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是個比較複雜的大家庭,顧顏郭三家原是世交,顧老先生八十年代中因作風問題從部隊退下,投身商海,短短几年便積累起無數財富。他本就是個風流人物,沒有部隊紀律的束縛,在男女關係上更是如魚得水,肆意而爲,甚至弄出了私生子。長子顧卿岐是原配所生,次子顧卿宇,長女顧卿宜則是外頭女人所生,而三子顧傾硯,卻是比他小二十多歲的世家之女郭雯霞所生。據說當初郭雯霞懷孕,顧郭兩家鬧到幾乎絕交,顧老先生拒不肯和原配離婚,而郭雯霞卻誓死要生下肚裡的孩子。最後,郭父強行干預,利用手中權力,處處制肘顧老先生,導致顧老先生不得不屈服,離婚再娶嬌妻。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場鬧劇,真正原因卻是因爲顏家長子顏朝,郭雯霞戀顏朝而不得,任性胡鬧,趁三家聚會時,設計再迷顏朝,卻陰差陽錯和顧老先生有了一夜情緣。郭父本就因之前郭顏兩人旅店事件(郭雯霞對外宣稱那晚她和顏朝在一起,有落紅爲證)震怒,連同顏父幾次逼婚,顏朝都不肯就範,而今又再出這樣的醜聞,老臉哪還丟得起,所以,纔不擇手段,逼顧老先生娶了郭雯霞。
卻說顧老先生風流是風流,但對原配卻是有幾分真情的。被逼離婚之後,自然有幾分怨氣,並不曾待見郭雯霞。再加上顧傾硯出生那天,原配剛好病逝,所以便連這最小兒子也不待見了。
顧卿岐在媽媽去世後,留學日本,再也不肯回來,而是做起一名醫生。顧老先生不得已把碩大家業交給了次子顧卿宇,而對郭雯霞母子,除了錦衣玉食,並不準染指顧氏集團。甚至,在十多年前他離世之時,立下遺囑,幼子顧傾硯,除了18歲成年之日能獲得一筆不菲的資金外,顧氏集團的股份,毛都分不到一根。
正是基於這樣的恩恩怨怨,原本交情極好的顧顏郭三家,變得貌合神離,再加上後來顏朝下海,顧顏兩家更是經常有正面交鋒。而郭雯霞哥哥郭正,則一直置力仕途,顧卿宇想借郭正之力,故向郭雯霞母子示好,顧郭兩家關係,在顧老先生去世後,反而漸漸修復。
因爲這些陳年舊事,加上我車禍那日的狀況,顏朝判斷,郭雯霞母子,或許已經成爲顧氏集團的一分子,甚至,以顧傾硯之能,已經完全掌控了顧氏。所以顏氏幾乎把所有精力,都傾注在顧氏上,哪知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冒出個什麼傾顏商貿,這個新興的公司,能夠一舉收購顧氏,肯定不能小覷。可顏朝他們,卻連這公司的來龍去脈都沒搞清楚,也難怪他們會焦頭爛額,不得頭緒。我在明敵在暗,這在商場上是大忌,隨時有可能被看不見的對手傾覆。
所以,這一場商戰,表面上看,是顏氏大獲全勝,最大對手顧氏集團全軍覆沒,但實際上,真正的勝利者,卻是傾顏商貿。而這神秘的商貿公司,它的下一個對手,將會是誰?是直接瞄準顏氏,還是依舊借力顏氏,傾覆其他對手?
這一時半會,是找不到一個答案的。
估計顏家兩兄弟,還有得一頓好忙。
我到了顏曦辦公室,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這廝還在開會。那個沉靜如水的助理,現在對我已經熟悉,見我到來,不僅不再阻攔我,還給我倒了一杯茶。
“顏總什麼時候散會?”我問,因爲在過來之前,我給顏曦打過電話,他告訴我差不多要結束了的。
“這個說不準。”女孩微微笑着。
“哦。”我有點失落,因爲此時,想見顏曦的心情是這樣迫切。
你說,我這麼想吐,到底是感冒了呢?還是感冒了呢?
我糾結着。
在如來佛辦公室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會,我走到他的電腦前,準備玩遊戲,可一想電腦有輻射,雖然現在還不敢確定,但注意一點總是好的吧,遂又離開。拿出想要下圍棋,又因同樣的擔憂放下。呃,我好像變得有點神經兮兮了。
既然電腦玩不了,玩不了,那還能幹什麼?
只能傻坐發呆唄。
我又傻坐了一會,實在是呆不下去了。便又走到辦公室外面,看到那個助理女孩正埋頭寫着什麼,我便走過去。
辦公室鋪的地毯,走上去悄無聲息的,那個女孩又確實專注,竟完全沒注意到我。
“喂,你叫什麼名字?”我走到女孩跟前,笑着問她。在我還沒見她廬山真面目時,我已經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可現在,我們見過這麼多次面,我竟還不知道她名字,每次都忘了問。
女孩被我突然的出聲相詢嚇了一跳,手一哆嗦,一張白紙竟掉到地上,堪堪向我腳邊飄來。
女孩幾乎是慌張的想要彎腰去撿白紙,哪知低頭太急,一下撞到辦公桌邊沿,痛得吸了口冷氣。
我替她撿起那張紙。
卻是一副漫畫。
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一起的場景。
我還待細看,白紙卻被女孩劈手奪去。
“你也喜歡畫漫畫啊?我也喜歡。”我像遇到知己,高興的問,完全沒注意到女孩晶瑩的皮膚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神色十分不自然。
“請問蘇小姐有什麼事?”女孩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用像接待客戶一樣恭謹的語氣問。
我訕訕一笑,她好像並不喜歡我過問她私人的事啊。
“也沒什麼事,我就是無聊。”我說。
“哦。”女孩不帶任何情緒的哦了一聲,把那漫畫折起,小心的放進包裡,好像很寶貴似的。
“你那漫畫畫得很好啊。”我沒眼色的再說一句,好奇心害死貓,我真的是不長記性的,這個有着一股強烈的矛盾感的女孩,讓我有種一探究竟的慾望。
“謝謝。”女孩臉色冷淡極了,一副不欲與我多言的模樣。
我挑挑眉,退了開去,走出幾步,又回頭看那女孩,她那低頭的模樣,和漫畫裡的女孩一模一樣呢?
而漫畫裡的男孩,我似乎也在哪見過。
在哪呢?
我皺着眉,想啊想啊,就是想不出來。
事後很久,我想,如果當時我想出那個男孩是誰,會不會對顏曦會有那麼一點幫助?
誰知道呢?
女孩不理我,我只好又無聊的退回顏曦辦公室,東摸摸西看看,轉着圈兒等人。
好在沒等多久,這廝就回來了,我快樂的迎上去,吊上他的脖子,說:“你想不想聽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顏曦有點疲倦的揉揉眉骨,微笑着問。
“你猜?”我偏着頭,調皮的笑。
“嗯,肯定是今天在外閒逛,又找到什麼好吃的了?”顏曦寵溺的捏捏我的臉蛋,說。
“纔不是呢,我……”我話還沒說完,被那個“吃”字又刺激了一下,情不自禁做了個乾嘔的動作。
“怎麼了?”顏曦心疼的問,“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你才吃壞肚子了呢?”我頂一句,可“吃”這個字,不止聽不得,也說不得,我只覺胃裡翻山倒海,難受得要命,連忙鬆開顏曦,跑到垃圾桶旁吐了起來。
顏曦跟過來,輕輕拍着我的背,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們去看醫生吧。”他等我不吐了,如是說。
“我纔不是吃……纔不是生病了呢?”我把那個“吃壞肚子”幾個字活生生咽回去,換上生病這個字眼。
“我猜到了,不過,還是要去找醫生確認一下,是不是?。”他笑得十分溫情。
“你猜到什麼了?”我問。
“你說是好消息,又吐成這樣,你說我還能猜到什麼?”顏曦把我抱到懷裡,愛憐的刮刮我的鼻子。
操蛋,這就猜到了嗎?我都還沒開始說。難道真正的場景,不是應該他不停的猜,我不停的搖頭,他左猜右猜、前猜後猜就是猜不中,然後我再喜孜孜的告訴他:“你要做爸爸了?”然後他再欣喜欲狂的問:“真的?”然後他再一把將我抱起,轉幾個圈,激動的大喊:“啊,我真的要做爸爸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
電視裡可都是這麼演的啊。
可眼前的顏曦,卻哪有半分激動的神色,他只是眉目間流淌着溫情的愛意,脈脈的看着我,平靜的很哪。
我倒疑惑了,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笑。
“知道,呃,知道我……”我摸摸肚子。
“傻瓜,這種事,我哪能提前知道。”他笑得氾濫成災,說,“本來今天好累,可聽你這麼一說,所有疲累都一掃而光。小洛,今晚,我帶你回家,見見我的爸爸,也讓家裡的保健醫生給你把把脈,開幾副調理的藥,這樣,你就不會吐得這麼辛苦。”
“可我還沒做好準備。”我頗有點躊躇,顏曦幾次想要帶我去見他爸爸,但我對見那個神秘的老人總覺得太有壓力,所以推三阻四,遲遲不肯相見。
“還沒做好準備?”顏曦視線停留在我平坦的小腹上,好一會兒才說:“可他(她)已經做好準備了。”
“你,哼,誰說的。”我嬌嗔一句,把頭埋到他懷裡。
顏曦緊緊的抱住我,抱得這樣緊,以至於我感覺到,他身子微微的顫抖。
這個表面看起來淡淡的男人,這個表現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的男人,到底還是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