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墜身蟎蠓界

被扔進蟎蠓血界的一瞬間,我的腦袋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那個詭異的笑容是怎麼回事?詫異之外,更多是被騙的懊惱。

我,果真被騙了,蟎蠓血界自當有九九八十一層,鎖龍淵作爲囚禁上古巨獸和仙道神佛的地方應是設立在了最底層,可我現在深受的處境,更像是蟎蠓血界中下層的位置。我摸索四周,腳底滾燙灼燒,四面八方皆是附着在熔漿之中密密麻麻的蟎蠓,身軀有成年蚰蜒般大小,頭頂長着一雙黑黃相間的長觸鬚,撲閃忽爍身後讓人暈眩的翅膀,甚至就是岩漿之上,都漂浮蠕動着他們白色肥大的蛆體幼蟲。稍有不慎,便會驚動他們,狂瘋襲來,輕則痛癢難耐,重則屍骨全無。

我心中困惑,這裡根本就不是鎖龍淵!

“被人欺騙的感覺,怎麼樣?”從漫無邊際的頂端傳來饕餮高傲得意的嘲諷。

“饕餮!你不是答應我,讓我救出神尊,我們再無瓜葛的嗎!你這是置我於何地?!”

“你們人類,不是最喜歡就是欺騙嗎?我們怎麼就不能取長補短了呢?只是將你擡升了一級煉獄,受苦的滋味差不多,你就給我安心待在裡面,多替我們享享福吧!”

饕餮的狂笑顫慄驚動血界的蟎蠓,我被一雙雙綠幽幽的瞳孔包圍,進退兩難,使出雷火根本斥退不了他們,反倒使得他們越來越激動,跳上一隻身先士卒的,在我臉上死死叮住不鬆口,其它的都也接踵而至,把我整個身體覆蓋,我疼得在地上打滾喊救命,雙手撓抓臉上的蟎蠓。痛癢無法的我甚至不惜火焰燃燒的灼熱,將自己的身軀引燃了雷火,越燒,溫度越高,我身上覆蓋的蟎蠓越多,他們的口器就像一根根粗細得當的針刺,麻醉着你的每一根血管,穿透你的骨髓。

“放棄吧,蟎蠓最愛的就是火了,我特意爲你準備的,符合你的屬性。這點,就屬本尊最懂它們了。”

“饕餮!你爲什麼要這樣!”我翻身滾進岩漿,雖然有靈氣的保護,可那股灼熱感和蟎蠓吸食的痛苦是永遠存在的,我憤憤指責饕餮違約在先!

饕餮的聲音震天動地,穿透八十層血界傳到我的耳朵裡,“因爲,本尊要得到的,不僅僅是幽冥,本尊要的是整個三界!本尊要奪回曾經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放了你們,豈不是自討苦吃放了一個勁敵?本尊可是問過你們了,也給過你們機會,絕不後悔!這可是你說的!”

我現在的處境,像極了一隻被如來騙了過後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虧了我曾經沾沾自喜,真是討厭自己過去自以爲是做作的樣子。便是贏得現在這般狼狽不堪的樣子,打翻在熔漿撲騰掙扎,我向來不習水性,更不用說是這煉獄岩漿中瀑溺。沉入岩漿深底,煉火灌喉,吞嚥苦澀,不敢呼吸,還剩下一雙筋脈爆裂的雙手伸出岩漿之外……

我的腦子想不起任何事情,身子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也不清楚,只能感受得到蟎蠓在我身上攀爬吮咬,將雙眸緊閉,麻木自己。墨羽他,死也想不到我會在這裡吧!我將在這永世浩災之中萬劫不復,一定擔心死了。祈禱那暴戾成性的窮奇沒有爲難到他……如果說一個人臨死前,他的大腦會快速旋轉做最後一次運作,像放映機一樣回顧一個人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那我此刻的記憶裡,竟然全是墨羽的模樣……

十三歲那年的相遇,一直到現在的相知,我們經歷的太多,無論是陵陽山的伽藍禁地、秦陵迷宮的鬼怪厲神,還是人心叵測的拍賣會上週旋……太多太多數都數不過來,我們都彼此攙扶依偎着活了下來,可是現在,我,真的要放棄無謂的掙扎,接受這不盡如人意的上天制裁。我腦子全是第一次見到墨羽時的樣子:墨羽,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告別……

“痛苦,都是你自己贏得的。徐泰。”我在迷糊中貌似聽到了徐霍的聲音。“你就隨着波焰慢慢沉下去吧,縱然殺不死你,這無止盡的折磨也夠你享受的了……”

我的眼角不爭氣流下淚水,在這場賭局中,我再次輸得一敗塗地,料是徐霍花言巧語迷惑了陰剎謀反,我們纔會淪落到如此境地!不就是爲了一張三教圖嗎?從上古爭搶到現在,歷史上多少人死於三教圖的爭鬥之中,還沒找到長生不老之術,就葬身血雨腥風之中,呵,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麼多歷史的血的教訓還不夠多嗎……崇康年間的大屠殺還不夠警醒嗎?強者屠殺弱者,區區一個怖屍老祖殺了崇康百姓五萬萬!崇康衛軍又爲了三教圖屠了六門!屠殺到最後,人世間還剩幾個人?輾轉想來,殺了一圈,還不是他人身前的螳螂一隻?可惜我現在被烈焰灌喉說不出話來,就算有幸能着離開這裡,我亦是無話可說。烈火灼燒的疼痛,熔岩嗆溺的窒息,蟎蠓撕扯我身軀……這都讓我痛不欲生,我?爲什麼要活着,死了多好,一了百了。至少死了,心就不會痛了呀!

我清清楚楚聽到上邊的交流,徐霍必定又是一副奸人嘴臉,“恭賀饕餮尊上奪回幽冥,剷除叛黨!也……希望尊上不要食言,寒了屬下之心啊……”

“可真是想不通,你們人族爲了一張破圖都能爭得頭破血流,還有什麼事情是人類幹不出來的?”

“三教圖於尊上而言並不算什麼,可是對於我們,可是至寶之物啊!它能給予我們渴望而不可求的無窮力量!”

“你是想成爲第二個羅沐陽?再屠城池百姓五萬萬?”

“老夫可不想受後人永世唾罵……”

“你是想讓這個世上再無後人吧,老匹夫!”

“屬下不敢!”

“……不敢?本尊寧可相信獸族出叛黨,也不會相信任何歸附於吾獸族之異類!人類貪婪的可怕,本尊可是領教過的!莫要和本尊搞噱頭,弄什麼歃血爲盟的形式主義,本尊不吃這套!更不是爾等敗類之同黨!老匹夫,你的那點小心思,本尊還不瞭解?獲得力量如何?一統人類?還是一統世界?想把我們再關進那永無天日的地獄去,想都別想!”

“尊上息怒!”

“那徐泰下面孤獨着呢,缺個人下去陪陪他。”

“尊上不要!你!不能過河拆橋啊!”

“本尊不僅要過河拆橋,還要燒了歸來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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