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御書房中,皇上瞠目結舌的看着軒轅杉,好半天,纔出聲音來,

“皇弟,你,你在看選秀圖?”

軒轅杉看都沒看他,微不可見的點點頭,一張一張的翻閱着。

皇上愈加震驚,他沒看錯吧,向來對此敬而遠之的人,居然變得如此反常!前幾次送圖去他府中,不是被一把火燒掉,就是原封不動的進回來,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麼?

小心翼翼的看看他臉色,“你跟小七吵架了?”

像看自癡一樣的看了他一眼,軒轅杉理都懶得理。

皇上摸摸鼻子,向輕五招招手,“你家王爺怎麼了?”

輕五也跟着摸摸鼻子,搖頭,同樣的一臉疑惑。

心裡卻在暗暗叫苦,完蛋了,要是被小姐知道,王爺會死得很慘,當然,到最後,慘的還有他輕五。

主子都慘了,爲人下屬的還有好日子過麼?

又是一陣靜謐,過了好一會兒,軒轅杉從那堆圖中抽了一張出來,自顧自的點頭。

將那畫像攤開來,對着皇上笑笑,寫下一句,“皇兄,這個女子你別收進宮。”

皇上開了一眼,眉頭輕皺,“皇弟,你若是喜歡,朕自然會隨你的意,但是這季嫵是西宮季太妃孃家的人,雖然外表可人,但是季家出來的人,有幾個是善與之輩?恐怕心機深沉,以後反而讓皇弟累心。”

嘴角弧度慢慢彎起,軒轅杉連眼睛都在光,“皇兄,洛英是您的左膀右臂,可是如今其子成婚多年,膝下猶虛,您也不多費費心?”

皇上眼睛睜得老大。

軒轅杉哼了一聲,筆融漸重,“當年是皇后娘娘爲龍憐求旨賜婚,可膳龍憐進正媳出,如今龍憐一無所出,是不是娘娘也該管管這事了?”

洛懷禮既然偏愛龍憐這般女子,該是會非常感謝他如此費心安排吧。

“啪”的一聲,筆在手中斷成兩截,軒轅杉眸光漸冷。

皇上回過神來,“皇弟,你知道那個……”

一記眼刀丟過來,軒轅杉似笑非笑,就着半截毛筆寫道,“皇兄別忘了,您也有份。”言下之意是,如果慢慢算賬,他也逃不脫。

皇上立馬坐直了身體,“此等事情,皇后自當關心。”

開玩笑,這個皇弟行事,向來肆意慣了,沒什麼事,連他這個皇上都不敢惹。

而此時,他們所提到的皇后娘娘的確是在關心洛家的事,只不過對像略有不同。

西宮中,季太妃坐於高位,看都不看下跪着的淇安,只淡笑着朝向皇后,“這就是蕭家小七?”

皇后抿嘴一笑,上下打量着淇安,緩緩開口,似帶着感嘆,“這便是蕭七!”

歲月似乎特別優待,在她身上,只看到青澀褪去,眉眼之間,風華灼灼。又想起憐兒來,幾年的時光,越加陰沉消瘦,不過二十的女子,笑容裡卻已經有了滄桑。

兩人相比,原來留下的那個,纔是最苦的。

果然不傀是宋季的女兒,由女想其母,也難怪,讓有些人,擁盡天下絕色,卻仍意有未甘。

“不過如此。”卻是季太妃話。

皇后不語,只微微低了頭,倘若她都不過如此,那麼天下女子,大部分都排不上號了。

淇安揉揉麻的腿,很想提醒一下上方的兩位,就算要聊天,能不能先讓她起來?開始後悔,該把朗兒帶進來的,至少這種跪着的高度非常適合和朗兒聊天。

“蕭七?”季太妃顯然看見了她揉腿的動作,眉眼間有一些鄙夷,果然是武夫之女,端莊不夠,柔弱之姿不足。縱然是容顏不俗,也難登大雅之堂,就不明白怎麼就能迷住本朝唯一的一等親王了。

也不叫她起來,就直接問她,“宋季可曾教過你女誡?”

淇安愣住,女誡?

季太妃也不等她回答,自顧自言的接着說下去說,“哀家差點忘了,你娘去得早,哪來得及教你這些。可是身爲女子,當知貞節之重,若言行失德,哪有臉面再存活於世。蕭七,你縱然是跟着蕭煜男人堆中長大,也該知道禮義廉恥。”

淇安緩緩擡起頭來,直直迎上季太妃的視線,不疾不徐的開口,“不知太妃所指何事?”

季太妃漫不經心的看着自己修剪整齊的手指,“懷有身孕,居然敢主動求去。己失貞潔之身,還敢公然勾引當朝王爺,不及婚嫁,又堂而皇之入住王府。蕭七,沒有母親教導,居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麼?”

淇安直直的看向季太妃,而季太妃則是迎着她的視線,儀態萬千的笑了。

淇安低下頭去,閉了閉眼睛。

季太妃卻還在說,“可惜當年宋季,才貌雙全,居然有了這麼個女兒。”

“娘娘!”淇安出聲打斷,擡起頭來,眼神明淨。

“英雄莫問出處,子女罪不及父母!太妃娘娘容德言工,俱是上品,想必也不屑於去爲難已經過世的人。”

微微一笑,“更何況我何錯之有?兩心相許才結爲姻緣,若然一方背棄,另外一方爲何要委曲求全?君既無情,我便休!”

最後一句話,落她有聲,季太妃和皇后都震驚的看着她,這樣的話語從一個女子的口中說出來,實在讓人動容。

“再說軒轅杉,身份高貴,絕世姿容,這些年來自薦枕蓆的女子多了去了,也不見他爲誰所動。若說他是被我勾引,未免太誣衊他的心性,也,太擡舉我的能力了。”

淇安自顧自的站起身來,看向季太妃,“兩位娘娘還有沒有其他吩咐?”

季太妃臉色微變,這等無禮的女子,宮中已經多年未見,她緩緩站起身來,“哀家不喜歡你,非常不喜歡,所以,從杉兒身邊離開吧!”

淇安徽微一笑,卻是反問,“太妃不喜歡我,所以要我離開?”

季太妃目光一閃,點頭。

淇安只覺得有些好笑,“太妃,是因爲您不喜歡所以纔要我離開軒轅,但是您別忘了,您既然已經不喜歡我了,我憑什麼還要爲您做事?反正我做不做,都已經討不到您的歡心了,我何苦難爲自己?”

從以前看電視就覺得好笑,明明就是男主角的媽媽姐姐以及一干家長之類的不喜歡女主角,於是女主角就大仁大義的抹黑自己的形象,假裝出軌啊變心啊之類的惡俗劇情,然後搞得兩個人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傷心欲絕。

於是,立馬補充道,“太妃娘娘,您別說是爲了我好,您既然已經不喜歡我了,想來也不會是爲了我打算,也別說是爲了軒轅好,若然您真的說得有道理,您去跟軒轅講,他不是無知之輩,您要真能說服他,那麼不管我願不願意,這事都成不了。”

“兩位娘娘,若然無事,我就先告退了,朗兒還在外面等我!”

有禮的一揖,轉身離去。

“啪!”地一聲,季太妃將杯子掃在她上,指着淇安的背影對着皇后道,“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什麼態度,怪不得洛懷禮當年不要她!哀家絕對不容許這樣的女子入了皇室宗譜,絕對不行。”

皇后怔然不語,這樣愛恨皆隨心的自由,多麼令人嫉妒!果然不愧,是蕭家小七。

“哎呀,小殿下,堂堂皇子怎麼能玩泥,這樣太有失儀態了。”老遠,便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淇安眼皮跳了一下,那是龍憐。

十一皇子的聲音委屈她傳來,“憐表姐,我是看見朗兒哥哥玩我才玩的!”

龍憐輕飄飄的看了朗兒一眼,溫婉一笑,語重心長,“朗兒哥哥也還小啊,沒有人教所以不懂。小殿下師從太博,這等道理自己不但應該懂,也應該教教朗兒哥哥啊!”

長卿手指一彈,寶劍出鞘。

“朗兒!”淇安突然出聲,生生止住了長卿的動作。

朗兒頭一扭,似乎才從迷惑狀態中回過神來,“娘!”喚了一聲,扁着嘴衝到淇安身邊。

他還不明自,怎麼才和十一皇子玩得高高興興的,說要修一座軍營起來,糧倉的位置都搭好了,那個憐姨一來,就呼啦啦的來了一大羣人,把小皇子拉起來說了一大通他明明每一個字都懂放一起不知怎麼就奇怪得讓人不舒服的話。

淇安看看他,小臉上盡是泥點,衣服也髒兮兮的糊了好大一塊泥,下襬也溼了,好笑的擦擦他的臉,“怎麼我們家朗兒變成小泥人了!”

“娘!”看出來娘沒有罵他的意思,朗兒放下心來,然後更加疑惑的看向小皇子,爲什麼他捱罵了,自己不用。

果然,十一皇子不平的嚷嚷起來,指着朗兒,“爲什麼朗兒哥哥不用捱罵?”

龍憐微微抿嘴,“小殿下何等身份,怎麼能跟,有些人一般見識”

淇安不以爲意,看向小皇子,“十一皇子,你母后正在西宮,你是去找她的麼?”

十一皇子看看她,又看看龍憐,大叫,“本皇子不喜歡憐表姐,我要朗兒哥哥的娘做表姐。”

朗兒一聽,連忙雙手抱住淇安大腿,“朗兒的娘,不給。”

十一皇子推開了龍憐的手,喊着,“本皇子要誰敢不給,我去找母后。”

轉過頭來,對着龍憐吐吐舌頭,“我要母后換個表姐。”一遛煙跑走了。

龍憐臉色蒼白,望着小七的眼睛,隱約有了淚意。

向前走了幾步,“姐姐!”她小聲道。

淇安連連拉着朗兒往後退了幾步,彎了嘴角,聲音略略提高,“憐夫人站好了,旁邊就是水池,可要當心。”

低下頭去,對着朗兒黑自分明的大眼睛,笑道,“朗兒,不是還想玩嗎,娘帶你從那邊走,看看還有沒有好玩的?”

朗兒眼睛一亮,拉起淇安蹦蹦跳跳的就往另一側走去了,“娘,剛剛的那個軍營沒有弄好,我們重新做一個好不好?”

“好!”淇安微笑,再沒看向龍憐。

開玩笑,對着那個女人她神經都得繃緊,尤其是她身邊還有一個水池的情況下,瓜口李下之嫌還是要避的。

不然,說不準龍憐會說蕭七身上磁場太強,將她震下水池去呢?

“娘你看這個好不好?”

“娘,哎呀,你太笨啦,水太多了坭就稀啦,朗兒來教你!”

……

遠遠的,只聽見朗兒清脆叫聲,伴着淇安的溫言細語。

長卿抱着劍站在一旁,全然不顧身邊大小兩人都被泥水弄得一身狼狽,依然站成一個劍客的冷傲造型。

御花園中,叢花之後,軒轅杉彎了嘴角,眼裡的溫柔足以盪出一江春水。

皇帝看完這一幕,忽地輕嘆,“錯過了這樣的女子,那男人會後悔得體無完膚!”

微低了頭,似乎在感嘆,“有這樣的孃親,朗兒幸運過所有皇家子弟!”

軒轅杉轉過身來,眸中柔光流轉,舉起手來,“所以我沒有得到的幸福,要讓我的孩子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