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一個人漫步到了院落中,整個大理寺都是靜悄悄的,嚴宓與嚴晟去了,如今就剩下了她一個人,真是前所未有的孤寂。
想想自己這短短半年的時間遭遇的一切不禁悲從中來,試想一下,世上又有哪個女子能承受如此重壓?
苦笑搖頭,看着院中樹木夏花正盛,完全不知秋霜將至,蘇芸只覺得自己正如這夏花一般,不知何時就會在雨雪風霜之中凋零慘敗,零落成泥,可是卻又無能爲力。
大理寺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蘇芸頓時將滿腔愁緒收拾了起來,她總是如此,便是心情再糟糕,一旦遇到事情的機警就好似與生俱來的一般。
“妹妹一個人在嗎?”白慕容笑容可掬地進來,也不見禮,走到蘇芸面前就悠悠問道。
蘇芸笑了一笑說:“相爺不是看到了,卻又來問什麼呢?”
白慕容垂首微笑,蘇芸的語氣早已暴露了她心中悽苦,“爲兄倒是想得到的,妹妹無論如何也只不夠是個女子,女子與男人天差地別,平日裡再過精明強悍,只是遇到躊躇之事時仍舊不免扼腕嘆息。”
蘇芸見白慕容猜透了自己心思,冷哼了一聲說:“相爺不僅有經天緯地之才,如今看來還有鬼神莫測之能呢!”
白慕容愣了一下,想到蘇芸不過是在譏諷自己方纔的話好似卜卦先生一般,他失笑說道:“妹妹的嘴從來都是不饒人的,爲兄也是見慣了,若是一個陌生人聽了妹妹這話,只怕早已窩囊死了!”
“相爺這話好沒來由,若是一個毫不相干之人,在下又哪有什麼心思與之廢話呢?”蘇芸挑釁一般看着白慕容。
其實自己從來就沒有怕過她,而且今兒心情不好,他自己主動來招惹自己,給他些言辭聽聽也算是他自找的。
白慕容對於蘇芸冷慢態度倒是不以爲意,笑了笑說:“妹妹心情爲兄自然都能明白,因而也不會怪罪的!”
他這話倒是說的淡定,蘇芸微微一怔,自己心情不好自然是瞧得出來的,哪消他來再說,只是他這個時辰來了大理寺,只是爲了瞧瞧自己心情好不好的嗎?
“相爺,如今也是夜深人靜之時了,相爺若是有什麼公事只管吩咐了就是,再說此時也早已是下值時候,便是下官不接待相爺也是應有之義!”蘇芸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白慕容又是一陣輕笑說:“是了,這個時辰到妹妹的大理寺來哪裡會有什麼公事,只是想到妹妹一個人在大理寺中不免孤寂,爲兄也是好心,想過來陪陪妹妹閒話而已,妹妹放放心,嚴宓什麼時候回來本相自然就會離去了!”
蘇芸眉頭緊皺看着白慕容問道:“如此說來相爺倒是知道宓兒今兒入宮面聖之事了?”
“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妹妹當真就要把爲兄當成那占卜打卦的江湖術士了吧?”白慕容戲謔說道。
蘇芸茫然沒有應聲,說來他白慕容能知道這些也不足爲奇,他是相爺,出入宮禁也是常有的事,聽到些什麼消息自然也是比常人靈便一些!
“妹妹,今兒早間朝堂上爲兄當真是想代妹妹求情的,只是聖上決斷,爲兄也是沒有辦法……”白慕容說的情真意切,到了後來還嘆息了一聲。
蘇芸想起他早間在朝堂上的確是替自己說了兩句好話,面色於是就緩和了一下說:“倒是在下忘情了,還不曾謝過相爺呢!”
白慕容擺了擺手笑說:“這些虛妄言辭也就免了,這話對於妹妹來說只怕不是由衷的,何況本相說了那些話也不是爲了得到妹妹感激,而妹妹又不是那種多愁善感之人,說起來倒是有些叫人覺得怪異了!”
蘇芸被他這麼一句無妄的話逗得不禁一笑,白慕容也是抿嘴一笑,蘇芸就說:“實不相瞞,妹妹倒是覺得白大哥有些時候很是善解人意呢!”
白慕容哈哈大笑,蘇芸改口叫了自己白大哥,說起來自然是已經放鬆了對自己警惕了!
“妹妹說到了爲兄善解人意,則爲兄有些話倒不得不說了,妹妹可是覺得近來朝中有些蹊蹺?”白慕容轉圜了話題,換上一副正色表情問道。
蘇芸愣了一下,狐疑看着白慕容,他又是猜到了什麼嗎,不然爲何會突兀說出這種話來,蘇芸也不能就此表露自己心跡,而後笑了笑說:“白大哥這話妹妹倒是有些不懂了!”
“程毋庸到司庫監偷看聖旨,爲兄實在想不出來一個太監爲何非要看前朝聖旨呢?”白慕容欲擒故縱說道,眼神始終定格在蘇芸面上。
蘇芸也是抿嘴一笑,沉吟了一下說:“這個便是妹妹也是無法說清的,白大哥卻來問我,這不是刻意爲難妹妹的嗎?”
白慕容就知道蘇芸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想自己袒露實情的,於是就笑了笑,轉頭看着樹上夏花說道:“妹妹看着花兒多美啊!”
蘇芸笑着應了一句:“倒是呢,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過不了多久,這些花兒就要在秋霜之中凋零了吧!”
白慕容愕然轉過頭來看着蘇芸說道:“原來妹妹也是個傷春悲秋之人呢!”
蘇芸呵呵笑說:“白大哥今兒才知道的嗎,妹妹年紀雖然不大,卻是經歷過人生最爲悲慘之事,因而看到這些花兒不免想到自己的過去,感傷一下也是在所難免的。”
白慕容悠悠點頭,仰面長嘆說:“說來爲兄當年在羌人手中之時年紀也是尚幼,若是早已通了世故,只怕如今也是養成如同妹妹一般傷感!”
蘇芸擺了擺手說:“白大哥異於常人,妹妹怎麼就能與白大哥相提並論,誠如白大哥所言,蘇芸不過是一介女流,自然是難登大雅之堂,一點小小挫折足以令妹妹魂不守舍的!”
這次倒是輪到白慕容滿面狐疑了,他笑着搖頭說道:“妹妹總是慣於用這等招數來對付在下的,順着在下言語說下去,自然就將我這心頭疑惑盡去了!”
蘇芸見他識破了自己手段,就無奈笑說:“妹妹也是言不由衷,白大哥也不要見怪纔是!”
白慕容擺了擺手沒有說話,好像心中在尋思什麼,蘇芸見了倒是有些好奇,就追問道:“白大哥可是想到了什麼了?”
白慕容笑了笑,定定看着蘇芸說道:“妹妹有些事也沒有必要瞞着爲兄,便是想要瞞時也是瞞不住的,程毋庸到司庫監要看的聖旨只怕是妹妹心中牽掛的吧?”
蘇芸臉上不見任何表情,微微搖頭說:“這話妹妹不便迴應,只是妹妹的興趣倒在於白大哥爲何會有此想法呢?”
白慕容沉吟片刻悠悠說道:“或許有些話妹妹只管問了爲兄就好,一味憑一己之力去追尋苦於沒有結果豈不是勞心費力,說來程毋庸搭進去一條人命便是明證了!”
蘇芸終於明白了白慕容到大理寺的來意,他也是見自己這些日子好似在追索什麼事情,只是沒有想通,因而纔來試探自己的。
微微一笑後蘇芸說道:“白大哥當真多心了,程公公的事情妹妹心中也是納悶,尚且沒有絲毫頭緒,至於程公公死因妹妹也不諱言,他確乎是怕連累了妹妹,因而就選了這沒有回頭之路,妹妹也是悲傷萬分呢!”
白慕容深自懊惱自己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因而被蘇芸識破了自己心機,他笑說:“罷了,既然妹妹沒有什麼好說的,爲兄倒是有些事情要說與妹妹聽呢!”
蘇芸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來,白慕容看着自己腳尖說道:“有些日子不見軒轅府中的武田了,妹妹可是覺得奇怪?”
他突兀提到武田來蘇芸確乎是吃了一驚,只是臉上錯愕表情剛好被白慕容誤以爲是自己言辭正說中了蘇芸心事了!
蘇芸沉吟道:“好似是有些日子不見武大叔了,只是咱們公務繁忙,不見一個軒轅府的下人也是常事吧!”
白慕容點點頭說:“這話說來也是不錯,只是妹妹不知這武田在魏王心中位置,那武田本是先皇御賜於魏王身邊的貼身侍衛,武功高強不說,又醫術驚人,先皇也是怕魏王遭遇不測,因而才以防萬一的!”
這些事蘇芸自然明白,可是卻不便就在白慕容面前說自己本就明瞭,因而就悠悠說道:“原來如此呢,妹妹倒是頭次聽說這話。”
白慕容笑了笑說:“妹妹想必見過,此前魏王上朝從來都是武田隨侍在側的。”
蘇芸裝作茫然點頭,白慕容就笑了笑說:“可是如今都是魏王一人上朝,這事情說起來妹妹倒是不覺得奇怪嗎?”
蘇芸點點頭說:“若不是白大哥提點妹妹那裡就想的到這些,白大哥不要看妹妹平日裡心思縝密,卻是對這等細節之事不在眼中,更不在心裡呢!”
白慕容呵呵輕笑說:“說來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