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易夢的閨房。
吳賴正以真火煉髒,到了突破的最後關頭。
臟腑比不得肌肉骨骼,嬌嫩脆弱,故而煉髒時必須小心翼翼,將真火的強度控制得恰到好處,若是波動太大,極有可能傷及臟腑。而且還需以真精不斷充養臟腑,令其不至於被真火所傷。
要做到這兩點,非心無雜念不可。
然而吳賴此時無論如何也難以令心境平復下來。
就在剛纔,震天的巨響聲將他從入定中驚醒,他即便是不用想也知道聲響是從白府傳來。緊接着,獸吼聲、氣勁爆鳴聲,如附骨之疽不斷鑽入耳中,即便是相隔數裡令人心神巨震,可見戰況激烈。
“也不知蝴兒怎麼樣,有沒有危險,慕秋蟬找到她了沒有?還有彤兒,她武功高強,應該不會有事吧。章羽聚集這麼多妖物,也不知白叔叔能否應付得過來。他孃的,煉髒怎麼這麼慢,還沒有突破!”他不由自主的開始胡思亂想,甚至看到了天香樓的悲劇重演,自己在乎的人一個個被妖物殘害。
他雖明知此時不該分心,但這些都是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再加上形勢如此惡劣,叫他如何能夠靜下心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加大真火的強度,欲加快突破,然後趕緊趕過去。
但正所謂欲速則不達,他這般心浮氣躁,極其危險,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真火反傷。更糟糕的是,他的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體內氣血亦激盪起來,推波助瀾。
如此一來,真火越燒越旺,已經到了臟腑承受的極限。
“嘶!”
五內欲焚的痛楚讓他清明瞭一點, 趕忙以意志力強行壓下情緒,控制住真火,才避過一劫。
但他本心已動,此舉猶如揚湯止沸,只是暫時,絕非長久之計。一旦他的心緒再次不受控制,那必將如火山爆發、山洪決堤,非人力能夠阻止。
果真如此,他的下場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五內俱焚而亡,絕無第二個可能。
吳賴其實也十分清楚自己現下的狀況,極力想要控制情緒卻又辦不到。
那種狀態十分奇異,就好似騎手眼見馬兒就要脫繮卻又無能爲力,甚至只能跟着坐騎跌宕起伏,直至被摔下馬背。
其實他不知道,之所以會出現這等狀況,外界環境影響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還是他急於救人的心理作祟。
故而關鍵在於如何制服這匹脫繮的野馬,才能重回正途。
“冷靜,冷靜!在這樣下去,非但救不了人,連我自己都要死!”關鍵時刻,吳賴強大的心志發揮了巨大作用,猛地一咬舌尖,保持靈臺一點清明,同時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
“白叔叔既然知曉章羽的陰謀,怎會沒有防備,而且白家高手如雲,定然能抵擋住妖物。章羽的目標是白家,自然不會在乎蝴兒一個小丫頭,更何況有慕秋蟬他們相救,定可安然無恙。至於彤兒就更無需我擔心了,她可是化氣境強者,怎麼可能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心中這般想,猛然間豁然開朗,焦急的心情立時就平復了幾分。
吳賴暗暗鬆了口氣,心知自己這個騎手已經重新掌握控制馬兒的繮繩,最兇險的一刻已然過去了。
不過外間那震耳欲聾的巨響仍讓人有些煩躁,他心一橫,準備強行封閉感識
,將自己徹底與外界“隔離”。
忽然一道悠揚深邃的洞簫聲傳來,竟將外間嘈雜的聲音壓了下去。
“哪來的簫聲?”吳賴心下微微一驚,尚不及多想,就覺這簫聲化作一道清泉,注入自己的心田,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感瞬間蔓延全身。
那種感覺就好似酷熱炎夏,一晚冰鎮酸梅湯下肚,遍體舒泰。
簫聲方起,又有縷縷琴聲附和而起,好似那清冷的月光從天而降照在吳賴身上,心不由自主的的就靜了下來。
緊接着琴簫合奏,竟好似有無窮的魔力,不但將外間的聲響完全驅逐出去,還純以聲音勾勒出一副遠山幽靜,月華如水,松林濤濤,清泉叮咚的空靈勝景。
剎那間,吳賴只覺斗轉星移,自己已經不在天香樓,而是身臨其境,彷彿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擔心,只需要靜靜享受“眼前”的美景。
如此一來,他本身的心志再加上這琴簫合奏,立時將情緒完全控制下來,靈臺一片空靈。
吳賴知道他剛纔經歷的正是武者修煉道上都有可能遇到的心魔。
心魔其實就是人之一種執念,隱藏於每個人心中。若是能堅持本心,心魔自然無可作爲。可一旦本心動搖,心魔便會出來作祟,這就是所謂的走火入魔。
剛纔就是他太過擔心蝴兒等人,以至於本心動搖,這才讓心魔有了可趁之機。
不過尋常武者在修煉到化神境之前,幾乎很難遇到心魔,只是他太過倒黴,在突破的緊要關頭受到外界環境影響,這才導致心境失控。所以武者在修煉時,特別是在突破時都會尋找安靜的環境,就是爲了避免走火入魔。
不過他戰勝了心魔,對心志也是一次極大的考驗,意志和神識都經歷了一場洗禮,將愈發強大,對今後的修爲有益無害。
眼下當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當即摒除雜念,潛心突破。
一個時辰後。
不知何時,琴聲已歇。
吳賴身上忽然金光一閃而逝,虎目突然睜開,精芒暴起,又倏地收斂,這才跳下牀來。
他煉髒成功了,突破到了煉精四重,身上的傷也好了七八成,雖然還沒達到最佳狀態,但也足可一戰。
“害得老子差點走火入魔,總算是成功突破了。”他吐出一口濁氣,喃喃輕嘆,顯然剛纔的兇險仍讓他心有餘悸,同時心裡也頗爲得意,“我這定力小超人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區區心魔何足懼哉。”
話雖如此,他還是有自知之明,若不是有那琴簫合奏相助,自己雖也能戰勝心魔,但必定大耗心神和時間,絕不可能這般快就取得突破。
故而對於剛纔幫自己的人,自是十分感激。
那琴聲倒是不陌生,應當是落英所奏,上次在天香樓就聽過一次,絕對錯不了。但吹簫的是誰,莫非是易夢?
“不會吧,這小妞一直看我不順眼,老是跟我擡槓,她會好心來幫我?”一想到有可能是她,吳賴心裡就涌起一陣不真實感,不由得苦澀一笑。
多想無益,出去看看便知。
哪想推門出去之後,整個後院靜悄悄的,連不甘寂寞的蟲鳴聲也欠奉,冷冷清清,連半點燈火也不見。
落英、易夢、魅刀、天香樓的武士還有清風老道,所有人都走了,此間就
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靠,竟然都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也太絕情了吧。”驀地裡,吳賴心裡沒來由的一股悵惘,心情低落,忍不住抱怨。
轟!
一聲巨響將他重新拉回現實,他往運足目力,極目遠眺,只見白府方向羣妖涌動,火光沖天,廝殺聲震徹江城,顯然戰鬥異常激烈。
救人如救火,他哪裡還有心思多想其他,當即展開身形,往白府疾掠而去。
白府。
高達三丈的厚牆已經被羣妖撞塌多處,殘破不堪,無奈之下,衆守衛只得棄守高牆,退入府內繼續抵擋羣妖進攻。
於是乎整個白府成了一鍋粥,到處都在爆發戰鬥,到處都在死人。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極其慘烈。
白進以及白家幾名長老等一衆化氣境高手,正與十餘個實力強橫的妖怪激戰不休。單論個體實力,白家高手自然勝過妖怪,但人數上吃虧,以至於落在下風,人人都或輕或重負傷,形勢不容樂觀。
不過這一戰的焦點和關鍵不在於此上,而是那正激烈交鋒的白江雄和章羽。
只見二人御氣凌空,如龍爭虎鬥,死死糾纏在一起,喝叱連連,均是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往對方身上招呼。
章羽魔功強橫,天魔印更是變幻多端,每一次手上印決變化,魔氣幻化的魔物必隨之變化,皆是可摧山倒嶽的殺招。
不過白江雄亦端是厲害,真氣沛然,如長江大河洶涌不絕,鬼手十三變更是奇招變幻,虎豹龍象,變幻莫測,以強攻對強攻,章羽根本佔不到半點便宜。
從開展至今,二人已經交手不下千餘招,仍是難分勝負。
戰鬥如火如荼,人命賤如草。
當吳賴趕至白府時,並未貿然衝進去,而是在外圍觀察了一下情況,這才繼續往自己居住的小院摸去。
他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逞英雄的,更不會自大到以爲自己能力挽狂瀾,拯救白家衆人於危難之中。
這場戰鬥已經不是他眼下的實力能夠左右,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他只想先找到蝴兒,然後確保她的安全。
至於其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故而一路上他儘量掩藏身形,繞開戰鬥最激烈之處,小心翼翼,並未與任何妖物交手便到了目的地。
他居住的小院位於白府深處,月夜下,小院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不過院子裡空蕩蕩的,蝴兒並不在。
“人不在,會去哪了?”吳賴眉頭一皺,遊目四顧見院子裡並無爆發戰鬥的痕跡,懸着的心又稍稍放下。
他一路摸過來除了白家守衛,並未見到半個女眷或是僕人,可見應當是被集中到了某個安全之處。
白家的女眷和僕人不少,能容得下這麼多人的地方不多。
“會客廳!”他立時就想到了最佳之處。
哪裡空間足夠,地勢又高,易守難攻,定是此處無疑。
這些念頭電光火石之間,他不再猶豫,準備往會客廳潛去。
“什麼人!”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連串兵器交擊聲,赫然是會客廳方向。
“出事了!”
吳賴心頭一緊,再也顧不得是否暴露,疾掠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