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中秋了,軒窗外夜風微涼,樹影婆娑,明月窺人來,輕雲如絲帶。
偶爾風來入門戶,拂動帷縵如細腰輕舞,羅牀上晏楠如同一條水蛇,趴在許清懷裡不安分的扭動着,身上的肌膚滑潤如細綢一般。
“相公!你騙人,上次你說那樣能懷上身子,人家都依你了,可都過去好幾個月了,人家怎麼還沒懷上呢?”
東廂月照在她精緻的五官上,透着一種明玉般的光潔,許清清楚地看到她的小嘴抿着,兩腮露出淺淺的梨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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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也不能怪相公啊!再說了就算相公有心騙你,紅菱總不會也騙你吧?相公思來想去,這個大概也因人而異吧,咱們多嘗試一下其它……嘶!娘子,輕一點!相公這不是全爲你好嘛!”
“哼!”晏楠又用力扭一下,這才放開他:“相公就會騙人,騙得人傢什麼都聽你的,如今還有什麼花樣你沒試過,休想人家再信你!”
許清心中暗笑,這丫頭在牀上竟是最大膽的一個,這樣的話也只有她敢當着許清說出來,許清手指在她粉背上輕輕滑動,到臀溝處輕輕一撩撥,晏楠嚶嚀一聲,緊緊抱住他不敢再亂動,許清這才笑道:“其實喃喃你大可不必着急,現在你才十七歲半,有一點你大概不知道,女人要到二十歲以後生孩子纔會更健康,更聰明!”
“你怎麼知道的?又想騙人家!”
“喃喃,這可是宮裡的御醫說的,我可沒騙你!”
“可是每次回家孃親總追問這事,人家現在都不敢回去了!”
許清也有些奇怪,紅菱已經懷孕,照說自己身體不會有問題,可如今辛勤耕耘好幾個月,一個個被自己伐弄得筋酥骨軟的,可除了紅菱外,竟不見一個有動靜!
“相公,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努力唄!”
許大官人輕笑一聲,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要是她們老是一槍中標,這後院裡還不得個個挺着大肚子,想到這許大官人心懷大暢,開始爲所欲爲起來,將她的蛇兒腰一攬,翻身覆上去,一口含住那如珠櫻桃,舌尖輕撥一下,房中頓時鶯歌透窗。
中秋這一天,朝中放假。
市井間多賣冥器靴鞋、襆頭帽子、金犀假帶、五彩衣服之類的祭祀用品,都是用紙糊成的,潘樓街及城中各個瓦子也多賣一些節日用的果食,主要是生花果之類的,勾欄之中多演《目連救母》這出雜劇。
故事的大意是講目連的母親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嗇貪婪,兒子卻極有道心且孝順。其母趁兒子外出時,天天宰殺牲畜,大肆烹嚼,無念子心,更從不修善。
母死後被打入陰曹地府,受盡苦刑的懲處。目連爲了救母親而出家修行,得了神通,到地獄中見到了受苦的母親。目連心中不忍,但以他母親生前的罪孽,終不能走出餓鬼道,給她吃的東西沒到她口中,便化成火炭。
目連無計可施,十分悲哀,又祈求於佛。佛陀教目連於七月十五日建盂蘭盆會,借十方僧衆之力讓母吃飽。目連乃依佛囑,於是有了七月十五設盂蘭供養十方僧衆以超度亡人的佛教典故。目連母親得以吃飽轉入人世,生變爲狗。目連又育了七天七夜的經,使他母親脫離狗身,進入天堂。
這出雜劇源於佛教故事,主要是勸人向善,勸人守孝,更隱喻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的意思。之所以中秋這天處處演這齣戲,是因爲這時候中秋節和後世的中秋節有些不同,古代有春秋兩祭的說法,中秋便是秋祭的日子。
而月餅在此時也主要是用來祭祀的,因爲中秋祭祖是以素食爲祭,百姓家城外有新墳的,也要出城祭掃,皇家也會請佛道兩家謁墳。
另外就是本院官給祠部十道、設大道場、焚錢山、祭軍陣亡歿,設孤魂之道場等,就這項,由官府每年中秋日隆重祭祀陣亡將士,這個許清覺得非常有意義。
到了晚上,貴家結飾臺榭,民間爭佔酒樓玩月。京城的所有店家、酒樓都要重新裝飾門面,?牌樓上扎綢掛彩,出售新鮮佳果和精製食品,夜市熱鬧非凡,百姓們多登上樓臺,一些富戶人家在自己的樓臺亭閣上賞月,並擺上食品或安排家宴,團圓子女,共同賞月敘談。
許家現在也算是京中新貴之一了,本來他也想在後院的小湖邊搭個臺賞月的,但趙禎在宣德門搭了個高臺,特意把京中兩府兩制、六部九卿都邀去一同賞月,許清也在愛邀之列。
他本不想去,紅菱有孕在身,這中秋節撂下她們,帶着晏楠和清平兩個出去賞月,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紅菱哪裡不知道他想什麼,溫言寬解道:“許郎,這兩府樞相都去,就你一個人不去怎麼行?御使言官們還不得說你傲慢無禮!藐視君上,你若真留在家裡,奴家反會因此惴惴不安!”
“去年中秋在渭州,今年又去宣德樓,就沒能消停一下,好好陪陪菱兒!”
紅菱輕聲笑道:“許郎,莫再多言,只要不是象去年那樣,在戰場上刀光劍影的,奴家這心裡就踏實了,許郎快去吧!”
許清也知道不去不好,只好叮囑一翻後,帶着晏楠有清平兩人出門,許清本想把小顏也帶上的,卻沒想到一向愛熱鬧的小丫頭,堅持要留在家裡陪紅菱,倒讓許清頗爲感慨,不知不覺間,這丫頭懂事多了!
街上火樹銀花,燈影人移笑語不絕,車子好不容易來到宣德門前,裡面早以是鼓樂聲聲,華蓋如雲,貴婦千金步搖香影,王公將相三五笑談,好不熱鬧!
既然出來了,許清也就放開懷抱,帶着着晏楠和清平倆人穿行於一片歡聲笑語中,看宮女跳嫦娥舞,婀娜多資,水袖飄繞,如嫦娥舞於桂花樹下。
“相公,你看哪裡呢?”晏大小姐突然發覺某人的眼睛到處亂瞄,那眼神分明是正在對那些貴家千金逐一品頭論足。
“沒有,沒有,相公只是想做個比較,看來看去覺得今晚還是我家喃喃和清平最端莊美麗!”
清平忍不住噗哧一笑,偷偷扭了他一下,清平騙不了,晏大小姐又豈是這麼好糊弄,她小嘴一噘輕哼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又眼睛都快掉出來了,還比較呢,到這裡你就沒看過我和曦兒姊姊一眼。”
許大官人覺得那叫一個冤啊,這自家娘子相貌自是牢記心中,用得着審視完一個、又回頭看一眼自家娘子才能對比的嗎?是,得承認這場中美人確實多多,咱也有些眼花繚亂,可咱沒迷失自己,心中還是牢記自家娘子最美嘛!
但這能說嗎,許大官人只得再出奇招,將雙眼一閉,輕輕哼唱起來:“你是我的眼,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因爲你是我的眼,讓我眼見這世界就在我面前……”
晏大小姐一聽,這還得了,自家相公分明是將自己比作失明者,趕緊說道:“你別瞎哼了!弄得人家怪難受的,你……你快把眼睛睜開,你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吧,人家纔不要做你的眼呢!”
“遵令!哎,算了,說真的,剛纔相公真是在心裡對比了一下,千真萬確是覺得你們倆人最美!”不管如何,嘴甜點總不會是壞事!晏楠和清平兩人盈盈笑着,也不作聲,許清還想解釋一下,趙禎和曹皇后卻來了。
衆人上前施完禮,然後在宮女的引領來,一起登上高臺,按次序而坐,此刻皓月飛空,銀漢爛漫,許大官人卻笑得有些勉強,不知是記恨剛纔自己閱盡名花的舉動,還是因爲別的,兩人小妮子一個跑晏殊那邊去,一個跑趙老八那邊去了,剩下許大官人那個孤苦伶仃,獨據一案。
坐中大臣都是帶有家眷來的,他又不好湊過去搭桌,只好在獨自擠出一臉‘神色自若’的笑容,許清下首坐的恰好是蔡襄,他不失時機地打趣道:“子澄,怎麼?今夜竟是落花人獨.立!”
許清順勢瞄了他那娘子一眼,心裡惡意地想,就你娘子那樣子,我寧願落花人獨.立,也不願微雨燕雙飛。
“老蔡,你這就不知道了,我娘子在家對我自然是噓寒問暖,出門卻是放任自由,從不會多管!老蔡,知道什麼是自由嗎?“
平時許清和他稱兄道弟的,如今突然變成老蔡了,蔡襄差點沒噎死,他那娘子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蔡襄順了氣,也跟着笑起來!
和許清鬥嘴,打兩人認識以來他就沒贏過,不是說他經史子集讀得不多,而是人家許清根本不和你掉書袋,就象現在,人家跟你探討的是自由!你能說什麼?
接下來在晏殊這位首相的帶領下,大家一起給趙禎和曹皇后敬了酒,接着是趙禎發表了一翻熱情洋溢的講話,不外呼天下太平,國秦民安,全賴衆卿輔佐之類的。
其間許清不時向晏家那邊望一眼,晏楠這小妮子竟然在向他盼鬼臉,就是不回來,再望向清平,很好,正笑語嫣嫣的給趙老八斟酒呢!
趙禎似乎也注意到了許清這邊的特殊情況,和曹皇后細語兩句,夫妻倆輕笑起來。
場中氣氛和樂融融,天上素月分輝,明河共映,正所謂詩的唐朝,詞的宋朝,這樣的時刻豈能少得了詩詞助興呢!
趙禎舉杯邀飲之後說道:“各位愛卿,如此良辰美景,當有華章詞彩方爲善美,就請晏相國先來如何?“”
衆人先是一片喝彩,晏殊倒是微微一怔,按說這樣的場合一般都是小字輩先來,這回也不知趙禎爲何把次序倒過來,他也無暇多想,只得沉吟一下朗吟道:
一輪霜影轉庭梧,
此夕羈人獨向隅。
未必素娥無長恨,
玉蟾清冷桂花孤。
衆人聽完又是一片喝彩聲,賈昌朝此時站起身,撫須而立,輕聲將晏殊的詩重誦了一遍,然後意態閒雅地說道:“晏相這詩確是難得的佳作,唯獨可惜的是有些不應景兒!陛下,臣有愚得,不敢藏拙!”
“好!賈卿快請誦來!”
許清聽了賈昌朝的心中頓時大氣,要說自家老丈人這詩確實有那麼一丁丁、一點點不應景,可他畢竟是當朝首相,而且這詩的質量也沒得說,確實是上佳之作,你這麼當衆說出來,不等於是打我老丈人的臉嗎?打我老丈人的臉就是打我的臉!
不管許清怎麼氣,賈昌朝已經步入場中朗吟道:
皓月飛河漢,
廣寒夜未央。
一曲青天舞,
三星照人間。
衆人喝彩聲中,許清卻在心裡嘀咕着,這又是‘漢’又是‘間’的,你賈昌朝就是個漢奸!還三星照人間呢,馬屁精一個!舉起自已的杯中酒,仰天一杯而盡。
許清孤家寡人獨據一桌,實在太顯眼,趙禎早已注意到他,連他在賈昌朝誦詩時不時撇嘴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大感好笑,說來剛纔賈昌朝確實有些過分,也難怪許清這個做女婿的鳴不平了。
場中喝彩聲剛落,趙禎便笑道:“下面就請我們‘王母欲留金龜婿,只慕瓊漿釀酒甜’的許才子來一首,衆位愛卿覺得如何?”
趙禎這麼一打趣,場中笑聲不絕於耳,不少人下意識地望向晏楠和清平兩人,想看看這兩位是不是真比仙女還美,使得許清連王母娘娘的女婿都不願做,而樂着娶她們。
晏大小姐倒是波瀾不驚,清平卻羞得直往趙老八背後躲。
嗯,既然趙禎有意讓咱替老丈人找回場子,許大官人也不惜疏狂一回,左手持杯,右手抄起酒壺,且飲徐行,步入場中,時而舉頭望月,時而低頭輕嘆,時而長虹鯨飲,夜風吹來衣袂飄然,月光照在他俊朗的臉上,更顯綽而不羣,
衆人也不催促,如同看大戲般由着他表演,別人不急,清平和和歸楠卻急了,生怕他做不出佳作,徒惹人笑。
此時許大官人如同物我兩忘,持杯於手,復擡頭望月,口中朗聲吟道: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惟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蟬娟。
衆人聽到前兩句時還不覺怎麼樣,等聽到我欲乘風歸去時,場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每個人的思緒彷彿都被那朗吟聲帶到了九天之外,帶到了瓊樓玉宇之間,清影弄舞,不知天上人間。
等許清聲落,施施然步回自己的案几坐下,場中依然寂寂無聲。
很好,這效果讓許大官人很滿意,以前他剽竊過幾首詞,但向來不動蘇大才子碗裡的東西,可這回他打算狠狠的動,哪天找機會去一回黃州赤壁,把那另一首代表作也搶先註冊再說。
許清想通了,蘇大才子是守舊派的代表人物,他才名越高對這個國家反而越沒好處,自己是革新派,天生站不到一快去,竊!把他的大作能竊的都竊了,孔老頭說的好,偷書能算偷嗎,換個說法就是這竊詞能算竊嗎?
許大官人還在獨吟幽思着,晏大小姐和清平郡主現在早已恨不得馬上跑回他身邊,膩在他懷裡,盡情的誇自己相公一翻,但這衆衆目睽睽之下,又做不出來。
在場的人,總算是歐陽修這個文壇領袖人物先回過神來,長吁一口聲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此詞一出,今夜無復言詞矣!”
趙禎從沉醉中被驚醒,也不禁輕擊案几,大聲叫好,對許清遙遙舉杯道:“今夜得聞如此佳作,無憾矣,子澄,來,與朕共飲此杯!”
“謝陛下,陛下謬讚矣!臣這詞與賈參政的詩比起來,尚有不少差距,今後還得多多向賈參政學習才行!”你們能矣,我就不能矣?
孃的,敢不給我老丈人面子,看爺會不會給你面子!聽了許清的話,即使是臉皮厚如賈昌朝,也不禁悄悄別過臉去,晏殊對許清的做法似乎很不認同,彷彿嗆了酒般輕咳了兩聲。
人不輕狂枉少年,怕啥,偶爾輕狂點對自己反而有好處,至少許清是這麼認爲的。
趙禎也瞪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和他共飲了一杯,然後才讓教坊司的人演樂獻舞,一個嗓音極爲清潤的歌妓按着詞牌,把這首《水調歌頭》和樂演唱,更讓場中衆人聽得如癡如醉。
蘇大才子的詞在一千後都有無比的殺傷力,何況是在這個以詞爲榮的大宋朝,果然如歐陽修所言,許清這塊大板磚一出來,整夜再沒有人願意出來獻醜了!
在接受無數千金閨秀的秋波洗禮後,終於等到夜半散場,回家的馬車上,晏楠和清平雙雙膩在許清懷裡,兩雙明眸水汪汪的,特別是清平,只知如夢如幻的一聲聲喚着相公,別無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