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笑正要跪地拜首,天仁皇帝手臂一揮,阻止了易天笑的禮節,哈哈笑道:“
不必跪了,到朕這邊來!”
易天笑心裡不禁有些懷疑起來,爲何皇帝對自己這般眷顧,先是封爵,再是賞賜
,一個大臣家的孩子,按理來說是不會讓一個國君如此關注的呀?易天笑一時也想不
通,也懶得去想了,起碼眼前正好合了易天笑的意,誰都不是被虐狂,哪喜歡動不動
就跪呢?
“聽說你昨日私自放了那批齊國刺客?”
天仁皇帝沒有任何預兆的提起這樁事,但是語氣淡淡,眉眼間也似乎沒有任何生
氣的意思,易天笑心裡一顫,看來父親還真是說對了,自己的事情只怕還真沒瞞住什
麼人。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一不小心,就算被咔嚓了,那也沒地方去訴苦,易天笑
一時也摸不透這皇帝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有仁慈之心是好的,但卻不能對敵人仁慈”
天仁皇帝輕輕嘆息了一聲,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了,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一般,
易天笑輕輕的垂下頭,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不好意思面對家長一樣,恰到好處
的迎合了天仁皇帝的語氣,也讓天仁皇帝看到了眼前這個十五歲的爵爺,卻也還只不
過是一個孩子罷了。
易天笑輕輕的垂下頭,支支吾吾道:“唔……”只是支吾了半天也沒想到自稱什
麼才合適,最後才把心一橫,小意的說道:“我只是不想屠殺那些放棄了反抗的人…
…沒有反抗……那就不是敵人了……”
天仁皇帝輕輕搖了搖頭,笑道:“還真是個孩子……”
易天笑索性裝純潔裝到底,臉上羞澀表情一閃而過,配合着那眼神,也算一絕,
看的天仁皇帝哈哈大笑,立在遠處的一干人等都詫異的瞧向了涼亭,只看了一眼便趕
忙將頭,心裡卻是驚得如同驚濤拍岸,連卞之儒都微微的擡了一下眼皮,可見皇帝陛
下這笑聲確實是讓人吃驚。
“來,坐這邊。”
天仁皇帝指了指自己身邊鋪着一張白虎皮的石凳上,目光柔和的看着易天笑笑道
:“今日乃是私談,不必拘於君臣禮節。”
易天笑一陣猶豫,但還是坐了下來,自己也摸不清楚這皇帝老兒到底葫蘆裡賣的
什麼藥,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坐,只怕就是傳說當中的抗旨了,易天笑剛一坐下,天
仁皇帝便淡淡的說道:“你對刺客的武器是從白羽軍中流出這件事有何看法?”
易天笑一愣,:“奶奶的,不是說私談嗎,這麼又他嗎扯到這檔子事上來了?”
不過這話,易天笑無論如何也是不敢說出來的,易天笑略微思考了一下,正要起
身答話,天仁皇帝輕輕揮手止住了易天笑的動作,沉聲道:“坐着說。”
其實易天笑向站起身來施禮,卻也只是想拖延片刻時間,想思考一下天仁皇帝問
這話到底是何意?只是時間是拖延了片刻,但卻仍舊沒有答案,易天笑無奈,理了理
思緒,硬着頭皮說道:“請陛下明示!”
天仁皇帝也沒料到易天笑會如此作答,愣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與你母
親有舊,故對你高看三分,無他意……”
易天笑心裡猛地一震————“有舊!”
世事可笑,易天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讓自己爲之思念的女子還和皇帝有舊,而
易天笑的經驗告訴他,和皇帝有舊,只怕不會是純潔的友情這般簡單。
想到這,易天笑突然便聯想到自己初到這個世界的一些疑問,以及父親對自己那
十分矛盾的態度,只是後來見父親待自己改變了許多,因此便簡單的以爲之前不過是
嫌棄易天笑的癡傻而已,此時想來,只怕事實並非如此簡單,想起父親的言語和態度
以及那未老先白的頭髮,以及外公秦鍾那未曾名言的話中之話,易天笑心裡便隱隱警
覺了起來————
“你以爲你的事能瞞住多少人?”
“我
老了,有些事也力不從心了……”
…………
秦鍾和易千山這兩個,和自己最親近的人的話,不斷的在易天笑腦中回放,易天
笑才隱隱察覺到了什麼,能讓兩個隻手遮天的人物警剔的人……當世只怕就只有眼前
這位了,只是天仁皇帝待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情況,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
便只有此時的試探話語了。
“多謝陛下關心,這是天笑故母遺澤,不敢自傲……”
易天笑謙恭的說道:“至於刺客的武器的問題,天笑並沒有什麼其他想法。”
天仁皇帝似乎有些不甘心,輕輕笑道:“你這孩子,白羽軍軍規甚嚴,一個小小
的百夫長如何能夠將軍制武器偷運出營,又能悄然入京呢?”
易天笑假意道:“陛下的意思是……此事還有隱情?”
“當然,只不過現在還沒什麼頭緒罷了,不過……”天仁皇帝略微沉吟,似乎下
定了某種迫不得已的決心似得,認真說道:“……你父親只怕也脫不了嫌疑……”
易天笑一直避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想要看看天仁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此時
見他終於說到了重點,易天笑才正式的肯定了之前的警覺,只是……自己又有什麼資
格讓一個皇帝,冒險在一個十五歲的男孩面前,來中傷他的父親呢?這似乎並不符合
一個皇帝的心機,易天笑想不明白,但在皇帝面前卻也容不得他做什麼更加深入的思
考。
易天笑認真的說道:“回陛下的話,天笑未曾懷疑過家父,這並不符合邏輯……
而且,有些事情看似是事實,卻並不一定是真正的事實……”
易天笑撞着膽子說出了這番話,本料想天仁皇帝可能會生氣,沒想到天仁皇帝聽
後便是哈哈大笑。
“好!好!好!果然父子同心,山哥有個好兒子,煙妹也能放心了……”天仁皇
帝嘆了一口氣,有些神往的說道:“看來我天國白羽後繼有人了……哈哈……”
易天笑一愣,也呵呵傻笑起來,似乎真的是相信了天仁皇帝的話,不由激動的說
道:“爲國出力,是每一個天國子民該盡的責任!”
“好!”天仁皇帝猛然喝道:“這纔是我天國的好男兒!”
天仁皇帝話音剛落,易天笑便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父皇,父皇……
”
易天笑一愣,自己爲何對這個聲音感覺熟悉呢,按道理說叫皇帝父皇的那些個女
人……自己應該沒見過呀。易天笑擡頭看去,卻見一個……易天笑還沒細看,便吃驚
的脫口而出道:“你是那個女扮男裝的……”
話還沒說完,易天笑便招到一個十分熟悉的殺人白眼,狠狠的瞪來,把易天笑那
“雌兒”給堵回了嘴裡。
朱倩來的時候沒注意看,直到到了涼亭,纔看到那個討厭的易天笑,心裡便是咯
噔一響,希望那臭小子不要把自己的事情給抖出來。朱倩心中還剛剛禱告完畢,還沒
來得及開口說話,那無賴的話便出來了,還好自己見機的快,否則還真不知道怎麼交
代。
天仁皇帝玩味的看着朱倩,笑道:“倩兒,不得無禮,快來見過你天笑哥哥”
朱倩與易天笑均是一愣,這皇帝唱的又是哪出啊,讓一個公主叫一個大臣之子爲
哥哥,這怎麼也說不通呀,易天笑就納悶了,怎麼這些老一輩的同志們都喜歡不按常
理出牌呢。
“父皇……”
朱倩拉着天仁皇帝那寬大的衣袖撒嬌道:“……我可是堂堂天國三公主呢,怎麼
能叫一個……一個大臣之子爲哥哥呢?”
天仁皇帝並不生氣,微笑着看着易天笑道:“天笑可知三公主話語中有何不妥?
”
易天笑心裡一陣苦笑,這話要自己回答,想必皇帝也知道答案不過就兩個字——
不知。易天笑心下暗暗腹誹,這皇帝老兒玩起曖昧來可真不是蓋的,年輕的時候只怕
沒少玩,雖然心裡隱隱猜
到了天仁皇帝想要說的話,但易天笑並不打算說出來,有時
候人還真得裝點糊塗,更何況還有那個假小子在一旁等着白眼看着自己呢。
易天笑微微躬身道:“天笑愚鈍,不知……”
天仁皇帝失笑的搖了搖頭,對着朱倩正色道:“三兒,國家國家,既是國亦是家
,因此天下子民皆是你兄弟姐妹,你可認同?”
朱倩很是乖巧的點了點頭道:“兒臣明白”
“其二,易家世代爲國,十代忠良,父皇與天笑父母私交深厚,按照禮節,你稱
呼他一聲大哥,也不爲過的。”
朱倩撅起了嘴巴,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道:“三兒受教,望父皇見諒。”
轉而又對易天笑福了福,很淑女的喚道:“朱倩見過天笑……哥哥……”
易天笑哪裡感受,趕忙起身,拱手行禮道:“公主厚愛,天笑不敢……”
“好了,你不必如此謹小慎微,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免得你父親擔心
,三兒,你送你天笑哥哥出宮吧”天仁皇帝呵呵一笑,便讓易天笑跪安了。
看着朱倩與易天笑一前一後的消失在御花園的假山後面,天仁皇帝才收回了目光
,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很是,值得玩味的笑容,卻不知爲何,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拇指輕輕撫摸着食指上的一直墨綠色的扳指,不由怔怔出了神……
回到府中,易天笑便直奔易千山的書房,迫不及待的想要確認一些,一直糾纏在
他頭腦中的問題。
一路上來他便一直在糾結着,這皇帝陛下的態度到底何如?先不說其他,單單那
對易千山似有似無的攻擊,便是引起了易天笑警覺,但到底應該相信誰,易天笑心裡
卻沒有底,但他骨子裡還是願意相信易千山的,對皇帝的懷疑,以及一回家便往易千
山的書房跑,便說明了他的內心的選擇。
雖然易天笑有兩輩子的經驗,對很多事都有着別人不曾察覺到的敏感,但都被他
悄悄的隱藏的很好,在別人眼裡,自己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孩,而且還癡癡傻傻那麼
多年。因此在不重視自己的同時,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忽視,正好讓易天笑躲在陰影裡
,很好的隱藏了臉上的表情,這是易天笑求之不得的事,畢竟脫光衣服暴露在陽光下
,還真不是那麼值得驕傲的事。懷疑無罪,但要看懷疑什麼人,對於懷疑皇帝這樣的
危險活動卻並不好玩,因此易天笑覺得還是需要確認一下的好,否則只怕真會鬧出人
命來的。
正當他來到書房拐角的時候,卻意外的碰到一個人————曹自言,父親的親信
幕僚。
曹自言看到易天笑也是一愣,輕輕笑道:“見過公子,公子是來找將軍的吧。”
易天笑回禮道:“曹先生好,我來找父親有點事。”
“呵呵,不巧了,將軍不在書房,下朝後便出去了”
易天笑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可真不巧了,那我等父親回來再來找
他。”
曹自言又是呵呵一笑道:“公子可有話讓在下轉達?”
“不必了,沒什麼大事,不必勞煩先生。”
“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曹自言淡淡一笑,很自然的提出告辭。
“嗯,先生慢走……”
曹自言剛要起步,易天笑卻叫住了他。“哎……曹先生……”
曹自言一愣:“公子有何事?”
易天笑指了指曹自言的衣襬道:“先生,你的衣襬髒了……”
曹自言低頭一看,臉上的蒼白一閃而沒,笑道:“可能剛剛在假山上蹭髒的,”
曹自言輕輕了捋了捋衣襬,從容的將那灰塵拍掉後笑道:“多謝公子提醒……公子如
果沒事了,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易天笑躬身一禮:“先生慢走。”
看着曹自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盡頭,易天笑的眼神漸漸的沉了下來,喃喃
自語道:“……假山上的灰塵……哪裡會那麼幹燥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