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吳賴進來之時,原本坐在座上閉目養神的陸雲倏地睜開眼來,目中戾氣大作,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樣。
陸嵩亦然。
姜宏則臉色陰沉,目帶寒光,對身旁的白進沉聲道,“你怎麼放他進來了!”
白進滿目震愕,一臉不敢置信道,“我明明讓人守住大門,不準放任何人進來,難道他……”他不敢再想。
其餘人的目光亦不曾有一刻離開過吳賴,神色不一而足,可謂精彩十分。
對於這種陣勢吳賴可謂身經百戰,夷然不懼,帶着一衆“小弟”雄赳赳氣昂昂的步入大廳中央。
“敢派人來刺殺小爺,你們給小爺等着!”駐足廳中,餘光掃了陸家爺孫一眼,冷冷一笑,這才衝白彤兒投去一個放心的眼色。
見吳賴進來,白江雄亦是神色大喜,又見其渾身是血,驚愕不已,忙的問道,“賴兒,你這是怎麼搞的?”
吳賴本想將陸雲派人刺殺自己之事抖出來,但又知對方定會矢口否認,亦是於事無補,便也不提昨夜之事,只是漫不經心道,“剛纔門口遇到一條攔路惡狗,雖然將其收拾了,卻也受了點傷。”
他雖說得漫不經心,但落在旁人耳裡無異於平地驚雷,震撼不已。誰不知道他口中的“惡狗”是門口那個侍衛首領,那可是煉精境高手,竟然敗在他的手下……
白江雄又驚又喜,旋即冷眼怒視白進、姜宏二人一眼,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憤怒已經寫在臉上。
白進、姜宏則相視一眼,均是駭然。
這時,被他臭罵的一通白嶽怒目喝道,“混賬小子,剛纔就是你對老夫口出狂言麼!你可知老夫是什麼人,膽敢對老夫如此說話!”
吳賴將目光從白彤兒身上收回,細細打量了白嶽半晌,然後這才一本正經的搖頭道,“老實說,還真不認識。”這倒是實話,白府上上下下那許多人,他又不是查戶口的,哪裡認得完。
然而旁人卻以爲他故意激怒白嶽,忍俊不禁,有些人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有那麼衰麼,說真話也沒人信!”見居然沒人肯信自己,吳賴無語之極,一臉無辜道,“你們別這樣看着我好不好,我絕對沒有撒謊,你們看我充滿誠意且清澈無邪的眼睛便知道。”
“哈哈哈……”衆人再也忍不住,無不噴笑。
“你……你,混賬,混賬!”白嶽本想借機教訓一下這個“以下犯上”的小子,哪知被他這麼一番攪合反而發作不得,氣得吹鬍子瞪眼,搞得吳賴生怕他一個受不了,就要當場活活氣死不可。
“老大不小了,還這麼大火氣。”吳賴輕嘆搖頭,也不去理他,衝着白江雄拱了拱手,朗聲道,“家主,我反對這門親事!”
聲調堅決,擲地有聲。
“家主,我等亦反對!”站在他身後的衆少年立時附和。
“這小子原來是有備而來!”衆人一開始見他帶人硬闖,而且還“羞辱”白嶽,實在魯莽,但見了這一幕無不心中大凜。
白江雄微微頷首,問道,“你爲何要反對?”
話音方落,還不等吳賴說話,立時又有一名中年漢子跳了出來,怒斥道,“吳賴你好大的膽子,叔公爲了咱們白家的安定繁榮、從白陸兩家的大局出發,力促這門婚事,你竟敢在此大放厥詞,該當何罪!”接着又向白江雄道,“家主,他目無尊長,必須重重責罰!”
“說到底你不過是外人,有什麼資格反對!”
“兩家聯姻,即可化解矛盾,又可促成一段佳話良緣,百利而無一害,你有什麼理由反對!”
見有人打頭陣,又有不少人加入討伐吳賴的行列。
“說得比唱的還好聽,最看不慣你們這種滿嘴仁義道德的貨。”對這種人,吳賴心頭一萬個鄙視,卻也不急於反駁,等到這些人自覺無趣停下嘴來,他這才斜睨方纔那中年人,笑道,“這位不知叫什麼的長輩說得太好了,可見你必定是以家族榮譽爲先,急公好義之輩,本少佩服。”
對方還以爲他是在拍馬屁,冷哼一聲,不屑道,“我叫白鵬,下次拍馬屁可要先打聽清楚別人的名字。”
聽得他的諷刺之言,吳賴不以爲忤,似笑非笑道,“敢問白鵬大叔,你家可有待字閨中的女兒?”
白鵬露出警惕之色,冷道,“有又如何?”
“哈哈,那可太好了!”吳賴拍手大笑,目中卻滿是戲謔之色道,“既然你如此贊同這門親事,正好把你女兒嫁給陸家,不是兩全其美麼?嘿嘿,這可是有利家族大局的好事,而且陸嵩陸公子一表人才,文武雙全,你女兒嫁給他肯定不吃虧。”
“你!”他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立時便將對方駁得啞口無言。
礪武堂衆弟子忍不住低聲竊笑。
吳賴倏地收起笑容,語氣凌厲起來道,“怎麼,你不願意了麼?你他孃的剛纔不是慷慨激昂,人模狗樣,滿嘴大義凜然麼,怎麼現在就不願意了?”說着又橫掃其餘人一眼,喝道,“還有你們,誰想爲家族爭光的,都可以將女兒嫁給陸家嘛!你們怎麼都他嗎啞巴了,爲何不繼續搬出你們的狗屁大道理來!”他越說越激動,火氣越來越大,不禁又罵起人來。
然而剛纔聒噪不休的那些人卻啞口無言,雖然臉色鐵青難看,但誰又找得出反駁之言。說到底,犧牲別人的利益可以,輪到自己的便萬萬不能。
要論鬥嘴“講道理”,吳賴是胸有丘壑,對方人雖然多,卻又哪裡是他的對手。
“跟小爺講道理,你們還嫩了點兒!”吳賴心頭冷冷一笑,昂然道,“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若是彤兒小姐中意這門親事,我等自然無話可說,可是若是有人強加逼迫,我吳賴第一個不答應!”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更何況,若是需要犧牲一個女人來委曲求全,與人和談,你們不覺得恥辱嗎!難道我們白家的大老爺們都是孬種,連一個弱女子也保護不了!”
他神色凜然,字字句句,鏗鏘有力,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慷慨之氣。
“好!”這番話可謂十分在理,場中立時暴起一陣可掀開屋頂的叫好聲。
“吳少爺說得好,這纔是純爺們、真漢子!”
“吳少爺高風亮節,我等只能望其項背,佩服,實在是佩服啊!”
“要我說,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彤兒小姐,陸嵩算個屁!”
朱會飛三兄弟趁機大拍馬屁,高聲起鬨。他們三個嗓門倒也大,夾雜在這喝彩聲中亦清晰可聞。
白彤兒更是妙目流波,看着他的眼神裡滿是奇異的光華。
“三個傢伙,唯恐天下不亂!”吳賴暗罵三人,實則樂開了花,又感受到白彤兒的目光,衝她得意一笑,露出滿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好似在說,“有我在,不用怕。”
不想白彤兒似乎會錯了意,先是微微一愣,俏臉旋即莫名其妙的浮起誘人的紅暈,嬌羞美豔。
“搞什麼,我不過是友好的點了點頭,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用不着反應如此之大吧?”吳賴一臉愕然。
身後的朱會飛輕咳一聲,低聲提醒道,“吳兄,大庭廣衆下,還是注意一下形象,不要表現得太露骨了。”
“我他嗎什麼也沒做,冤枉啊!”吳賴哭笑不得。
眼見吳賴佔據上風,且一臉得意,白鵬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怒哼一聲道,“一派胡言!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她一個女子自己做主!”
立時有人知機附和,滿嘴都是“是啊”、“說得對”、“有道理”之言。
“封建包辦婚姻害死人啊,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吳賴暗歎一聲,臉色卻是愈冷,瞥了白鵬一眼道,“我也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就奇怪了,人家的婚事理應由人家父母來操心,你算哪根蔥在這唧唧歪歪操閒心,莫不是有什麼不良動機?”
這番話更是字字誅心,白鵬臉色大變,駭得不敢說話。
“好厲害的一張嘴!”衆人亦是心驚不已。他們素來只知吳賴嘴巴很毒,損人入骨三分,沒想到他正兒八經辯駁起來亦是雄辯滔滔。
僅此一點,便非常人可及。
吳賴連番佔得上風,一時也無人敢再出來說道。
主座上,白江雄見吳賴舌戰衆人,竟將這些人駁得無話可說,忍不住向他投去讚許的目光。
吳賴嘿嘿一笑,眉宇間滿是得意。
“又是這小子出來攪局,可惡!”眼見好事將成,卻又要被吳賴“攪黃”,陸嵩氣怒不已,恨得咬牙切齒。
陸雲則似乎胸有成竹,冷冷道,“放心吧,他一條小泥鰍,翻不起大浪來!”
“放肆!”話音方落,姜宏突然怒拍桌子,震得桌面上茶具亂跳,茶水濺落滿地,厲聲道,“我好不容易纔勸得兩家言和,你竟處處阻撓,到底是何居心!”
兩家和解是他提出來,亦是他一力促成,若是被吳賴攪黃,他面子還往哪兒擱,自然惱怒十分。
吳賴神色不改,針鋒相對道,“本少沒有什麼居心,只是向來一身正氣,爲人正派好打抱不平,就看不得你們這樣欺負人!”
“呃……”聽他這般無臉自誇,衆人惡寒不已。
姜宏雙目寒光暴起,恨不得以目光殺人,瞪了他半晌後,又冷冷盯着白江雄道,“我懶得與他多費口舌,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我勸你考慮清楚,不要因一兩個人的私怨而壞了兩家的交情,否則我姜家絕不會再管這爛攤子!”
他也說不過吳賴,只是向白江雄施壓,嘴上雖然沒有明言,但言語間的威脅之意誰都聽得出來。
若是白江雄不同意,不但會令白陸兩家徹底交惡,更是開罪他,不給姜家面子。
他便也罷了,姜家可是蜀州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得罪這樣的勢力,白家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陸雲亦在此時站起來,淡淡道,“你們白家若是不答應這門親事,和解之事便不用再談了。”
面對二人的“裡應外合”,白江雄虎目中怒火涌動,卻終是沒有發作,冷淡道,“姜兄不必壓我,此事我自有主張。”說着倏地站起身來。
衆人知他要作出決定,心皆懸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