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日月最是清閒,不覺間五六日已經過去了,嚴宓傷勢恢復的也快,這天下牀行走毫無掛礙,她笑對蘇芸說:“姐姐快些瞧瞧,妹妹的腿腳好了呢!”
蘇芸嗔怪到:“你還是仔細些好,姐姐可不願你冒險下牀,若是磕碰了,豈不是又耽誤了時日了?”
嚴宓對着蘇芸橫眉怒目地接連“呸”了三聲才說:“原來姐姐也是烏鴉嘴呢!”
蘇芸呵呵輕笑,外面孔笙進來躬身到:“蘇姑娘,請到學堂執教!”
蘇芸愣了一下說:“如今孔老爺子正在山中,我若是堂而皇之進了學堂豈不是氣煞他老人家了?”
嚴宓也笑說:“正是的呢,你原來都叫芸妹妹的,今兒又改口叫了蘇姑娘,真是有趣的緊!”
“姑娘不知,既是來請蘇姑娘學堂執教,晚生自然要執弟子之禮,叫姑娘都慢待了呢,再有,家父日間出山去了,三兩日回不來呢!”
蘇芸愣了一下,茫然問到:“孔老爺子出山去了,此時不年不節,他老人家出山去做什麼?”
孔笙笑說:“姑娘有所不知,家父本就精通醫道,我們這些門人無論小恙還是惡疾都是家父一手調理,這山間雖則草藥豐富,卻也並不齊全,因而每年家父都要出山置辦些草藥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嚴宓點頭笑說:“那倒是應該的,若是我們姐妹來時,這裡正缺藥膏,如今妹妹的腿腳傷勢只怕還是不便呢!”
而蘇芸就有些詫異了,她盯着孔笙問到:“往年孔老爺子也都是此際出山值班藥材的嗎?”
孔笙搖了搖頭到:“倒也不是,往年都是大雪過後,山路積雪消融之時,也不知今年爲何會選在這個時節!”
蘇芸就擺手笑說:“妹妹就隨口一問,也別無他意,孔大哥先行學堂中等候了,妹妹不時就來!”
孔笙又拱手作揖退了出去,那窘態惹得嚴宓又是一陣嬌笑。 ()
見孔笙退走嚴宓才問:“姐姐方纔問起孔老爺子出山時節,這倒是有什麼掛礙嗎?”
蘇芸笑了笑說:“這事簡單,因爲此際並不是置辦藥材的時節,這藥材有些必然要陳的好,有的卻必須要新的行,方纔孔大哥不也說了,往年孔老爺子都是大雪消融之後纔出山備藥,爲的就是備辦經冬藥材,如今正值仲夏之末,正式草藥生長茂盛之時,這藥材不經秋風冬雪藥性是不得生成的!”
嚴宓愣愣聽着蘇芸一通長篇大論,也是出神了:“怪不得聖上如此倚重姐姐,原來姐姐對於萬事萬物都是瞭若指掌,便是妹妹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呢!”
蘇芸白了嚴宓一眼說:“誰要你來逢迎拍馬,你只管快些好起來,咱們也好趕緊些回京去!”
嚴宓點頭說:“妹妹從了,姐姐趕緊去學堂執教吧,不然孔大哥又再來請時倒是叫人覺得姐姐架子恁大呢!”
蘇芸笑了笑,看來嚴宓傷勢疼痛自然是沒有了,不然她哪裡還有心思來和自己玩笑,蘇芸就搖頭嘆息着出門去了!
到了學堂,中青年早已揹負雙手坐了,見蘇芸進來,同時躬身起立到:“先生好!”
蘇芸拿起講桌上戒尺來敲了一下到:“請坐吧!”
衆人坐下,蘇芸茫然在腦海中思索了片刻纔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誰來說說此言何意?”
孔笙起身說:“此乃聖人言教,若是權術治理政事,又以刑法輔佐之,這樣好不好呢,應該是好的,這樣生民就能免去刑罰,只是如此一來刑罰免去,卻不足以樹立生民廉恥之心,因而是有所缺憾的!”
蘇芸微微點頭笑說:“不錯,這不過是上半句的言教,那下半句呢?”
孔笙恭謹說到:“以德教化,以禮制規劃,則生民廉恥之心,且能自律!”
蘇芸將戒尺在手中輕輕拍着說:“不錯,正是此意,今兒咱們就講講聖人此兩句教化之言!”
下面衆人交頭接耳,蘇芸茫然笑說:“怎麼了,在下教的也是聖人之言,與孔老先生言教還有什麼出入不成?”
有一個青年起身到:“先生,我家師父從不教導我們治世之道,我等所學都是聖人修身之言!”
蘇芸白了那人一眼說:“若是在下與孔老先生言教都是一途,則你們叫我來執教還有什麼意義?”
衆人都笑,蘇芸也笑說:“孔老先生若是知道在下偷偷爲諸位講學,自是唯恐在下教些不經之言,蘇芸偏偏就用聖人之言教導各位,而又反其道而行之,總算是有了另闢蹊徑之景象了!”
蘇芸一席話下面無人不服,於是都坐直了身子,揹負了雙手聽蘇芸仔細講解!
約莫用了一個時辰,這兩句話纔講解的愈發透徹,蘇芸就散了學堂,衆人趕緊出門到田地裡勞作去了!
孔笙陪着蘇芸慢慢走回客房,不禁問到:“蘇先生,聽你言論當真是令人茅塞頓開,只是家父卻從不讓我等接觸這些,我等也是不敢詳詢,說來真是慚愧,只怕天長日久,我等也就成了井底之蛙了!”
蘇芸定定看着孔笙到:“這話不錯,難道孔大哥就會甘心如此一輩子在這山林間勞作,卻不出山去闖蕩一番作爲嗎?”
孔笙欲言又止,蘇芸沉吟了一下說:“不瞞孔大哥,在下與宓兒都是朝廷命官,若是孔大哥有此心意,蘇芸定是責無旁貸呢!”
“只怕不妥,家父健在,若是在下就此不辭而別,此事若在尋常人家還自罷了,偏偏在下出身聖人之門,這逾矩之事卻是做不來的!”
蘇芸就知道他會如此說法,笑了笑說:“自古忠孝難以兩全,老於林泉之下對於孔大哥來做事孝道,有治國安邦之才卻不出仕則爲不忠,忠孝之道在於權益,孔大哥自己斟酌!”
如此困擾孔笙多年之事不想在蘇芸口中也就是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孔笙大有茅塞頓開之感!
蘇芸明白這事情還是得孔笙自己想明白纔好,於是就笑說:“妹妹這就回去陪宓兒解悶,孔大哥還是與他們一體勞作的好,不然可是不怕閒話的嗎?”
孔笙想想也是,於是笑說:“罷了,妹妹自便,我這就與他們一起勞作去!”
蘇芸回了客房,嚴宓仍舊扶着桌椅在房間內試着行走,蘇芸笑說:“若是不能走時不可硬撐,你好的利落了,回朝之後姐姐也好還小雨哥哥一個完整無缺的宓兒纔好!”
“姐姐又來取笑人家,我倒是怕王爺怪罪妹妹沒有好好照顧姐姐,反而要姐姐來照顧妹妹呢!”嚴宓反脣相譏!
蘇芸冷笑說:“你如今行動不便,倒是還敢頂嘴,也不怕姐姐來撕你的嘴!”
嚴宓無奈說到:“妹妹纔不怕呢!”
蘇芸見她嘴硬,嘿嘿笑着靠近嚴宓,嚴宓見蘇芸過來卻要是給自己呵癢,頓時嚇的花容失色到:“姐姐,姐姐,好姐姐,妹妹再也不敢了!”
“算你識相,你之覺得如今可是能行走了?”蘇芸見嚴宓求饒於是正色問到。
嚴宓點點頭說:“長途跋涉卻不敢說,走路倒是無礙的!”
蘇芸沉吟到:“如此的話就再將養兩日便了!”
嚴宓有些詫異,蘇芸說這話好似急於回京一般,於是就問到:“姐姐難道不等孔大叔回來之後告辭了再去嗎,如此不聲不響離去可是沒有禮數了?”
“姐姐倒是想禮數週全呢,只是如今恐怕是不可能了!”蘇芸悠悠說到。
這話更是叫嚴宓摸不着頭腦,她茫然看着蘇芸到:“姐姐這話纔是有趣呢,咱們只管耽擱幾天就好,還有什麼能讓姐姐作難的嗎?”
蘇芸神秘一笑說:“因爲姐姐想從這山林間帶一個人走!”
嚴宓錯愕問到:“難不成姐姐是要將孔大哥帶到京師去?”
蘇芸沉靜點點頭說:“不錯,妹妹能問出這番話來早已說明妹妹心中也是有此想法了,只是姐姐與妹妹不同,姐姐一旦想到某事必然要促成了纔好!”
嚴宓有些不敢相信地說到:“這事終歸還是要孔大哥自己點頭纔好,咱們姐妹再怎麼計議也是枉然!”
“妹妹稍安勿躁,這話姐姐已然對孔大哥說過了,至於他抉擇如何想來不日就有結果,咱們靜候了就是,妹妹也好生將養了,若是孔大哥決心離開,到時姐姐可就顧不得你有傷在身了!”
嚴宓卻沒有因爲蘇芸的玩笑而戲謔,反而是一本正經到:“只要孔大哥能隨同咱們離開,妹妹就算傷勢未愈也不能耽擱了孔大哥前程!”
蘇芸笑了笑,上前攙扶起蘇芸到:“妹妹不會覺得姐姐自私吧?其實姐姐也在想,或許老死於這山林間正是孔大哥連同孔家的最好歸宿呢,可是姐姐偏偏又不願看到如此情景!”
“姐姐總愛想那麼許多,妹妹就不會如此!”嚴宓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