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慕家。
慕秋蟬靜靜地躺在牀上,雖然是在昏睡中,卻仍是秀眉緊蹙,雙手死死抓着被子,似乎正在經歷着一場莫名的痛苦。
其父慕卓與其弟慕林守在一旁,臉色凝重之極。
慕林焦急道,“爹,姐姐的傷勢如何,不要緊吧?”
慕卓面沉如水,沉默半晌才道,“她的傷調養一陣子自然無事,問題是……”說着長嘆一聲,黯然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慕林亦是長嘆道,“姐姐對吳賴用情至深,他此次又是因姐姐而葬身山腹,若是讓姐姐得知這個消息,只怕承受不起這個打擊。”
“哎,吳賴那小子平時聰明絕頂,怎麼關鍵時刻就意氣用事呢!”慕卓又是一聲長嘆,這才道,“吳賴現在生死未卜,此刻斷言爲時尚早,但不論如何這件事萬不可讓你姐姐知道,等她傷好些了再說吧。”
慕林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心裡卻對吳賴不報一點希望。
吳賴再強也終究是血肉之軀,被埋在山腹之中又焉能活命?
慕卓僅看他眼神便知其心中所想,搖了搖頭,顯然心中也是一般想法只是沒有說出口,言道,“我們出去吧,讓你姐姐好好休息。”
兩父子心情皆是一般沉重,向門外走去。
“啊!吳賴,不要!”忽然一聲驚呼,躺在牀上的慕秋蟬突然驚醒,掙扎不休,口中狂呼驚叫,猶如發狂。
兩父子大吃一驚,還是慕卓反應迅速,身形一閃便閃到牀旁,右手並指,點在慕秋蟬的百匯穴上,一股輕柔的真氣渡了過去。
慕秋蟬立時就漸漸安靜下來,紊亂的氣血亦慢慢平復,數息之後便徹底平靜,重新陷入昏睡之中。
兩父子均鬆了口氣,旋即又擔憂無比。若真讓她知道吳賴被埋山腹,如何能經受得了如此打擊。
兩父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天空中陰雲密佈,寒風凜冽,一場深秋冷雨正在醞釀。
山雨欲來,連空氣也顯得壓抑十分。
兩父子凝望遠方,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爹,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過了半晌,慕林這纔開口問道。
慕卓目中忽然迸發出冷厲的寒芒,沉聲道,“江家與妖魔勾結,狼子野心,顯然是欲除我慕家而後快。哼,我慕卓也不會任人宰割,他江獨峰想要動我慕家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慕林點頭道,“江家欲奪取江城,自然不會放過咱們。不過僅憑我慕家一己之力只怕難以抗衡,還須聯合城中其餘家族勢力才行。”
“爲父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這些人多是無膽鼠輩,大難臨頭便明哲保身,僅看此次聯合除妖便可見一斑,所謂聯合不過是笑話而已。況且這些年來江家左右逢源,籠絡了不少勢力,咱們又無憑無據,根本不可能說動他們。”慕卓冷道。
慕林知他所言不差,心下更是沉重。
江城和慕家的前途便猶如此刻的天空,那般陰沉,讓人看不到一絲光亮。
“林兒莫要氣餒,咱們也絕非孤軍作戰。”慕卓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慕林微微一震,皺眉道,“父親的意思是與白家聯手?可是兩家爭鬥已久,此次吳賴又因姐姐而死,白江雄能和咱們聯手麼?”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慕白兩家向來不和,此前爭鬥更是趨於白熱化,再加上吳賴之事,只怕兩家矛盾更加激化,還如
何聯手。
慕卓哈哈一笑,目中激起強大自信的光芒,昂然道,“林兒你還是太年輕,白江雄若只有這點胸懷那便不是白江雄了。不過如今他現在心中定然不好受,所以爲父過幾天再去拜訪他好了。”
就在這時,一名慕家侍衛匆匆忙忙奔了進來,在慕卓耳畔耳語幾句,慕卓立時臉色大變,好半晌才沉着臉揮手讓那侍衛退下。
“父親,出什麼事了?”慕林深知肯定又有大事發生,待得那侍衛一離開,立時問道。
慕卓臉色變了數變,這才道,“剛剛傳來消息,此次前去追擊的陸家高手全軍覆沒連陸嵩也死了,只有姜曦一人身負重傷逃了出來。”
“什麼!誰幹的!”慕林大驚色變,旋即又深吸一口氣,駭然道,“難道是吳賴!”
他實在是難以相信,陸家高手再加上陸嵩和姜曦二人,即便是化氣境強者也要退避三舍,居然差點全滅在吳賴手下,這傢伙怎麼會強到這種地步。遙想當初,吳賴還遠不及他,這纔多久便已遠遠超越,叫他心中如何能不震撼。
慕卓苦笑一聲道,“除了這小子還能有誰。哎,真希望這小子能吉人天相,逃過一劫,那麼咱們將實力陡增。”
慕林深以爲然,若是吳賴能活下來,更有利於慕白兩家聯手,而且相當於增加了一個強橫的高手。而且他天賦驚人,誰也不知道他能成長到什麼地步,只怕用不了多久便可獨步江城,到時候江家何足爲慮。
只可惜天妒英才,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就這般隕落,叫人惋惜。
真希望有奇蹟發生,可是這天下真的有奇蹟麼?
他心下黯然。
慕卓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情況有變,你在家好好照顧秋蟬,爲父要馬上去見白江雄。”言罷快速離去。
陸家大廳。
銅爐散發出的熱氣和醉人的薰香將瀰漫大廳,外間雖然寒風呼嘯,這廳內卻是溫暖如春,令人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可是廳裡的三人卻是寒意森森,殺氣如冰。
良久,坐在上首的陸雲目光落在半張臉纏着繃帶的姜曦身上,終於開口問道,“姜少爺,我孫兒到底是如何死的,請你詳細道來,不要有任何遺漏。”
他語氣雖然頗爲恭敬,但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口吻。
姜曦心下一寒,朝着其父姜宏望了一眼,見後者向他點頭,這纔將如何伏擊吳賴、陸嵩如何被殺一一道來。他知道陸雲是什麼人,當然不敢將自己故意讓陸嵩試探吳賴實力之事說出來,隱去不談,然後又添油加醋,將吳賴說得是可惡兇殘之極。
陸雲聽罷久久不語,只是老臉愈加陰沉,卻始終沒有爆發,半晌後又以凌厲的目光凝視姜曦,不冷不淡道,“老夫十分好奇,嵩兒和手下兒郎全都戰死,不知姜少爺是如何能夠逃出來?”
他又不蠢,怎會不起疑心。
姜曦尚未說話,姜宏便有些不悅道,“陸大師此言何意,難道是懷疑曦兒麼?你也看見了,他也差點死在那小畜生手上!”
陸雲不鹹不淡道,“老夫不敢,只是有些事還是問清楚比較好。罷了,這些事情再追究也沒有任何意義,只可惜那小畜生已經被埋在小巫山中,老夫不能親手替孫兒報仇!”說着目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猶如一頭暴怒的野獸。
姜家父子相視一眼,默然不語。
沉寂良久,陸雲擺了擺手道,“老夫今天心情很不好,二位請
便吧。”竟直接下了逐客令。
姜家父子知機離去。
待得父子二人消失在視線中,陸雲雙目噴火,森冷道,“可惡,竟敢將老夫擋槍使!”他何等精明,怎會不知陸嵩的死或多或少都肯定與姜曦有關。不過他心中雖然氣憤,但更恨的還是吳賴。
他兩個寶貝孫子,一個其打成廢人,一個更是直接死於其手,他對吳賴心頭的憤恨可想而知。只可惜吳賴葬身小巫山,他不可能親手報仇,於是乎這滿腔怒火全都轉移到了白江雄身上。
既然吳賴死了,他就要用白江雄來償命!
剛剛離開陸家,上了馬車,姜曦迫不及待道,“爹,陸雲那老狐狸肯定起疑了。”
姜宏冷笑道,“那又如何,他還不是一樣要與我乖乖合作。嘿,還真要感謝吳賴那小子,正是因他,陸雲必定和白江雄鬥個你死我活。”
一想起吳賴,姜曦便怒不可遏,憤恨道,“可恨我不能親手宰了他,否則定要將其碎屍萬段!”
姜宏冷冷瞥了他一眼,沉聲道,“曦兒你要記住,成大事者必須拿得起放得下,只要能得到那東西,成就家族大業,你就算是受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麼!”
“是!”姜曦噤若寒蟬,不敢多言。
江家,一處密室。
江逸盤膝而坐,江獨峰替其運功療傷。
小半個時辰後,江逸吐出一口濁氣,徐徐睜開眼來,臉上已經恢復了幾分血色,氣息也平穩了許多,可見傷勢好了不少。
江獨峰長出一口氣,沉聲道,“少主你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只是施展秘法精血消耗極大,恐怕不是短時間內能恢復過來。”
江逸微笑道,“多謝義父替孩兒療傷。”
江獨峰臉色一變,趕忙爬了起來,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少主折煞屬下了,屬下與少主的父子關係不過是掩人耳目,屬下萬萬不敢逾越半分。”
江逸苦笑一聲,示意他起身,也沒有多說什麼,話鋒一轉道,“你以爲此次吳賴能否大難不死?”
江獨峰一怔,這才道,“應當沒有生還的可能。即便是不被亂石砸死,也只有被活活困死其中。”
江逸搖了搖頭道,“可我總有一個感覺,這小子死不了。”
“怎麼可能!”江獨峰難以置信道。
江逸並未解釋什麼,淡然道,“真希望這小子能活下來,否則少了這樣一個對手那將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江獨峰愕然無語。
白府。
當白江雄聽完白如雪和白楓將事情來龍去脈一一道來之後,臉色竟如不波古井,沒有任何喜怒之色。
白如雪、白楓本以爲他會大發雷霆,均是愕然。
“你們下去吧。”沉默半晌,白江雄竟讓他們離開。
二人更是錯愕不已,卻也只能乖乖退下。
待得二人離開,清風老道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淡然道,“不必太過擔心,貧道掐指一算,那小子定能逢凶化吉的。”
白江雄黯然神傷道,“道長這時候就不要和我開玩笑了。”
“玩笑?”清風老道橫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以爲貧道會以自己徒孫的性命玩笑麼?”
白江雄虎軀一震,旋即虎目射出強烈的殺機,寒聲道,“若是賴兒有個三長兩短,我白江雄發誓,定要所有害他的人陪葬!”
外面冷風更急了,醞釀已久的寒雨狂猛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