男子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一邊道歉,一邊扶着美婦走了。
我看着他們的背影,覺得有些落寞。
這個時候我能找誰,誰又能陪着我呢?
媽媽,你說我該怎麼辦?
他打來電話,說是回來了,問了我在哪裡,我渾渾噩噩地報了地點,然後又陷入了悲傷中。
他來的悄無聲息的,等我發覺的時候已經在他的懷抱裡了。
那麼溫暖的懷抱,那麼寬闊的肩膀,彷彿是黑夜中的曙光一般珍貴,我莫名地想要死死地抓住這零星的溫暖。即便是一秒鐘也好的。
然後他親了我。
不是簡單的脣對着脣,他伸出了舌頭。
長這麼大,我沒有和誰親過,這是第一次,我的初吻就在這麼一個悲傷的感情中給出去了。
他的舌頭長時間地纏着我的舌頭,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雖然一直都處於被動的地步,這種脣齒相依的感覺\\,讓我覺得似乎有了力量,有了依靠。
可是這畢竟是我的第一次,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忘記了呼吸,直到覺得實在緩不過氣來,他才放開了我。
雖然對於他的吻我沒有覺得什麼不妥,但是我確實知道親吻代表了什麼。那是相愛的人之間表達愛意的方式。
可是,相愛!
“兔子,我喜歡你。”似乎像是清泉一般慢慢地流淌在我的耳邊,清澈的微小的但是不容忽視的。
我已經被那個吻弄得昏頭昏腦了,這樣的一句類似表白的話無疑是投了原子彈以後再投氫彈,整個人都玄乎乎的,似乎靈魂都不在自己身上了。
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他一直在用極溫柔的語調重複着那句話。
喜歡我?
爲什麼要喜歡我?
我不明白,我不覺得我有哪點吸引到他,wǒ men的交集只是上下級的關係,或者還有那一夜。
那一夜,若我沒有記錯,他並沒有吻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溫柔地能夠淌出水來,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沒有人向我表白過,雖然宿舍的三位大神總說誰誰誰總是在色迷迷地看我,但是我自己卻沒有發現。
眼前的這個人,我不討厭,甚至wǒ men之間有更深的牽絆,可是爲什麼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呢。
我的頭好暈。整個兒一團亂麻。真想現在下場大雨,讓我好好清醒一下。
過了好久,我的腦子才稍稍恢復了正常。然後wǒ men一起去看了我的媽媽。
媽媽那慘敗的面容,讓我把剛剛的事情都暫時給忘記了,擔心,害怕那些複雜的情緒又源源不斷地涌上了心頭。
本來是打算待在這裡陪夜的,但是他說回去給媽媽熬些湯啥的,我想想,這麼長時間也確實沒有給媽媽吃點自己煮的東西了,於是就和他回去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看着那大大的紅十字,覺得很是心痛。
考慮到現在大概菜市場也沒什麼菜了,wǒ men去了超市。
我想着給媽媽煮點紅棗銀耳之類補血的羹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