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淑雲是總盟盟員的眼線,宵翎是逍遙幫分盟宵門的人,按逍遙幫構架的高低層級,宵翎也無權知道她的身份。他之所以知道她,是在調查林豫的死因中發現了她隱藏的身份。
林豫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宵翎命槿言給他注射昏迷藥劑,延長林豫的昏迷時長。千算萬算,沒算到林豫竟然無受影響,第二天一早醒了過來,釀成最後的悲劇。槿言的藥劑做過成千上萬次試驗,從沒失手過,這裡面必定有漏洞,但是……會是哪裡?
槿言給林豫做完手術,沒能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來,便開始調查前一天晚上的異常。他從林豫的主治醫師口中得知那天晚上童淑雲發現林豫心跳的異常,還問過林豫心臟的位置有沒有做過微創。更可疑的是,童淑雲還去監控室調看他潛入病房那段時間的錄像。
一個普通的小護士,卻能洞察林豫身上的異常。槿言在給林豫手術的時候,還發現前一晚給他體內注射的藥劑被其他藥水中和了。童淑雲給人做護理的水平遠超出正常醫生的水平,並且她一定知道林豫遭人設計了!
槿言把情況傳遞給宵翎,宵翎在查探童淑雲的資料時,發現她是二十幾年前從逍遙幫出來的鷹眼。她和翁可嵐一同在皇家醫院共事,翁可嵐隱藏的身份是總盟盟員,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總盟給她安插了童淑雲這個眼線,代號鷹180。爲方便信息共享,翁可嵐向醫院要了童淑雲這個小護士做第一助理,以便加強兩個人的溝通。
宵翎曾經被總盟派出去執行任務,和翁可嵐搭檔,知道她是總盟的人。總盟下令逮捕處決翁可嵐的時候,宵翎在場,知道翁可嵐背叛了總盟的號令,必須得死。
至於她犯了什麼罪,沒人知道,宵翎接到的命令是不得過問。翁可嵐死前曾跟宵翎秘密會見了一次,跟他說了些除了任務以外的交心話。甚至把自己在生活中有丈夫和孩子的事都說出來。
“在任務情境外透露身份,是要判罪的。”宵翎提醒她。
“動不動就拿判罪嚇唬人,逍遙幫的手段只剩下這麼可憐的技巧?”翁可嵐嘴上掛着嘲諷的笑,心胸十分豁達,“執行任務本身就是件殘酷的事,爲什麼要帶着畏懼的心態做事?我不相信人性的溫暖會屈從冷冰冰的以命立誓!”
“我們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走錯一步都有可能全盤皆輸!真的爲家人考慮,就該藏起自己的軟肋。”
家人是她的軟肋,因爲任務的性質,她沒有辦法好好呆在林豫身邊,更沒有辦法照顧女兒,她選擇離婚。只有她離開,林豫和林亦凡才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已經跟正常生活絕緣,不能再把他們牽連。
翁可嵐豁然一笑,對宵翎說:“我不會讓他成爲我的軟肋,我要讓他成爲我的牽掛,只有牽掛在才能活的像個人!”
“你打算怎麼做?”
“就算我不在,我也會讓他們的正常生活延續下去。”
直到今天,查到翁可嵐和童淑雲的關係,宵翎才知道她當年打的什麼算盤。
她把以姐妹相稱的童淑雲帶到林豫身邊,把對丈夫的掛念全託付給了她。宵翎每每想起翁可嵐找他的最後一幕,總懷疑那時候翁可嵐已經意料到自己活不長了,她不過想找個人把隱忍在心裡太久的苦楚宣泄出來。
讓宵翎慶幸的是,翁可嵐選擇童淑雲一點也沒選錯人。翁可嵐被宣佈遭槍擊案死去之後,童淑雲也辭去小護士的工作,專心陪着林豫。童淑雲就是在那時候從逍遙幫金盆洗手,鷹眼180不復存在。
這麼些年童淑雲活得比空氣中的灰塵還要平淡,她跟林豫的感情雖不深,但對翁可嵐的託付卻從未放棄。她在逍遙幫練就的甘於平凡的本事就是她過日子的哲學。
這樣一個人,宵翎選擇相信。他遞給童淑雲的茶已經冷了,倒掉一杯,又斟了杯熱的。
他告訴童淑雲:“你堅信的事實沒有錯,林亦凡的生母是翁可嵐,不是別人。”
“你知道姐姐?還知道亦凡?那你知不知道,爲什麼親子鑑定出來的結果是錯的?”
“因爲我。”宵翎聲音由散漫變得凝重,神色黯然,“有人要對翁可嵐的女兒不利,想要保護你們的女兒,就不要讓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宵翎看向她,視線卻像指向遙遠的天邊,童淑雲看不見他眸子深藏的幽谷。半晌後,問道:“我要怎麼相信你?”
宵翎慢慢放下摺扇,修長的手指解開白色襯衫的鈕釦,露出胸前的小麥色肌膚,那裡面是柔和的肌肉曲線。他輕輕的從胸口揭開什麼東西,童淑雲吃了一驚,那看似完美無瑕的胸前竟是用一塊掌心大小的假疤痕貼出來的。
他心臟的位置,有動過手術的疤痕。
“我曾經只差一點就命喪黃泉,是她救的我。”
翁可嵐十幾年前對宵翎說的話,一直記在他心裡。冷冰冰的以命立誓爲什麼不能屈從人性的溫暖?他忠誠於總盟,他帶領的分支宵門無條件服從於組織,但他不能背叛翁可嵐昔日救他的恩情。
當年他心臟部位受的這個傷,除了翁可嵐沒人能救得了他。她是個曠世奇才,鬼手神醫。
童淑雲對宵翎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這個人一定也是逍遙幫的人,只是權位多高就不知道了。她不是盟員,又離開太多年,對這些人物關係不瞭解。但逍遙幫的盟員不得裸露傷痕標記,身上有傷疤都得用仿真人皮覆蓋。
童淑雲在腦海裡快速推斷,這個人願意告訴她林亦凡是翁可嵐的女兒,這跟林豫臨終前在她掌心裡留的言是一致的,而這個事實也是童淑雲打從心眼裡認定的。就算她不相信這個男人,她也相信林豫。
“如果讓人知道亦凡是姐姐親生的,會怎麼樣?”
“死。”
他口氣很淡,童淑雲卻嚇出一背後的冷汗。
“我該怎麼做?”
童淑雲從陸氏私診出院的日子到了,林亦凡跟陸池城去接她回家。陸池城挑了條秋田犬,據訓寵物的朋友說這種狗非常忠誠而且聰明,性格還很溫順,最重要是長得還很漂亮。陸池城帶林亦凡一起去挑的,見她一進寵物院就相中了這條體型還很小的狗,不停地給它餵食,二話不說就拍板了。
其實林亦凡不過看它個頭小,搶不過其他大的。
抱着狗狗,剛到醫院就見阿曼達臉色蒼白的衝出來,“林夫人……!林夫人走了!”
林亦凡跑進病房,裡面已經空空如也,牀上疊好了兩套睡衣,是童淑雲住院林亦凡給她準備的。
“什麼時候走的?去哪裡?”林亦凡問阿曼達。
阿曼達氣喘吁吁:“護士長說,早上六點多。林夫人跟丁當小姐一起走的,走前說已經跟你打過招呼了,她和丁當小姐一起去英國!”
林亦凡手一軟,狗狗從她懷裡掉跳下來,她打童淑雲電話,已經關機。剛一轉身,陸池城就把她攔住,“來不及了,我讓人查登機記錄。”
陸池城猜到她要追去機場,但現在已經是中午,童淑雲如果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估計也不會讓她找到。陸池城打了個電話讓老譚去查今天早上飛倫敦的乘客記錄,過不了多久老譚回了消息,童淑雲和林亦凡搭的同個航班走的。
“我不相信,媽怎麼會說都不說一聲就走呢?”林亦凡跑回林家,屋子裡空蕩蕩,媽媽之前給房子佈置的裝飾品,掛飾,桌旗,全都沒有了!養的花連同花瓶也不見。她跑進童淑雲房間,裡面什麼都沒留下,衣櫥裡一件衣服也沒有,跟搬家一樣乾淨。
“這……這怎麼可能?她就算要走,也該跟我說一聲啊!我這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林亦凡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腳步不穩,磕到沙發的一角差點摔倒,還好陸池城把她拽住。
“亦凡,你冷靜一點,說不定這裡面有什麼誤會。”
林亦凡手機響了起來,她打開一看,是一封郵件,寄件人是童淑雲!
童淑雲此時跟林丁當正在去往英國的飛機上,那個她無從知曉的男人告訴她,她必須縱容林亦凡不是翁可嵐親生的“假事實”存在,她大動干戈調查當年婦產科記錄的行爲有可能引起總盟的懷疑,惹引他們對這件事繼續深究。他建議她暫時離開。
“有人要對亦凡不利,我不能離開。”
“你曾經是鷹眼的身份總盟都知道,你跟亦凡越親密,總盟就越會對她產生懷疑。離開亦凡,就當她跟你已經沒關係了!”他語氣沉穩,語調卻漸快,微鎖的眉頭是他此刻內心憂慮的表現。
童淑雲讓一步:“要走可以。我要把亦凡也一起帶走。”
“不行。”林亦凡還是他安插在宵門任務裡的棋子呢,林亦凡一走,等於瀾言棄命而去,行爲就更詭異了!爲了確保她的安全,宵翎只能讓她堅守在危險的地方,這樣才能徹底打消總盟的疑慮。
宵翎最後的理由說服了童淑雲:“陸池城能給她最好的保護。”
事到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擲。林亦凡呆在陸池城身邊,也許比把她藏在身邊要可靠得多。
童淑雲寫了封郵件,設置飛機飛到中途的時間發給林亦凡。林亦凡讀完郵件,腦子裡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