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情

作者有話要說:  一週之內,瀟灑收到了衆位大人的鼓勵,還有這麼多的地雷,瀟灑感動極了。

特意鳴謝各位大人,破費了,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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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說着了。那蠻荒之地,又是大海邊上,凡有幫派部族,都是極邪性的。”戶錦慘淡地笑笑,語氣裡卻有些繃緊,“那次被俘的經歷,我一生都不願再提及。”

藍墨亭震動。眼前的戶錦,脆弱又傷感,全不似他本人。

“人都道戶錦是常勝將軍,是南軍的戰神。誰能知道,午夜夢迴,他們的將軍,竟一次次被噩夢驚擾,以致徹夜難入睡。”戶錦象完全陷入回憶,喃喃低語。

“所以,你總是一休沐了,就去曲柔紅那,爲什麼她能讓你安心?”藍墨亭忍不住問。

“那個部族是拜火的分枝。”戶錦看了藍墨亭一眼,“大人此回奉皇上命令,卻沿海收束江湖人士,也聽說過這個派系吧。”

“嗯。拜火的部族很多,拜火的信仰在南海非常盛行。”藍墨亭皺眉。那些傢伙都是未開化的蠻人,往往要拿俘虜或奴隸生祭,十分殘忍。

戶錦無聲點點頭,眸子裡泛出些清冷的殺氣……

藥性剛消,十四歲的戶錦掙扎着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臺子上。肩上的傷未裹,滴滴答答的血,流了半臺子。腦子木了片刻,找回意識,才發現,臺子四周站滿了蠻人。

一桶火油兜頭澆下來,戶錦不備,嗆得劇烈咳嗽。“嗡嗡嗡”一片祈禱聲。熾熱的火把被人從臺下傳了上來。這就要火祭了嗎?戶錦顫了顫睫毛,閉上眼睛。

“慢着。”一個女人的聲音。

戶錦感覺火把被拿開,他睜開了眼睛。一個身着黑袍的女人站了上來。周圍的人都懼怕地伏低身子。看來是巫師了。祭禮時,她就代表了神,沒人敢惹。

“這孩子被火神詛咒過,用他獻祭,火神是不會保佑咱們的。”

一句話出,衆人皆怒視戶錦,不少人高聲咒罵。

那女巫一擡手,衆人噤聲。“帶下去吧。”

戶錦被人扯着下了臺子。卻被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攔住。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俘虜。戶錦剛十四,身形恰有少年人單薄和武人的強韌。劍眉星目,英氣內斂,雖一身是傷半身浴血,卻是掩不住的光華。那男子邪邪笑道,“不燒也別浪費了。先帶我帳子裡去。”

“他用精鋼鐵鏈子,把我拴在帳子裡。”戶錦沉了好一會兒,閉上眼睛,似用盡全身力氣也驅不散心中陰雲,“整整五日,晝夜不停,供他,還有他的下屬們淫樂。那幾日,他一滴水一滴米也未給過我,迫我喝下的,全是他們的……“

戶錦全身打着顫,憤怒,屈辱,事隔經年,仍讓他喉嚨發緊。

藍墨亭驚愕地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

“他玩累了,就輪流地叫屬下進來玩樂。一刻也不讓我歇歇,變着法的……我決定求死,可他們夾住我的舌頭,撐住牙齒,連咬舌都不能。……”

“好了,別再想了……”藍墨亭再聽不下去,走過去,摟住戶錦繃緊的肩。懷中的人僵着發顫。忽而,極低又柢痛楚的哭泣起來。

驕傲如戶錦,竟有這樣不堪經歷。卻又跟誰都不能提。十年過往,一下子敞開的心門,涌出太多苦澀悲痛。藍墨亭摟緊他的肩,指節都發白。自己身邊這些赤誠的孩子,卻又爲何總是要蒙受這麼多的磨難。難道,真的是如鳳凰涅磐,上天給了他們這些折磨,磨鍊他們的心智,纔會如鳳凰般,浴火重生?可是,這其中過往,給內心造成的創傷,會一生難平。

“那……曲柔紅是怎麼回事?”戶錦摟着他,艱難地轉移話題。

“……她是女巫的女兒,現在我身邊的那個小鑼和她是雙生子。”戶錦緩了一會,緩緩說,“他們蠻人的規矩,雙生子若是一男一女,就很不吉利,要處死一個的。女巫爲了讓孩子活,一直把曲柔紅當男孩來養。”

……十四歲的戶錦於昏迷中醒來,已經不知外面是天黑還是天白。他渾身赤|裸,滿身血淋淋的鞭痕和青紫印子。嘴角都被撕裂,臉上還有不知是誰的體液留下的印子。狼狽不堪,疲憊不堪的少年,眼裡閃着的,是決絕和不屈的倔強神情。

“醒了?”五天來,第一口真正意義的水,被喂進戶錦口裡,戶錦艱難地嚥了一下,又都咳了出來,喉嚨裡,已經全腫了。

“對不起,是我的私心害了你。勇敢的戰士,是不該受這樣的折辱的。”那女巫趁首領出去應戰,偷着進了帳子。看見五天前的那個男孩這樣悽慘的樣子,泣不成聲。

“我的女兒一天天長大了,美麗的身姿,是粗布衣蓋也蓋不住的,還有她光彩的容顏,即使抹了厚厚的鍋灰,也掩不住。”她哭泣着哀懇,“前幾日,我聽說他們從戰場上擒回一個大齊的軍士,身手了得,我便意識到,是火神把你帶來我面前。我會放您走,求您帶走我那一雙可憐的兒女,讓他們活命。”

那夜,女巫偷偷打開拴着戶錦的精鋼鐵鏈,可惜,還未及走,首領便回來了。女巫急急閃出帳門。

“火神發怒了,我們纔會戰敗。”那首領戰敗歸來,氣得嗷嗷大叫,“把那小子帶上來,今天我要燒了他祭神。”

“不行。”女巫迎上去,“他被火神詛咒了,燒了,會惹怒神靈……”她白着臉色,強自鎮定。

“那怎麼辦?”首領的眼神像是在吃人。

那女巫掃視了衆人,剛剛從戰場上下來,個個傷痕累累。旁邊,女人孩子和老人們,驚恐地哭潤。她眼圈也紅了,攏了攏頭髮,理了理身上的長袍,靜靜地說,“那個年輕人,燒不得。惹怒火神,全族不得安寧肯。我願意祭禮。”就讓自己用性命,洗刷欺騙火神的罪惡吧。

“哈,那好,這麼隆重的大禮,足顯我們的誠心。”首領殘忍地哈哈大笑,令人快快準備。

“……他們把自己的巫師燒了?”藍墨亭震動。戶錦繃緊脣,眼眸裡,彷彿跳動着那裹着濃煙的火苗。從腳燒起,淒厲的痛呼聲,全寨皆聞。

“燒了一半,她的女兒就趕來了,拉扯間,撕裂了衣服,露出了女子的身形……”戶錦痛楚地閉上眼睛。十三歲的曲柔紅,目睹母親被活活燒死,發了瘋的族人又要處死她,她受驚過度。從此,失語。

“事情敗露了,首領自然知道女巫一直在說謊。發狠地奔回帳裡,想再收拾我……”戶錦嘲諷的笑意挑在脣邊,“他太激動了,以至於根本沒發現,縛我的鐵鏈已經鬆開了。”

藍墨亭點頭,明白了。戶錦在帳子裡一舉手刃了那個首領。

“恰好大齊追兵已經來到寨子外,蠻人們亂做一團,我趁隙殺出帳。”手刃了仇人,戶錦單手拎着帶血的刀,有一刻怔忡,此身已經骯髒不堪,不如一死乾淨。

可是耳邊,傳來一個女子淒厲的呼喊聲。戶錦當時不認識曲柔紅,卻能毫不遲疑地認定,就是女巫的女兒遇了險。果然,齊軍闖進寨子,屠殺了所有的兵士。曲柔紅這樣美麗的女子,立刻被捉住,做爲戰利品,帶回軍營。

“我知道自己還不能死。”當着女巫燒成炭的高臺發誓,一定要救回她的一雙兒女。

“小鑼,被我所救,一直跟在身邊,他們姐弟對我十分依戀,我把他當弟弟妹妹看顧。”

“曲柔紅被齊軍抓住,即入了軍妓籍。當時我只是個小兵,連找到她在哪個妓營都做不到。此後數年間,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戰功無數,連升數級,成了虎威將軍。慶功宴那天,我終於找到了曲柔紅。”

戶錦想到那日宴上初見她的情形。握緊拳,“那樣的摧殘……戰爭讓人失了人性。“

“所以,爲了保住她,你對外宣稱她是你的意中人。”藍墨亭全明白了。

“嗯。父親管得嚴,自然知道我在慶功宴上弄走了一個軍妓。可我卻很篤定,他們不敢動曲柔紅。因爲我有一個契機,抓住了,便能保住她的。”

“什麼契機?”

“父親和樑相正合計着,要從封地接回當時的公主,現在的皇上,還想着事成,要把我送到她後宮去。只要皇上誕下有戶家血脈的太子,他們在大齊的勢力,纔會屹立不倒。我抓住機會,裝做十分迷戀曲柔紅,要同生共死的樣子,他們也不敢逼我太急。他們的底限就是我和曲柔紅不行夫妻之實。其餘的,只隨我高興罷了。”

戶錦轉目看了看藍墨亭,“皇上派人蹲我的房樑,我確實不知。但父親肯定派人蹲的,我以爲是一夥人而已。只要我守住底限,曲柔紅便安全。再者,大人也知道,我的小爺性子很強。他們也怕惹了我,到時擰勁上來,不進宮,計劃就全盤落空了。後來,皇上登了基,又有了大選……我做出對進宮十分牴觸的樣子,我反抗得越強烈,他們就越不敢動曲柔紅,就是這樣……”

“哎……”藍墨亭無言以對。又心疼這個倔強的小子,又爲他的計策叫絕。

“可是,對付皇上,我就沒轍了。”戶錦泄氣地垂下頭,“我急着要面聖,可這麼多曲折,一時又無法對她講清……”

自己如此骯髒不堪,怎配得上人家……戶錦地把頭埋進臂彎裡,腦中閃現出那個清麗的身影,絕望塞滿了心胸。

“振作些,吃點東西吧。”藍墨亭沒法安慰他,只得親自讓人傳膳。

擺好碗筷,塞給戶錦一碗飯,盯着他吃下去。好一陣,藍墨亭不得不狐疑地問,“侵犯你的人裡,有女子?”

戶錦僵了一下,“嗯,那首領手下有女將的,她們按我平躺着……又掐又咬,然後,自己坐上去……”平淡地說完,他把頭埋在碗裡,狠狠扒飯。

藍墨亭震在原地。一時悔得要扇自己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