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曦想不通楊翊平到底是寵幸她,還是折磨她,等回到京城,入了皇宮,她人已憔悴不堪。
哪裡還有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的皇后樣子!
太后心痛兒子傷勢,楊翊平爲了安慰母后,特意褪下衣衫,露出臂膀給她看:“母后放心,兒臣身子好的很,沒有那般不濟事,你看,壓根就沒事了。”
幾日調理,傷口癒合的很好,區區一點小傷,不影響他的陽剛之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太后宣了句佛號,突然望向一側的楚若曦,雙眼如刀:“來人,將這大逆不道的賤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楚若曦措手不及,好幾個高大的侍衛架起她就走,快到連楊翊平都怔了下,才反應過來。
“等一下!”楊翊平攔下侍衛,朝太后道:“母后息怒,這事另有隱情,皇后一時失手,鑄下大錯,但罪不及死……”
“皇上!”太后對楚家人從沒有個好感,敢傷她兒子,她就要那人的命:“刺傷天子,不管是誰,再多解釋都是死罪!”
楊翊平安撫太后:“母后說的極是,不過當時刺客逼近,皇后爲求自保,而局勢混亂,她纔不小心傷到了朕,這事,朕已經重罰她了,還請母后看在朕份上,朕同皇后夫妻情分,不要再深究,朕的妃嬪犯錯,朕會好好調教。”
他的話表面恭順,隱隱透着偏袒楚若曦之意,太后心中雪亮,怎麼會聽不出來,她不滿的望向楚若曦,只見她面色蒼白,神色很差,身子骨更是連站都站不穩,猜想是楊翊平出手教訓過了,心中的氣才勉強順了些。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否則,皇帝安危誰也不會當回事。
“皇上仁慈,顧念情分,可這些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只會將皇上的好心當狗肺,不給點教訓,怎麼能長記性!”
“母后,朕已經教訓過皇后了……”楊翊平一打手勢,這幾日隨在楚若曦身邊的小宮女上來,朝楚若曦說了句得罪,撩起她的裙襬,只見白皙如玉的小腿上,膝蓋紅腫,隱隱帶着紫色。
楚若曦被人這般輕賤,氣得小臉通紅,想伸手推開宮女,卻是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向下倒去。
被一有力的大手接住,楊翊平的聲音微微變調:“若曦,若曦……”
楚若曦身心俱疲,連帶睜眼的衝動都沒有了,楊翊平怒道:“太醫,太醫呢?”
自己的兒子這般在意這個女人,太后也不是那般不開眼的人,在心中暗暗嘆了聲,看來,想將楚家人從兒子身邊徹底剷除,還真心不那麼容易。
楊翊平的氣息撲面而來,楚若曦睫毛一閃,他的臉近在眼前,只見他脣瓣一動,無聲的說了兩字:“裝暈”。
楚若曦疑惑的望向他,卻被他抱起,“快……傳太醫……”
望着皇帝抱着楚若曦大步離去,太后再次嗟嘆,惱怒楚若曦傷了兒子,但算是有個教訓了,心下也就不那麼氣惱,着人好生照顧皇上身子作罷。
有楊翊平的偏袒,楚若曦躲過一劫,也明白了前番楊翊平“摧殘”她的目的,是爲了給太后一個交代。
她擔心趙慶安的安危,又擔心在楊翊平面前問起趙慶安的事,只會愈加的讓楊翊平誤會自己同趙慶安有私情,當真是左右爲難,愁腸寸斷。
再次回宮,楊翊平沒有將她禁足,但她變得更加的沉默寡言,更不知道如何面對楊翊平。
風輕雲淡的日子,楚若曦在雲梅的勸說下,終於出了正德殿,在御花園散心。
不經意間再次來到了太液湖,一切如舊,只是從湖中借屍還魂的那個女子,當日的豪情同仇恨已經變得飄渺不定。
“娘娘……”
楚若曦身子一僵,也看到了凌波亭中的那抹身影。
“七皇兄!”
她不可信的呢喃一句,心猛的狂跳起來,七皇兄回來了嗎?
“……娘娘,那位公子……不是趙將軍嗎?”
雲梅沒有察覺到楚若曦的不對勁,趙慶安出現在皇宮內院,相對來說,更加讓她覺得詫異。“這裡是後宮,外面的男子怎麼可以……”
她擋在楚若曦身前,打算請楚若曦迴避,被楚若曦推開,“雲梅,不要讓任何人上棧橋!”
她回過神,不可能是七皇兄,竟然是趙慶安!
不容拒絕的朝雲梅丟下這句,往凌波亭而去。
趙慶安能在這裡出現,自然是得到楊翊平的默許,她沒有什麼顧忌的。
望湖而立的男子頭微微一動,轉過身子,見到款款而來的女子,心中一熱,迎了上去:“若……臣趙慶安見過皇后娘娘!”
眼前的男子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之人,她心情激動,就想撲上去抱着他痛哭一場,卻被他周全的禮數生生打住,望着趙慶安,溫熱的眼,視眼變得模糊。
“娘娘……”趙慶安明白楚若曦爲何失態,但他不能越過那條線,雖然自小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但他最多以爲是個犯事的罪臣之後,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前朝皇嗣之後,更想不到百年已過,還會有那麼多的人對郭家盡忠,要光復大齊。
而他趙慶安就是這些人的龍頭,大齊復國的開國君主!
這個望着自己熱淚盈眶的女子,爲什麼要幫前朝復國,更是他最大的困惑。
“慶安!”楚若曦察覺自己失態,側過臉拭去眼角的淚水,朝他示意:“無須多禮。”
“謝皇后娘娘!”
一時兩人都有些啞然,彼此有太多的關心,有太多的疑問,卻無從說起。
楚若曦淚眼含笑,率先打破寧靜:“你還好嗎?”
“……臣一切安好,謝娘娘關心。”
楚若曦想同他親近,卻發覺他始終小心翼翼,對自己更多的是恭敬,心中失落,偷偷打量了下四周,覺得如果楊翊一定會安插眼線在這裡,而能聽到她們說話的唯一位置就是亭子下有人!
她迫切的想同他協商關於復國的大事,但這裡不是個好地方,心思一動:“自打上次落水,好久都沒能在這太液湖好好泛舟散心了,今日風輕雲淡,不如幫我掌舵!”
說完,也不管趙慶安同意不同意,很任性的下了亭子,從棧橋上跳到繫着的小舟之上,望着亭子裡神色複雜的趙慶安,似在等他。
趙慶安心湖被攪得波濤滾滾,望着眼前的女子,他心底一聲嘆息,終究是要辜負他們的了,但是,也得給她一個交代,不管如何,都是自己對不起那些百年來一心想幫郭家復國的忠義之士。
“你說什麼?”小舟因爲楚若曦猛的站起來,晃了一下。
趙慶安心痛的望着眼前目光瞬間暗淡的女子,也緩緩站起身來,“娘娘,我對不起你們,我……不想做那個復國之君!”
“爲什麼?趙慶安,不,你不是趙慶安,你是郭家子孫,你是郭家人,怎麼可以說出這種喪志的話,你……你……”
“過去了,娘娘,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大齊不復存在,大周天子文韜武略,治國有方,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這樣不是很好嗎?”
趙慶安不忍心看楚若曦那絕望的眼,他微微垂首,“娘娘的厚愛,慶安無以爲報,但是,慶安覺得,爲君者,當以天下蒼生爲重,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共享盛世繁華纔是個好皇帝。”
“閉嘴!”
“娘娘!”趙慶安加重了語氣,“當今聖上英明,是個好皇帝,慶安自認比之不及,更能爲一己之利,不顧天下蒼生死活……禍亂天下……”
“趙慶安,你對得起郭氏列祖列宗嗎?你知道當日逆賊楊子成對先皇做過什麼嗎?郭氏一族被楊子成殘殺,連襁褓中的幼兒都不放過……你……你又知道嗎?”
楚若曦一手壓住胸口,蝕心的痛楚,讓她痛不欲生,反周復齊,她已經靠不住了,想不到郭家唯一的後世子孫也靠不住了……
“娘娘……”趙慶安終是沒有上去扶她,只因,她是當今皇后,他趙慶安已經沒有資格不扶她一把了。
“……慶安,你不可以這樣的!”楚若曦難過不已,想勸趙慶安,卻發覺自己率先動搖了,一甩頭,求道:“父……先帝慘死,國恨家仇你不能不報,你身上流的是先帝的血啊!”
趙慶安心一痛,百年前的事,他沒有經歷過,而關於太祖謀朝篡位在大周那是禁忌,世人知道的只是順義帝昏聵無能,太祖是順天而生的真龍天子……
“慶安,我想聽一句真話。”
楚若曦得不到他的回答,瞟了眼湖岸,一個人都沒有,但是,越是安靜的出奇,她就越覺得楊翊平做了手腳。
“……你已經向楊翊平表忠心了嗎?”
趙慶安望着楚若曦,痛苦的合上雙眼。
“當今聖上是個明君,臣自認不如。”
一切盡在不言中,看來,自己在太液湖“偶遇”趙慶安,也是楊翊平的授意了。
“好!”楚若曦身子一晃,勉強支撐住,“很好,郭家子孫,果然出息!”
趙慶安緩緩睜開雙眼,乾淨如碧湖的眼眸之中,多了幾分酸苦,他猶豫了一下,問道:“臣無能,臣愧對郭氏先祖,今日放肆,有一事不明,可否請娘娘告知!”
“我同你……”楚若曦知道他想問什麼,卻無法回答他,悽然一笑:“慶安,不管你信不信,我同你是這世上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