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李喬便提前乘機回了H市進行後續治療。
上飛機前他還看了一眼新聞——大家的比賽狀況。後面還有本來要參加的4*200米自由泳、4*100米自由泳接力,李喬本也是國內頂尖水平上的一分子,可是這次無緣繼續, 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接力造成影響。
對於個人的項目李喬只是覺得遺憾。可是對於集體項目他感到深深的歉意。畢竟這事情關乎到太多人的榮譽與希望。
望着舷窗外的藍天與白雲, 他的心情卻沒有這天氣這樣明朗。他只能試圖安慰自己, 再沉溺在那種情緒裡於事無補, 不如多往前看, 接着往前走。
下了飛機後他看到阿墨的微信。“今天下午我有個品牌活動要做,晚上去找你可以嗎?”
他回覆:“可以,九點前我應該在醫院做治療。要不, 你九點來三院接我吧。我跟我媽講一聲。”
阿墨當時正在品牌活動後臺做頭髮,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有點害怕, 打出一句“你媽媽要來啊”, 然後想了想又刪掉了。她發過去:“好的。”
所以……又要面對他的媽媽了吧。不知道隔了這段時間, 李媽媽有沒有對她有所改觀呢。
安妮走過來,“阿墨姐, 這個髮型很適合你誒。”
阿墨擡起頭來,鏡子裡她看到自己的臉。短髮梳的有些凌亂,倒是營造出一種自然而休閒的風格。耳環上是米黃色的流蘇,增添了一份俏皮。“這倒是符合Style品牌的要求。”她笑笑,把手機鎖了屏放到了口袋裡。
活動結束後, 和安妮簡單吃了飯, 阿墨便自己開車去了三院。一方面安妮不知道她和李喬之間的關係, 另一方面如果自己能做的事情她不太喜歡麻煩別人。安妮開始總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但後來也樂得悠閒, 習慣了兩人間相處的特殊模式。
她將車停在停車場裡,看好C區2號的位子, 便給李喬發去了信息。“C區2號。需要我上去麼?”
李喬當時正在做理療,身邊就是母親。他回道:“不用上來,九點我去找你。”母親的目光倒是敏銳,直接問道:“趙一墨?”
“是。今晚我去她那裡,明天我就按照約好的時間接着來治療了。”他平躺着說。
“好啊,那我送你去停車場,順便跟她打個招呼。”
李喬看了看母親,然後嘆了口氣,“好吧,隨你。”
阿墨在車裡顧自看電影,還是恐怖片,不知覺就忘了時間。電影裡,電視上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她緊緊抱住自己,屏住呼吸往下看,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耳畔響來一陣敲窗聲,她一聲尖叫鬆了手,IPad“哐”一聲滑了下去。
她往窗外看,剛想喊一句“有病啊”,就看到李喬好奇的笑容,眼神再一轉,看到了他旁邊的李媽媽。於是,那一個“有”字就被生生吞進了肚子裡。
阿墨心裡暗暗怨艾着,李喬的媽媽也下來,李喬怎麼不告訴自己一聲,一面客氣地笑着開了車門,對李媽媽說了句“阿姨好”。她悄悄推了一下李喬,“你先進去坐着吧。”
他衝她鼓勵地笑笑,然後她扶了他一把,他就進了副駕駛的位子。
“阿姨,明天早上我會親自、或者約好車送他來三院繼續治療的,您別擔心,早點休息吧。”阿墨對李媽媽說。
李媽媽點點頭,“好,那我回去了。”但是卻沒動步,過了一會兒她說:“也許當初你說的對,你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樣。”
阿墨笑了,“您看,現在是他難的時候,我不也沒有離開他麼。”
李喬坐在車裡,車窗緊閉,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完全不知道窗外在進行怎樣的談話。只是最後母親揮手告別離開,阿墨坐回到駕駛位上啓動車子,他纔好奇地問道:“我媽又給你說什麼了啊。”
她慢慢把車開出停車場,淡淡地說:“你猜啊。”
她說的那麼淺淺淡淡,李喬想到母親某些時候對他女性朋友——還不只是女朋友——的態度,語氣有點緊張起來,“你不會不開心了吧?我媽這個人有時候,說話比較……不好聽,但是我覺得她對你的印象現在應該還可以啊。”
阿墨不答話,接着開車,到前面一處紅燈徐徐停下。她開了點後車窗用來通風,李喬伸出手來攬住她的肩,輕聲說:“那怎麼辦呢,我不想讓你不開心。我不知道嘛,告訴我好不好。”
阿墨說:“你媽媽和你一起過來,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我把IPad嚇得都摔了,一點準備都沒有。”
“我不知道你還要做準備嘛……你這樣我可自責了,那我怎麼辦呢,讓你受委屈了,我很不開心,以後我不會像今天這樣了,好不好?”
“那你補償我一下。”距離變綠燈還有十五秒,她轉過頭來,“李喬抱我一下嘛。”
阿墨對李喬沒什麼特別的稱呼,不像是隊裡的人那樣叫“喬哥”,當然也不是什麼大喬小喬之類戲謔的別名。她就叫他李喬,兩個平平淡淡的、看似什麼人都能叫的詞,卻能被她說的千迴百轉。
就連阿墨自己都覺得奇怪。
演戲的時候,叫戲裡愛人的名字,她還得對着鏡子反覆琢磨,才能合適地傳達那個強調和感情,每每那個時候覺得自己是一個技術流演員。
可是叫李喬的名字,她都不需要花別的心思,就順着情勢講那兩個字,就可以有那樣多的意味在。比如剛剛,她把那個“喬”字的尾音無限拖長,講的充滿百轉千回的情愫在。
“就十五秒了……我先抱一下,回家再多抱一會兒,好不好?”
他容不得她去迴應,就湊過去用結實的雙臂環住她的身體。他抱的那麼緊,她靠的那麼踏實,感覺整個人都有着灼燒的暖熱感。
七秒。
他的頭輕輕側了下,然後親了一下她的耳朵。似乎是同時觸碰到了她的流蘇耳環和薄薄的耳垂,那種感覺非常奇妙。
一秒。
他鬆開了手,帶着不捨的氣息,無奈地重新靠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他眉目含笑,說:“綠燈了,走吧。”
她的心跳的劇烈,點點頭,順手把頭頂的鏡子放下來開始往前開。她看到自己緋紅的面色,還透着草莓或者玫瑰的粉。
啊,都這麼久了,自己居然還是做不到自然而然,還是會害羞的。有空的話,自己可以寫一篇文章:《拍戲和現實生活中愛情不同點大全》。
“你還覺得不開心麼。”他聲音低沉,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了……只要你陪着我,我都會很開心。”她開着車,強作鎮定,其實手有點抖。
“我會的。現在這麼難的時候,你還是和我在一起,還是陪着我去完成各種事情,我真的很感激。你也知道的,現在的日子,對我來說確實不好過。”
他頓了一下,轉過頭去看着窗外的夜色,說:“不過也許也是件好事,能看清楚究竟誰還站在我身邊,誰不會。在之前,我不太會有這個概念的。”
阿墨想到了Vivian跟自己講的營銷事件,結合着李喬說的話,她試探着問:“你是說泳隊裡?”
“算是,也不算是。不過大部分的人對我還是一樣的好,宋之域、何君、程一川他們,還在比賽,間隙還發微信給我打氣。但是有些只想着拿我的金牌去謀取自身利益的人就不一樣了。”他揉揉太陽穴,剛剛側過身抱了她一下以後,他突然覺得這個座位的空間有些容不下他——雖然已經是被阿墨調過的,於是又把座位往後面調了調。
你好大隻哦……
其實每當仰視着李喬或者看李喬吃飯的時候,阿墨都會渴望自己多延長一下作爲演員的演藝生涯。感覺要多掙很多很多的錢,才能養活兩個人。哈哈。
李喬給出的這個答案和阿墨預想的不一樣。阿墨搖搖頭,沒再多和李喬講Vivian告訴自己的那些事情。
畢竟即使告訴了他,除了讓他在正常的訓練和生活外多想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沒什麼別的作用吧。
可是,阿墨也不知道該從什麼角度安慰李喬好。開了一陣子車,她只後知後覺地憋出來一句:“過了這道坎,慢慢地都會好起來的。”
聽起來是特別沒有新意的話是麼。可是李喬覺得很好。她曾經也對李喬很掏心掏肺地講過,你說我是不是特別不會安慰人,每次都說不到點子上。然後李喬就和她講,不管她說什麼都是好的。
哪怕什麼都不說,兩個人往那裡一坐,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因爲兩個人的同時存在氣壓都會發生改變,成爲讓人格外舒服的那種姿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