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國考之日,一聲春雷響起,京都的雨下的更甚了。天國的數萬學子
十年寒窗所學,將在今日盡數施展出來,以搏得身前身後之名,能否入朝出仕,位極
人臣,就看這幾場考試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是一個起點,也是終點。那些穿着長衫
的讀書人,像一羣覓食的螞蟻一般,或忐忑或興奮地往國考的地點:天下最大的書院
,天府貢院走去。
離開龍門的時辰還有一會,易天笑等人本來打算去茶館坐坐,沒想到下的馬車後
,卻見周圍的茶館酒樓裡面都已經客滿,甚至連大門口也站滿了考生,易天笑等人無
奈,便只好站到了禮部爲考生臨時搭建的雨棚之中,百無聊奈的看着這似乎永遠也沒
有盡頭的雨。
幾名身着官服的官員也坐到了貢院大門口,看着那些還在高談闊論的考生,不時
的說幾句什麼,似乎是在尋找有沒有人臉上是否印上了狀元、探花字樣的考生一般,
又或許是在尋找自己當年的影子,曾經自己不也如他們一樣嗎。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可是好大一場雨啊!”
易天笑站在貢院門口,看着這越下越正經的春雨,不由想起了前世那個世界的春
天,似乎還從未見過這種大雨,那裡的是細如牛毛,密密麻麻,比起今日,卻也多了
一份溫柔在其中。
“好一句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盧益之撫掌笑道:“也不知道今年春天雨
卻下的這般大,可不像往年……”
“誰知道呢……”
牛子軒一聲輕嘆:“蒼天一月雨,人間百年災,只盼老天開眼,莫要苦了天下的
黎明百姓呀……”
一時間三人盡皆沉默下來了。
馬上就要開龍門了,御林軍已經進駐了天府貢院,江懷安把所有事情在腦海裡都
過了一遍,總算是沒發現有什麼遺漏了,一夜未眠,此時卻仍舊不感到困,江懷安從
貢院的偏門出來,看到那些充滿朝氣的年輕學子,心中不由一暖,感覺又是回到了當
年自己國考時候的日子一般。
看到這些樸實的學子那充滿嚮往的眼神,想起陛下回給自己的手諭,江懷安便衷
心的感到高興,嘴角不由彎起了一個得意的笑容,能得明君如此,能爲寒門學子做一
點裡所能及的事,不管自己下場如何,那也算此生無憾了。
想到那些紙條上的名字,江懷安便嘆了一口氣,那些人大概也在眼前這寫學子之
中吧,只是這次也不知道是自己對不起他們,還是他們對不起自己了。這次得罪的人
太多了,而陛下不可能把那些所有的貴人給全部一網打盡,因此他也打算國考事畢,
便退出這個官場是非圈,隨兄長吳均攜家眷歸隱田園,不再管這官場之事了。
“大人,吉時已到,開龍門吧!”一個禮部官員走上來輕聲說道。
江懷安看了看寂寥無人的街道,微微皺眉道:“好,鳴禮炮吧!”
一聲炮響,在空中響起,隨着一聲喝:“衆考生注意!吉時已到!開——龍——
門!”
一干考生聽到禮部官員的宣告後,盡都看向了貢院大門,只見天府貢院那扇樸實
無華的大門緩緩打開,露出裡面那一道一道的重門,每道門邊都立着兩個殺氣騰騰的
御林軍,卻也並沒有嚇到這羣“文弱書生”,考生們的眼裡都燃起了一朵火焰,前方
那裡便是自己十年寒窗,夢想通過的那條道,而道路的盡頭便是一條通向那夢寐以求
的殿堂的金光大道。
庭院深深深幾許,宮門重重重如山。
這裡是儲秀宮,這個宮裝美婦便是天仁皇帝衆多妃子中,地位最高的妃子麗妃,
天國以母爲貴,大皇子朱翔是麗妃所出,而天仁皇帝似乎也對朱翔頗爲愛護,雖然十
幾年來一直未曾立太子,但朝廷裡一些官員看皇帝的臉色,便都自然而然的以太子之
禮來對待大皇子朱翔,麗妃的地位便自然而然的水漲船高了。
只是天仁十三年十一月間,因爲
一件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事,讓麗妃住進了冷宮
,直到天仁十四年二月初纔回到了儲秀宮,而大皇子朱翔也被禁足了一個月,因爲這
件事,朱翔的人氣不降反升,連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都進了冷宮,而大皇子只禁足一月
,這便給人足夠的思考空間———皇帝陛下還是滿疼愛這個大兒子的。
相比而言二皇子朱羽便顯得沒那麼惹眼了,一直是中規中矩的過着自己的皇子生
活,不搗亂,不爭寵,偶爾搞搞學問,逛逛樓子,而天仁皇帝也很少過問他的事,因
此支持大皇子的人還是佔據了主要。
朱翔站在儲秀宮門外,看着這朱漆木門,微微皺了皺眉,似乎頗有些厭惡,想了
一會,還是走進了這間他很不喜歡的房子。
“兒臣參見母妃”
麗妃擡眼看了一眼朱翔,把手中的書隨手放在榻邊,坐起身來,笑道:“皇兒今
日怎麼得空過來,母后還以爲皇兒永遠不會再來儲秀宮了呢。”
朱翔眼裡閃過一陣厭惡,但還是躬身行禮,恭聲說道:“兒臣不敢。”
“哼!你不敢?我看你膽子大得很”
麗妃的秀眸中燃起一團怒火,美豔的臉上像是瞬間結了一層冰似的:“翅膀硬了
,便嫌我煩了?”
朱翔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直起身來,冷聲道:“兒臣並沒有煩母妃,只是不希望
母妃再做那些蠢事!”
麗妃眼裡痛色一閃,站起身來,走到朱翔面前,擡手便是一巴掌,朱翔的臉上立
時一片通紅,麗妃寒着臉厲聲罵道:“蠢事!蠢事!你現在說我做的是蠢事!”
“你可知道你自己已經是站在了懸崖邊上了,要讓別人把你踩到懸崖下面你才能
明白嗎!”此時的麗妃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優容端莊,此時她就像一個在罵街的婦女一
般,歇斯底里的在嚎叫。
儲秀宮外一片安靜,只有那雨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我做的是蠢事,那你什麼都不做就算是聰明嗎!”
朱翔冷漠的看着麗妃,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這哪裡還是自己的母妃?她就
是一個瘋女人,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女人!
麗妃看着朱翔冷漠的表情,心中一痛,不由擡起手來,又要打朱翔,這次卻被朱
翔握住了。朱翔拿住麗妃的手,狠狠的往榻上一摔,麗妃立時便站立不住,撲到在牀
榻之上,臉色一片死灰。
朱翔依舊冷漠的看着麗妃,厭惡之色毫不掩飾的表露出來:“你還不是蠢嗎?看
你都做了一些什麼事!易天笑那件官司難道你就做的聰明嗎,孔書的那事你便做的聰
明嗎?還說你不蠢,你是蠢的自己都看不到什麼是蠢了!”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我不做,你遲早得完蛋!”麗妃氣一陣失神,嘴
裡喃喃唸叨着你。
“呵呵……哈哈……”
朱翔慘然笑道:“到現在你還沒明白嗎?”
“你要對付的那是誰啊,一個十六歲的年輕人,從未在京都上層圈子裡出現過的
人,卻讓你丟了魂似得,像一條瘋狗一樣亂咬一氣,你這究竟是爲了什麼?你這是爲
了我好嗎?”
朱翔咬牙切齒的說道:“就算他如何了,那你也瞪大着眼睛好好看看他是誰!他
是易千山的兒子,他是秦鐘的外孫,是秦文、秦武的外甥!是十幾年以來唯一一個被
皇叔請上黃鶴樓第五層的人!”
“再看看你搗鼓的一些什麼破事!他賀之民又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膽量!有神
能力和秦家易家這兩個佔據了天國三分之二軍事力量,連父皇都要懼其三分的大家族
對抗!”
朱翔氣的渾身顫抖,聲音冷的如同十二月的飛雪一般:“你不是蠢!你是瞎了眼
!”
“憑一次世家子弟打架的破事,就想打擊到他,你還要蠢到什麼地步!”
麗妃臉色一片煞白,眼裡一片死灰。
“自己住了三個月的冷宮,我被父皇禁足一個月,你卻還沒學乖,竟然還讓孔書
去做那般
蠢事!你還要蠢到什麼地步你才肯罷休!”
“夠了!”
麗妃一聲尖叫,眼淚早已經溼透了臉龐:“夠了,你知道嗎,易天笑的母親是那
個女人,你父皇爲何對易天笑那麼青眼有加?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嗎?”
朱翔一愣,臉色也是突然變得慘敗,過了好久,朱翔卻哈哈大笑起來,湊到麗妃
的耳邊,咬牙說道:“說你蠢你還不相信!你不要忘了!他姓易!……不姓朱!這個
事實誰也無法改變,父皇也不能!”
“父皇的兒子有兩個,兩個姓朱,你卻去對付一個姓易的人,你以爲你很聰明嗎
?父皇正直壯年,哪裡輪得到你來做這些事?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走了這麼遠,
你倒好,一出手便把這薄冰給捅了個大窟窿,你以爲你是誰?你有什麼實力?”
朱翔將臉湊在麗妃的臉盤,壓低着聲音喝到:“不要忘了,你的所謂的實力,只
是建立在你可憐的兒子,用那點可憐自尊才得來的虛幻上面的,只要父皇一句話,那
一切就會灰飛煙滅!你認爲你在父皇的心目中的地位能和那個女人想比嗎?”
朱翔譏諷的嘲笑道:“你已經夠蠢了,不要再做那些讓我犯惡心的蠢事來!你沒
這個能力,我也沒有!”
“這次的事便到此爲止,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好自爲之!”朱羽說罷,一聲冷
哼,衣袖一甩轉身便走,只留下麗妃一個人在輕輕的抽泣,眼裡一片可怕的恨意!只
是不知道這份恨意是對自己的兒子,還是那個自己一生摯愛卻得不到他的愛的男子,
又或者是那個女人··。
雨還在下,似乎開始越下越大了,朱翔頹然的走在雨中,冰涼的春雨打溼了他的
衣,他的發,但他卻似乎渾然不知,只是一直在想爲何自己的母親會是這般的愚蠢。
“即便那件事是真的,那用的着你去擔心什麼?你又有什麼能力去擔心?竟然還
要孔書在國考中對他動手腳,這還瞞得到那些人?”
朱翔只覺得心中一口悶氣,堵得他想要發瘋,朱翔擡頭看着那灰灰的天空,雨滴
一滴滴打在他的臉上,眼睛上,拍的他狠狠的生疼,心中再也忍不住,不由“啊”的
一聲仰天大叫起來。
仁杰,這幅字如何?
寰羽宮中,二皇子朱羽拿着一支毛筆,站在書案前,看着這幅自己剛剛寫完的一
幅字,笑着問着正在研墨的賀之民。
賀之民哈哈一笑,道:“二殿下的字,連殘墨先生看了都要誇讚一句,哪裡還有
資格讓在下來評呀……”
“哈哈”
朱羽哈哈一笑,指着賀之民搖了搖頭道:“你呀……”
朱羽將手中的毛筆擺到筆架上,轉生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春雨,自言
自語道:“這雨還能大點嗎,看着你這樣不大不下的落着,真是讓人覺得不爽快……
”
“對了,那件事辦的如何了?”
朱羽忽然問了一個有些沒頭沒尾的問題,但賀之民卻聽懂了他的意思,趕忙說道
:“已經辦好了,已經得到了吳均的證實,江華安接了我們的名單,雖然有些不愉快
,但也沒有說什麼。”
“不會有什麼事吧”朱羽有些擔心的問道:“可要小心些。”
賀之民有些得意的微笑着說道:“二殿下放心,這樣的事每屆都有,雖然不能公
開,但都已經心中有數,朝中二品以上的人,哪個沒有一個兩個,陛下也明白,但法
不責衆,也沒辦法……”
朱羽忽然帶着些許笑意,有些好奇的問道。“大哥那邊呢?”
“大殿下似乎沒有什麼動作,但那位娘娘卻也是給孔書打了招呼”賀之民帶着點
笑意說道:“只是我就搞不懂了,爲何那位娘娘不要自己的人佔一席之位,卻要讓易
天笑考不中,雖然我很恨那個傢伙,但我真的沒有想到那爲娘娘究竟是什麼目的。”
朱羽聽完後,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有媽的孩子也不是那般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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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