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莫若終於回京了,一臉凝重;

蕭六也回京了,跟着靈昭公主;

據說,那場武林大會,卓念秋並沒有衆望所歸的成爲盟主,桃花塢的桃花公子橫空出世,紅衣如火,朵朵桃花在他指間飛舞,驚人的美麗,也,瞬間奪命。

江湖傳言,桃花公子身有惡疾才被其兄長年保護於桃花谷內,如今一見,少年鮮衣怒馬,英姿勃,哪有半分患疾之相,於是,紛紛猜測,桃花公子隱於桃花谷內,是爲修煉絕世武功,如今功成方纔大顯於世。

桃花公子與二皇子軒轅極一見如故,更打破了身份地位的限制,把酒言歡。

一場盛會,只不過成全了桃花公子的一段傳奇。

“小七,你不該走的。”莫若說這句話的時候,軒轅杉握緊了淇安的手,空氣變冷了幾分。

俐落起身,拉着淇安就往外走,對着輕五快的比劃了一下,

“告訴他們,這些事,與淇安無關。”

他不想她捲入這些是非之中,也不想,她再和那個人,有任何的牽扯。他只願,他愛的女子永遠這樣風光霽月的活着。

儘管,她從來沒說,他卻知道,就算不是愛情,那個人一定也曾經觸動了她心底的柔軟。他做錯了事,她會傷心,但卻不會討厭他;她明明怕疼,卻爲了治他的病,眼淚都不捨得在他面前流;她掛念着朗兒,卻願意爲他冒險留在桃花谷中,只爲了看他雙眼恢復如初。

他握緊了她的手,她擡起頭來看看他,雙眼明若星辰,“別想太多。”

他沒有回話,只將她拉入懷抱,輕輕嘆息。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態,淇安,你是否也會因我而有?

蕭六回京後,住在宋季名下的宅子裡,淇安遣了長蘭去幫忙收拾。

“這樣真的好嗎?”淇安問長卿,用那麼深刻的感情面對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姐姐想去。”長卿只這樣答了她一句。

淇安想了一會,才側過頭問,“你會覺得心疼嗎?”

長卿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樣子,只是在她的注視下有些不自在的低了頭,“姐姐和小姐,都可以去做你們想做的事,長卿會永遠保護你們的。”

有些人不會豪言壯語,也不會指天誓,可是就那麼平常的一句話,卻每每最讓人覺得真實。

真實得讓人想哭,淇安當然沒有哭,她只是閉了閉眼,蹲下身去,捏捏朗兒的臉蛋,“朗兒是不是也很喜歡長卿叔叔?”

朗兒乖巧的點點頭,走到長卿面前,努力的拉低了長卿的身子,非常響亮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朗兒和娘一樣,最喜歡長卿叔叔了。”

長卿微微紅了臉,一把將朗兒抱起來,高高的拋起,逗得朗兒咯咯大笑。

蕭六一直對淇安住在王府別苑一事耿耿於懷。

從回京那天,就一直陰沉着臉,對着小七重話說不出來,就只能狠狠的瞪着軒轅杉。

軒轅杉只當看不見,反正對別人的眼光,他早已經百鍊成剛。

“小七,聽六哥的話,回家去住吧!如今你住在王府總是名不正言不順,人言可畏啊!”蕭六語重心長。

淇安倒是不在意,“六哥,要是我真在乎人言,那我現在就不用活了。”言笑晏晏,卻不掩那一閃而過的苦澀。

蕭六看着她,“小七,靈昭告訴我是洛懷禮負你良多,以前你受了委屈,現在六哥回來,定要幫你將這筆帳討回來。”

天空中飄着幾絲白雲,午後的風讓人想睡。

淇安垂下眼睛,“六哥,等你有一天恢復記憶,你再幫我討回這筆債。”

蕭六沉默,過了好久,他才問她,“不恢復記憶,我就不能保護小七嗎?”

淇安搖搖頭,“不恢復記憶,六哥就用不對方法。”

如今,他只不過是六哥,卻不是小哥。

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

蕭六此次回京,皇上自然已經知曉了他身份確認的經過,只是遺憾他武功有損,尚未完全恢復,因此暫未官復原職。

只賞下藥材無數,要他好好修養。

另一方面,對靈昭公主與蕭六之間的來往,皇上並未阻攔。

他只是笑得滄桑,終究,他和她之間,也不是全無干繫了。

洛英的身體漸漸好起來,人也明朗了許多,尤其是,在見着朗兒的時候。

所以儘管淇安不喜歡洛府,洛英要來接朗兒的時候,她還是讓長卿陪着去了。

長卿抱着朗兒,進入洛府之後,對一路上投來的或真或假的問候一概不理。朗兒摟着他脖子,走了一會兒之後,在他耳朵邊小聲的說,“長卿叔叔,別人對你問好你也要回禮的,你不懂禮貌,娘會生氣的。”

長卿看看他認真的神色,臉上僵了一僵,終於面無表情的一路狂亂點頭。

朗兒怔怔看了他一會,學着大人似的嘆氣,“沒有表情總比沒有動作好!”

“朗兒!”才走到內院門口,洛英就從裡面迎了出來,直接從長卿懷裡把朗兒抱了過去。

“爺爺!”朗兒也甜甜的叫了一聲,直把洛英叫得心花怒放。

桌上早擺了一大堆吃的,朗兒坐在洛英懷裡,吃得心滿意足。

金芸本來是在旁微笑看着的,卻慢慢的紅了眼眶。

這個孩子,原來就是她洛家的嫡長孫,跟了別人的姓,叫了別人做爹,叫她每每看着,都心痛如絞。

如果當初,如果當初……

每每想起,都痛不可抑。她也是女人,她不知道當年的小七懷着身孕離開,是帶着怎麼樣的絕望?她其實不想傷她的,她只不過爲着心底小小不甘,便不問緣由的一味怪罪。

如果她肯多想想,事情不會變得那般不可收拾。

如果她當初以長輩的身份居中調解,也不會在後來的這些年裡,眼睜睜看着愛子飽受煎熬卻無能爲力。

洛英沒有說她一句,甚至也沒有問過懷禮龍憐一聲。

他就像是完全不關心此事似的,不聞不問。

他當時,只是站在被毀了的東院前,整整站了一夜。

她陪着他站了一夜,懷禮龍憐也在他背後跪了一夜。

天明時,他緩緩轉過身來,看着他們,眼睛裡帶着濃濃的血絲,忽然笑起來,帶着釋然,帶着悲涼,“今天才知道,她是何等驕傲絕決的女子!”

她如是,她的女兒也如是。

他錯過了,他的兒子也錯過。

“爺爺,娘說你要多散步,還有,每天要多笑一點點……”

朗兒仰着小臉,認真的叮囑着。

洛英笑得一臉慈祥,連連點頭,“朗兒說什麼爺爺都聽,朗兒陪爺爺去散步,好嗎?”

朗兒點頭,從他身上跳下來,搖着他的手,“好啊,爺爺快點!”

洛英拉着朗兒的手,卻忽然停下腳步,將他手翻過來,只見小手上,傷痕累累,有些地方已經結了繭,當下臉色一變,“朗兒,這是怎麼了?”

又急又痛的蹲下身去,金芸和旁邊的洛懷禮也連忙圍了過來,龍憐身子一動,卻又連忙止住了身形,只堪堪站在原地,淚盈於睫。

只因長卿按着劍柄,有意無意的擋在了她前面。

朗兒連忙縮手,”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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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懷禮不由分說的把他手拉過來掰開,皺着眉看了一會才說,“是練箭留下的。”

金芸心疼得眼淚直掉,“你還這麼小,你娘就逼着你學這些?可憐的孩子。”

“纔不是!”朗兒連忙反駁,張了張嘴,又忍住。搖搖洛英的手,“爺爺,你不是要散步嗎,還不走?”

洛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洛懷禮,才說,“現在就走,來,爺爺和朗兒一起去散步了。”

金芸站起身來也要跟上去,卻被洛懷禮一把拉住。

他緩緩搖頭,嘴角有濃濃的自嘲,“娘,你沒看出來麼?朗兒不想跟我們說話!”

龍憐聽到這話,掩住了嘴巴,低呼了一聲,“相公,姐姐怎麼能這麼對你?”小跑幾步,走到洛懷禮身邊扶住他,對着朗兒喊道,“朗兒,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奶奶和爹,這樣太沒禮貌了,你娘都沒告訴你麼?”

朗兒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她。

“還有,”她吸一口氣,“要怪都怪憐姨,是憐姨自已不小心,才害朗兒的娘離開家這麼多年。朗兒,你娘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都是憐姨不好,朗兒不要怪奶奶和爹好不好?”

朗兒疑惑的皺着眉頭,小小的臉上盡是不解,“娘爲什麼要生你的氣?”

龍憐一愣,指着自己問道,“你娘沒有跟你提過我?”

朗兒搖搖頭,“你跟娘是什麼關係,娘爲什麼要提你?”

龍憐臉色有些白,努力抓緊了洛懷禮的手臂纔不至於搖晃。這算什麼,她心心念念着蕭七那麼多年,她居然提都沒有提到過她?

“你娘,真的從來都沒有提過我?”

朗兒不以爲意的搖搖頭,“娘一天很忙的,別人家的事娘纔沒有時間提。”看看洛懷禮和金芸,又繼續說道,“別人家都有爹,所以朗兒也想要一個爹,不過朗兒已經自己找到一個了,不想再要了,別人家又沒有兩個爹,都只有一個的,朗兒當然也只能有一個。至於奶奶麼?不是每個人都有***,所以朗兒沒有也可以。”

長卿低着頭,心裡卻在想,其實小少爺偶爾來洛府逛逛也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