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鎖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有肉聚人氣。這章沒肉,有訓誡。不知年前能結文不?

次日傍晚。

陛下寢宮。

尚天雨心急火燎地闖進來時,陛下正發怒。

尚天雨剛一回宮,便聽說陛下要爲難慎言,這會急得不管不顧,撩衣跪在慎言身側,“主上,有話慢慢講,小心身子。”

劉詡目光閃了下,心道,這臭小子,還知道心疼我的身子。瞧他一臉焦急,劉詡越發不爲所動,只問慎言,“你在宮中時日不短,當知宮規嚴謹。你且自己說,自己違了哪條?”

慎言垂頭道,“臣侍夜宿宮外……”

劉詡冷哼,“那是朕許的,不算數。”

慎言抿脣,再不出聲。

劉詡登時怒氣撞上來,“你呀,就護着吧。”

尚天雨一下子明白過來,膝行兩步,急道,“主上,昨天……是天雨妄行,違了宮禁,與慎言哥無關。”

劉詡眼睛一立,啪地一拍桌案。

嚇得尚天雨一抖。

“慎言,你聽聽他叫你什麼,這回知道錯哪了吧。”

尚天雨又氣又急,難道是爲了這個?以前也叫過,她怎麼不發作?紅着眼圈,委屈道,“是天雨失禮,不該在宮中論私誼。”

“臣侍知錯。”慎言一叩到地,“天雨既認臣爲兄長,臣便有督導責任。臣知他心有鬱結,陛下也一直憂心,可卻仍束手無策……臣有負陛下重託,更負天雨一片赤誠。臣侍知錯。”

天雨完全愣住。

卻聽劉詡緩聲嘆道,“就是這個理。天雨傾心信任,你我二人卻不能導他鬱結,於私,難全昔日一片情意,於公,……”

慎言顫聲,“是臣侍難負責任。請陛下保重身子要緊。其餘的,臣會周全。”

劉詡澀澀笑,“你與朕一般,硬不起心來,只會一味縱容。真若能周全,他也不至於成這樣。”

慎言默然無聲。

天雨愣愣地聽着二人對答。腦中一片混沌。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哽道,“主上,天雨已經是廢人一個,留在您身邊,一無所用……不值您這麼費心……”

“天雨,你果真去意難消?”劉詡轉向尚天雨,語氣鄭重。

尚天雨愣住。去意已定,可是心卻撕裂般疼。他艱難道,“是,請陛下恩准。”

慎言擡目,求懇地看着劉詡。

劉詡緩了緩氣,點頭,“好。朕準。”

天雨淚撲簌落下。

劉詡艱難起身。慎言忙扶住她。扶着慎言手臂,劉詡走到尚天雨面前,拉他起身,疼惜地撫了撫他明顯瘦下來的面頰,昔日那個神采飛揚,明豔照人的尚小俠,再難尋見。

“朕的小天雨也要走了,你我多年情誼,竟難周全,是朕對你不住……你回崑山靜修,養好了身子,自不必再回宮來。你不是一直喜歡仗劍江湖的快意日子嗎?便去吧。做一個真正的尚小俠。”劉詡亦哽住。慎言忙攬住她,輕聲勸慰。

尚天雨再受不住,重重跪下,哭道,“主上,別傷了胎氣,身子爲重。天雨知錯了。天雨真的知錯了,再不敢自暴自棄,累主上憂心。”

慎言目中亮光一閃。劉詡扭回頭,追問,“真的不再糾結了?”

“真的。”天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願做朕的天雨?”

“嗯。”天雨一邊抽答一邊不住點頭。

“他真的知道錯了。”看着尚天雨瘦成一條的小臉,都哭花了,慎言又不忍心,低聲求道,“陛下原諒了吧。”

劉詡瞪了慎言一眼。慎言抿脣,笑着示意再不插話。

劉詡又轉向天雨,“不過是失了內力,又不是廢了手腳。你瞧這些時日,你把自己作踐成什麼樣了?大小宮規,又犯了多少條?可有一點貴侍的自覺?”

“沒……”尚天雨哭得直抽答,紅着眼睛,順着劉詡話答,剛說一半,又警醒,忙道,“是,臣侍知錯。”

慎言輕輕握了握劉詡手指,求懇地看着她。

劉詡斜了他一眼。奈何也是精神疲乏,揉了揉額角道,“也罷。你既然知錯,出宮之事便算掀過。你畢竟多違宮規,上行下效,外後宮多少人瞅着呢。你自下去領罰吧。”

“啊?”尚天雨好一會明白過來,紅着臉彆扭,“不敢勞煩主上,就請慎言哥代爲教訓,可好?臣侍不想,不想去監禮司……”到後來聲音小到幾不可聞。

劉詡氣極反笑,“呵,還挑揀了。”

“沒……”尚天雨氣短。

“慎言能下得去手?”劉詡不準。

“能,能。”尚天雨直衝慎言使眼色。

慎言苦笑,他還真下不去手。尚天雨急得臉都紅了。

“好,也可不去禮監司,畢竟咱們尚小俠是好面子的。”劉詡很大度。

“謝主上。”尚天雨揚起眉毛。

慎言實在不忍再看。不過是爭個被誰罰的機會,至於樂成這樣?

果然,劉詡道,“去中宮那,請他罰吧。”

“啊?”尚天雨小臉一下子垮下來。

“不願意,那……”

“不不,臣侍遵旨。”尚天雨看着劉詡疲乏的神色,也不敢再耽擱。當下爬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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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目送着天雨離開。

“這法子能行?”慎言有些憂慮,很擔心尚天雨會和戶錦頂上。

“天雨心有執念,每每勸解,口頭上答應得痛快,卻常有反覆。目下,除託給戶錦,便無別的辦法了。”

慎言垂下目光,“臣不能替陛下分憂。”

劉詡笑着擺手,“天雨天份極高,假以時日,成就必在崑山師兄弟之上的。驟然受了這樣重的傷,他一時轉不過彎,也是可能理解。”轉目笑看慎言,“不過天雨的性子,可不是你勸得了的。把他託給你,也是朕所託非人了。”

慎言紅着臉低頭。

“你身子可好些?”劉詡拍拍他手背。自去年宮變,慎言身子受損。養了許久。

“劉成可頂用?”劉詡握了握他手指,還是不暖。不禁皺眉。

“自然頂用。”慎言肯定地點頭。

“傳劉成。”劉詡目中閃了閃,突然開口。

慎言一愣。劉成就是跟着來的,馬上出現在門口,“奴才參見陛下。”

“你家大人身子怎樣了?怎麼調了一年多了,還不見起色似的?”劉詡皺眉。

劉成嚇得不輕,趕緊叩道,“藥已經加到兩日一用。大人身子虛,且得調養。不是沒效果的。”

“喔?”劉詡挑了挑眉。

“是。”劉成很肯定。

“那就好。”劉詡微笑,“再給你一年時間,必要調理妥當。”

“一年?”劉成愣了下,偷眼看慎言。

慎言死死垂着頭,耳垂都紅了。

“喔。明白明白。”劉成立刻醒悟,歡天喜地地叩頭,“奴才回去,再添幾味養身的藥。一年之內,保管調好。到時,定不誤陛下的事。”

“好,事成有賞。”劉詡心情大好地放劉成下去了。

劉詡側目看慎言,她的貴侍強自鎮定。

“轉年言卿幾歲了?”劉詡笑問。

“二十八。”

“喔。朕就二十九歲了。”劉詡嘆氣。

慎言擡目看她。

“三十而立。可朕畢竟是女子……”劉詡很鄭重地解釋。三十歲前,正是適宜年歲。劉詡雖爲女帝,但也是女子,畢竟要服從自然之道。

“陛下,何必用這些困縛自己?”慎言不太同意,“您不是說女帝臨朝,所有的規矩都要改改?”

劉詡笑着搖頭,“規矩是人定的。但世事多有人力不可爲。何況言卿三十歲前,也該有子嗣。”

慎言垂目。

劉詡見他興致不高,便知他心意,笑道,“若想讓朕少受點累,那胎可必得壯實。言卿便勤加調養吧。”

“臣……”慎言滯了片刻,擡目看見劉詡盈盈的笑臉,到底沒把後半句說出來。

“臣遵旨。”

有了皇嗣便可,他並不在意子嗣。何況他已經失了本家,隻身一人……慎言轉了目光,心中卻有了決斷。

劉詡目光追過去。以她對慎言的瞭解,他這樣,定是口服心悖了。

“慎言……”劉詡稍稍沉了聲。

慎言略慌地擡目看她。

“別當朕不知你打什麼主意呢。”劉詡看着他眼睛,“明年秋獲節後,便停了朝事,專心在竹苑調養。”

慎言臉全紅,爭道,“不能這麼算,您不是也說了?謀事在人,卻也要天意成全。”

“所以你要努力喲。”劉詡把他堵回去。

慎言徹底沒辦法。

劉詡笑着攬住他,“不是說笑的。”想了想,又鄭重補充道,“若不能留子,朕便鎖你宮禁。”

慎言腦中立刻翻出宮變後,留在自己腕上的那兩段鏈子。雖然後來費了挺大勁鋸開了。但當時陛下的盛怒,可是記憶猶新的。

“自己的身子,就不當回事?若真有個什麼閃失,你讓我上哪撈你去?”陛下一邊着劉成細細查看,一邊氣道,“她是什麼樣人?要不是陰差陽錯,能容你豎着走出福壽宮?你也別辯,且就在牀上休養,沒朕允許,哪也不準去?傳令前朝,這一段,誰也不許拿政事煩擾言貴侍……”

“陛下。”

“前朝事雜,你這樣不知愛惜,便是累着朕也應當。”劉詡甩下這句話,自去御書房了。

此後半月,又是養傷,又是調身,慎言雖急,可到底出不得宮門。直到傷愈。

見慎言只沉思不語,劉詡打量他神色,笑道,“左右都是累着朕,你自己想準主意吧。”

慎言無奈點頭,“臣聽陛下安排。”

“嗯。”劉詡說服了慎言,失笑,“朕貴爲天子,要生子,卻要這麼費勁。”尚天雨早就堅定表示,不要孩子。慎言也有這個態勢。那個遠在西北的小子,原來還暢想着劉自在,可自宮變後,不知心裡轉過多少心思,定也是不豫留嗣了。她這邊受着累懷妊,還得一個個想法勸服,真是,不知前世欠了誰的。

劉詡操了不少心,腹中胎動很厲害。慎言扶着她側躺下來。

劉詡閉目養了養神,輕聲道,“這一胎,無論男女,都是皇儲了。”

慎言凜然點頭。當日宮變,便爲着身世問題。老王劉肅早已經病體難愈,卻因等着這一胎誕生,而掙扎到這個時候也不願撒手而去。臨閉目前,仍留字條給她,希望不忘當日承諾。

劉詡冷冷笑道,“再怎樣,都是我的骨肉。老王那些人,卻是迂腐了。”

慎言無法接話,只輕輕撫她後背。

劉詡沉了好一會兒,“平氏……”

慎言頓了頓。入冬時,幽禁的平氏故去。一直停陵在護國寺。

“在春播前,讓她入土吧。”劉詡撫了撫肚子,嘆了口氣,“她也算是個可嘆的女人,只不許入皇陵,另在西山避一處墓地吧。”

“是。”慎言低應。好一個可嘆,可憐又可恨,她的一生,也只用這兩個字可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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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

尚天雨站在堂上。

戶錦接了聖上口諭,轉身看了看尚天雨。複用藤條梢指了指,示意他動起來。

尚天雨臉都紅了。彆彆扭扭地。

“時間很緊,過會還要巡防。”戶錦皺了皺眉。

尚天雨一咬牙,刷地扯了外衫,伏在凳上。想到戶錦就拿着藤站在身後,尚天雨臉都羞紅了。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有動靜。尚天雨剛要回頭,耳邊就聽到破空聲。

中宮果然手勁非凡,一藤下去,尚天雨疼得汗都下來了。

“哎。”尚天雨沒調好呼吸,輕叫出聲。

他恨得捶凳板條,“怎麼打人都沒個章法,能穩當些不?”陛下這樣,戶錦也這樣,緊一下,緩一下的,要他無法屏氣。

戶錦隨手補了幾藤,尚小俠再沒精力羅嗦,凝神硬抗。

“打多少?”就聽戶錦邊打邊問身邊一個太監。

“回大人,陛下口諭說是四十。”

“喔。”又打了一陣。

“打多少了?”

“回大人,得有小三十了吧。”

“喔。數着點。來吧。”忽聽戶錦精神起來。尚天雨猛地一屏呼吸,果然最重的十下,從臀至腿,排着打下來,都容不得他喘口氣。

尚天雨慘白着小臉,從凳上自己爬起來。

戶錦擲了長藤,一臉嫌這東西小小細條兒,軟綿綿的沒勁力的表情。

“嘶。”尚天雨咬着牙繫腰封,氣得夠嗆,“我現下是沒內力護身,才這樣不禁打的。等我好了……”

戶錦淡淡挑眉,“縱使有內力,上官責打,你還能抗刑?”

尚天雨被他堵得沒話。

“內力便是尚貴侍的外殼?沒了它,便硬氣不起來了?”戶錦淡淡道。

尚天雨張了張嘴,忽然記起,戶錦初入宮時,一身是傷,內力全無,也很硬氣是接了自己的挑戰,和平氏那老妖婆對陣,也從沒落敗過。倒從沒見他嘀咕着什麼有朝一日的話……

見尚天雨若有所思,戶錦緩和了語氣,卻仍冷冽,“錦幼時便在戰陣上,深知,什麼內力,什麼功夫,兩軍重騎撞在一起時,都是不濟事的東西。功夫再強,能以血肉之軀與鐵騎□□抗衡?唯有與弟兄們齊心協力,血戰到底,才能死地求生。”

尚天雨垂目。

“不過尚貴侍本是江湖中人,與軍中,是兩回事。”戶錦淡淡轉目,“本宮多言了。行刑已畢,請大人回宮休養吧。”

“戰陣上,我也歷經過。”尚天雨突然擡起眼睛。

戶錦停下步子,回頭看他。

“我自問對做過的事,從沒後悔過。”尚天雨一臉堅定。復又滯了滯。用一身功夫,從鬼門關裡救回一對母子,他從沒悔過。只是當日宮變,自己不能有半點用處,形同廢人……眼神又黯淡下來。

“原諒自己,願是最難的。”戶錦理解地點頭。

尚天雨全身微震。他是無法原諒自己。最重視的人,都處在險境,而自己,卻被保護得嚴嚴的。不過一死,他從不懼,自那日才驚覺,對自己來說,苟且偷生,纔是最難的。

“貴侍大人既是武將,可願去遼西軍中效力?”戶錦出言相邀。

“遼西?”尚天雨怔住。

“遼西。”戶錦點頭,“那裡接壤草原,有遊牧夷族,時常犯境。草甸上,多有泥潭,深不見底。草願氣候多變,正午還豔陽高照,晚上就呵氣成冰……”

尚天雨挑挑下巴,“嚇不倒我。”

“你又沒了內力。”戶錦眼裡含着笑意。

尚天雨擺手,“費心了。天雨也不是那樣脆弱的人。”宮變那時,他使不上力,自責至今。如今陛下懷妊,中宮無法再去遼西,倒是他出力的時候了。一念至此,頓時堅定。

戶錦點頭,“軍中規矩嚴厲,貴侍去了,可由不得使性子。”

尚天雨擺手,“大人不用激我,都照規矩來,我必不添亂。”

“好。”戶錦點頭,“既如此,給你十日時間養傷,然後去遼西報到。”

“十日?”尚天雨不解,“打得又不重,用得了那麼些天?明日就走。”

戶錦含笑搖頭,“方纔是宮規。”

“什麼?”

“既入我遼西大營,便是我營中屬下。若要主官動手,必行軍法。”想是此人將要納入自己麾下,戶錦很是細緻地解釋給他聽。

“軍規?”尚天雨一頭霧水,回頭,看到厚重的兩條軍杖已經立在身後。

“軍規。”戶錦淡淡擡手,示意他再爬到矮凳上去。

尚天雨一口氣被噎住,心道原來在這兒守着我呢。

好。不就是看看小俠我能不能熬住軍中生活嗎?給你看看,我失了內力,也同你一樣硬氣。

他當下自己除了外衫,大義凜然地重新爬回去。

身下一涼,後襟已經被幹脆地挑起。

“哎?”尚天雨伸手按住腰帶。

戶錦挑挑看他,“要自己來?”

尚天雨被這樣淡定的中宮堵得沒話說。轉目看那兩個軍士。都是一副理應如此的表情。他在軍中呆過,知道這是規矩。

尚天雨咬牙,一把撕開腰帶,把長褲腿到膝彎。

下身暴露在微涼的空氣裡,方纔挨的藤,一條條的腫痕,從臀到腿,排列整齊開去。戶錦鞭法不錯。

尚天雨臉紅得燙人,逃避地把頭伏進臂彎裡。

“元帥,打多少?”有軍士問。

“先來四十,正正規矩。”戶錦扔下話,自己出門找藍墨亭巡宮去了。

留下尚天雨,在一聲緊似一聲的軍杖上咬牙苦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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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居。

尚天雨被擡回來時,昏迷不醒。

劉詡急來探視。

戶錦正守在牀邊。見劉詡進來,忙起身。

“怎麼樣?”劉詡伸手摸摸天雨額頭,又溼又燙。

“打重了。”戶錦有點尷尬,“陛下別急,太醫已經瞧過了。”

劉詡點頭。戶錦扶她坐下,又解釋,“尚貴侍從沒在軍裡呆過,想是不習慣,若是呆下一陣……”

劉詡攔住他話,“什麼話,那大杖是人能習慣的嗎?”

戶錦抿脣。

劉詡又覺失言,歉意道,“卿就習慣了,是吧。對不住,不該苛責你。”

又嘆氣,“一將功成,衆人只瞧見萬骨枯,卻不知那成名之將,背地裡得受多少磨難。”

戶錦見惹得她傷心,忙擺手,“不是您想的那樣。”

劉詡默了半晌,又不放心,“天雨此去遼西,你得囑咐人照拂一二,他畢竟不在軍中長大,又帶着傷……”

“是。”戶錦應是。心裡卻想,這人還沒過去呢,就心疼嘍。以前陛下也不是這麼羅嗦的,想來是懷了妊,性子都變了?以後得更加小心,別惹她再想起什麼,傷心傷神。

劉詡坐了一會,尚天雨醒了。她又不放心,看着喝了藥,絮絮地囑咐了好一陣,才被勸着回宮休息。

尚天雨精疲力盡地伏在牀上,煞白着小臉,看着被留下照顧他的戶錦,深深感受到,挨他大杖也痛快,好過被陛下嗡嗡嗡。

“大人,無妨了,你也回去吧。”

戶錦笑着擺手,“我若回去,陛下又得過來。”

尚天雨深以爲意,強挺了一會兒,又虛弱地睡過去。

戶錦替他掖了被角,又守了一陣。陛下使人過來請他過去用膳,這纔出了清涼居。

夜風,夾着細細的雪花,從天而降。戶錦輕輕呵出口冷氣。

今年入冬,瑞雪普降。天氣又冷。是個豐年的兆頭。

春播,秋獲,瑞雪豐年。

一年就這樣快地過去。

戶錦彎起脣角。擡目,眼裡映出一輪月牙,兩角彎彎,饒滿翹起,含着欣喜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