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心田,似已揣摩到其中因由,然而又不能清晰詳細地描畫出來,那種耐人尋味的感覺,令諸葛亮非常痛苦。場中兩手空空,只在腰間插了一把長刀的張飛,最終亮出了他的武器。只見他手往懷內一抹,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就應手而出,先射往顏如玉的右外檔,接着加劇彎擊回來,“喤!”的一聲擊中了顏如玉長刀。
顏如玉的刀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張飛那東西則飛到頭上,不住隨着右手的動作在上空繞圈,原來是將半月形銀光閃閃的“迴旋刀”,兩邊都鋒利無比,特別彎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恐怖的殺傷力。諸葛亮還是初次見到他這獨門兵刃,心想若以之擊殺猛獸,當是不費吹灰的力氣。
張飛笑嘻嘻望着不知怎樣應對他兵器的顏如玉,一對眼搶先賊兮兮的盯着她的美乳。牛輔喝道:“旁門左道的武器,怎麼能夠拿來在大庭廣衆中見人。”一聲大笑在正門處響起,只聽有人道:“牛掌門此言差矣!天下間只有殺人或殺不了人的武器,那有何旁門左道可言。”
大家詫異地望去,只見大將李楚原在十多名兵丁簇擁下,踏進門內,後面還追着廖鞎和幾名喬家的府衛,很顯然是連通報也趕不上。諸葛亮搶先將張飛喝了回來。顏如玉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悻悻然回座去了。
喬國老這老狐狸笑呵呵離座迎客,一臉笑臉道:“大將軍何時回來的,要不然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不會漏了你。”李楚原虎虎生威的眼神掃視了全場所有霍然而立歡迎他的人,當他瞧到董卓的時候,虎目殺機一閃,才敏捷斂去,冷假笑道:“國老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就好了。”
眼睛盯着表情尷尬的牛輔道:“掌門擔當爲我大漢培育人材,千萬不要墨守成規,本將軍長期與突厥作戰,見慣戰場上千變萬化的技巧,兩軍對壘的時候,僅有的目的就是勝過對手,那管得用的是什麼兵器。”牛輔氣得臉色發黑,卻是有苦難言。李楚原轉向諸葛亮,語氣立轉溫和道:“孔明立下大功,今天我來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給我拿酒來!”
這大漢除長孫無極外的一代名將,一來就鎮懾全場,連董卓那麼飛揚跋扈的人,也不情願出言得罪這軍方的第二號人物。華雄和李傕更緘口不言,不情願搭口。諸葛亮心裡面訝然,沒想到這代表大漢軍方的人物竟會明目張膽地表示對自己的力撐,使他不致勢單力孤,落於下風。
只有韓當依然踞坐宴會上,不賣賬給李楚原。李楚原也不怪他,徑直和諸葛亮對飲三杯,還坐入了諸葛亮席內。馬超等三人連忙離座,由喬國老使人在席後另佈置了三個座位,安置了他們和李楚原的隨員。
其他所有人坐定後,董卓乾咳一聲道:“大將軍風塵僕僕,不知邊防形勢怎樣呢?”李楚原語氣冰冷地道:“董太尉還是第一次問到突厥之事,本將這一趟趕回洛陽,爲的卻是劉凝的事情,我徵詢過長孫丞相的看法後,都認爲她的自殺疑點很多,故決定由軍方聯名上書,求皇上徹底查明白這件事情,太師乃一手了結這件事情的人,當知李楚原所料極是,我還打算向太師請教呢。”
諸葛亮疑慮盡釋。記起了慕容香曾說過劉凝乃大漢曾大破漢軍的一代名將之後兼之因堅守貞節而甚得人心,更得軍方擁戴,因此連董卓也不情願碰她。眼下董卓色膽包天將她殘害了,他與軍方趙奢系統將領們的糾纏再無轉寰餘地,變成了正面交鋒,因此李楚原眼下才毫不客氣,很顯然要收拾他董卓。
董卓的臉色立馬變得十分難看,然而衝着李楚原的兵馬大權地位,依然不情願反臉發作。李傕陰聲細氣地道:“劉凝因牽掛亡夫,自盡而死,此乃千真萬確的事,皇上最清楚其中形勢。大將軍不將精神放在邊防上,是不是多此一舉呢?”
諸葛亮沒想到圓滑如李傕者,竟會那麼冒犯李楚原,可見軍方和董卓一黨的糾纏,已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再不顧對手顏面了。李楚原不愧強硬的軍人本色,仰天馬上道:“我們就是怕皇上給小人矇蔽了,纔不能不理這件事情。爭勝的技巧,先匡內,後攘外,若說此乃多此一舉,果真是笑話之極。”
喬國老一向不加入任何派系的糾纏,而各派也因他的舉足輕重而對他加以拉攏,使他能左右逢源,這時見火藥味越來越濃,勢頭不對,插入打圓場道:“今天晚上不談國事,只談風月,老朽佈置了一場賞心悅目的美人舞刀,請各位客人欣賞怎樣?”還不曾打出手勢,韓當沉聲喝道:“住手!”
慢慢地長身而起,拔出身後比一般刀長了至少一半的青釭,談笑自如看着諸葛亮道:“諸葛都尉,今天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我看看叛徒伏獻德傳了你什麼絕技?”由於韓當身份特殊,李楚原也找不到插嘴和干涉的理由。諸葛亮曉得此戰無處可逃,心裡面說這一仗就當是送給伏獻德在天之靈的祭品,假如不是以衆凌寡,韓當很難傷得這伏羲道場大師的一條頭髮!霍地立起,雙目寒芒電閃,盯着韓當道:“誰是叛徒?舵主你見到伏羲他老我才辯說吧!”
韓當怒哼一聲,很顯然是心裡面十分憤怒,移步堂心,擺開門戶。堂內一根針掉到地下也聽得到,人人都曉得韓當的刀法深不可測,肯定有人私底下叫好,有人卻爲諸葛亮憂慮。董卓則在偷笑,若殺了韓當,儘管漢帝曉得諸葛亮情非得已,也必然大大不高興。若韓當殺了諸葛亮,去此心頭大患,更加是對他有利。因此不管結果怎樣,對他都會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諸葛亮離開座位,出乎大家所料的,他竟往對席的董卓走去,雙目寒芒閃閃,一點不讓地瞅着董卓。董卓和一衆親信都涌起戒備的神色,有人更手按刀柄,打算應對任何對董卓不利的行動。諸葛亮來到董卓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的飲血刀,連鞘放在董卓眼前宴會上,泰然自若地道:“這把刀還給太師,它既曾痛飲顏良的鮮血,當沒有辱沒太師贈刀厚意。”再深深盯了這與他有深刻血仇的大梟雄,才轉身往立在堂心的韓當走去。
顏良固然因他而死,然而真正出手殺顏良的卻是關羽,諸葛亮那麼說,是要特意激怒董卓,同一時間讓他曉得自己已悉破他的詭計。這還刀的行動正表示要和他畫清界線,公開應對。在這一刻,他連漢帝也不放在眼內,更不要說董卓了。也只有這樣公開決裂,他纔可獲得長孫無極和李楚原等軍方的全力力撐。
董卓果然氣得臉色陣紅陣白,難看之極。餘下人等還是第一次曉得顏良給人殺了,齊感詫異,陸續竊竊私語,連李楚原和韓當也閃過驚訝神色。不用再和董卓這大仇人做戲,諸葛亮大感舒坦,雙目凝視着韓當,伸手拔出伏羲刀,心裡面涌出騰騰殺氣,像熱霧般蒸騰着,同一時間心頭一片澄明,萬緣俱滅,連伏獻德的恩仇也忘記了,天地間只剩下他的伏羲刀和對手的青釭,再無他物。
韓當固然穩立如山,毫無紕漏。可是諸葛亮卻似徹底明白對手的所有動向和打算,一縷不漏地反映在他猶如青天碧海的心境裡。這恰好是伏羲三大殺手鐗“守心如玉”的心法,藉着奇異的呼吸方法,專一的心志,而與董卓的決裂,更使他像立地成佛,猛然間得道的高僧,達到了這種刀道的至境。在一邊觀者眼中,諸葛亮突然間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淵亭嶽峙,靜若止水,然而又涵蘊着爆炸性的實力和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