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後,大小濤開車回到公寓裡跟我碰頭。
兩人的身上倒是沒任何傷痕,不過副駕駛的椅座上被嘣出來兩三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坐墊裡的人造棉的敗絮飄的哪哪都是,看得出來剛剛雙方確實是動槍了。
我皺着眉頭點燃一支菸道:“你們沒事就好,走吧,先上樓再慢慢說。”
哥倆沒跟着我往前踏步,互相對視一眼後,小濤咬着嘴皮,表情很是複雜的出聲:“哥,今晚上的劫匪肯定知道我倆就躲在車裡,而且也清楚蘇盼的具體位置,我懷
疑是”
不等他說完,我側目盯着他的眼睛低喃:“懷疑什麼?往後沒有證據破壞和諧的事情少做少說,懂嗎?”
大濤鼓着腮幫子,不服氣的辯解:“朗哥,知道蘇盼的人本來就不多,花爺把她從崇市帶過來的時候,只有我們哥倆和三眼哥知道,連借給咱房子的廖國明都不清楚
咱到底要幹嘛,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們哥倆鐵定沒問題,我也覺得是咱內部肯定有鬼。”
“鬼個雞毛,你意思是三眼哥有問題嘍?”我粗暴的質問他。
大濤立馬降低調門,低頭俯視自己的鞋尖嘀咕:“我沒說我就是覺得今晚上的事情發生的也太巧合了,三眼剛走,劫匪就現身了,然後蘇盼也趁亂逃走”
“譁”我猛地一把薅住大濤的衣領,拽到我面前,鐵青着臉喝罵:“聽清楚我的話,三眼救我命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管他叫哥,你們是我兄弟,往後稱呼他的時候,
後面最後也加一個哥字,另外我再重申一遍,咱們內部肯定不會出現問題。”
一看我翻臉了,小濤馬上衝到我倆中間勸阻:“朗哥,大濤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覺挺憋屈的。”
邊說話,他邊扭頭朝着大濤使眼色:“大濤,你趕緊給哥道歉,沒完成任務本身就是咱倆的失職,大哥心情不好罵兩句就罵兩句吧,別較真。”
大濤沒有作聲,鼻孔朝外呼呼的噴着熱氣。
我同樣也往下接茬,就那麼直不楞登的盯着他打量。
互相沉默兩三分鐘左右,大濤長舒一口氣出聲:“朗哥,我倆不是撐不起攤子的人,錯了捱打、輸了認罰的道理從跟你第一天開始,你就教過我們,我也一直都記在
心裡,沒看好蘇盼是我們失誤,你怎麼罰我都接着,但今晚上的事情我覺得有鬼。”
“還特麼說是吧!”我掄起拳頭“嘭!”的一下砸在大濤的腮幫子上,大濤踉蹌的摔倒在地上,抹擦了一下嘴角後,揚起泛紅的眼珠子低喝:“哥,你就算打死我,
我也這麼認爲,我和小濤藏的地方足夠隱蔽,對方就算再有預謀,肯定也會提前踩點,但我們整晚上卻沒見過任何可疑人物,那對方是怎麼一下子就找到我們
的?”“大濤,你閉了!”小濤忙不迭擋在大濤的身前,朝着我不住的拍胸解釋:“哥,他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覺”
我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後問道:“感覺我沒有一碗水端平是麼?”
“是!”大濤從地上爬起來。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先是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來半個身子,然後又掀起小濤的外套,聲音沙啞的開腔:“朗哥,我身上大大小小刀疤、傷口不下八九處,
小濤的傷到現在都沒好利索,你看看他嘴裡鑲了幾顆假牙,我說這些不是爲了邀功,只是想證明給你看,我倆忠心耿耿!”
小濤放下自己的衣裳,推搡大濤兩下出聲:“行了,別說了!”
大濤不顧小濤的推搡,繼續抻着脖頸注視我:“朗哥,我也知道三眼哥在公司負責的事情比我們多,位置很重要,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有嫌疑,你憑什麼
就一口咬定他肯定不會出簍子呢?我不服!”
我咬着菸嘴吧唧吧唧嘬了幾口後,長嘆一口氣道:“兄弟誒,你讓我怎麼做你才服?這會兒給三眼哥打個電話質問他嗎?他連夜跑到西北去幫我打聽事情,我這麼
做,他會不會寒心?”
兩人吸了吸鼻子,誰也沒有往下接茬,我繼續道:“你們和他不一樣,你倆是從我起家時候就一路陪伴我的人,你們瞭解我的脾氣,我也懂你們的秉性,不是我想替
三眼辯解,他根本沒理由幹出這樣的事情。”
我掏出煙盒,分別遞給二人一支菸道:“咱們內部絕對不會出現問題,這事兒可能是別的環節出現了紕漏,你們容我琢磨琢磨,可以嗎?”
大濤遲疑一下接過去香菸,隨手別在耳朵上,張了張嘴巴,最終嘆口氣道:“我剛纔有點衝動了,不好意思哥。”
“攤開就好了嘛,皆大歡喜。”小濤馬上見縫插針的堆笑,朝着我擺擺手道:“朗哥,你快去休息吧,我和大濤也找地方貓一會兒,明早上我倆就啓程去回民街打聽
那個叫小赫的。”
眼瞅兩人準備上車,我舔了舔嘴皮朝着大濤道:“濤兒,剛纔我失態了,要不你再懟回來我吧。”
“你快拉倒吧,我要是敢碰你指頭,回頭瘋子哥、皇上哥不得合夥把我給活劈了。”大濤揚揚手臂笑應,遲疑幾秒鐘後他咬着嘴皮道:“哥,我可能表達的方式不
對,但我真沒壞心眼,私底下我特別佩服和尊重三眼哥,但咱內部要是真有啥矛盾,得儘快解決。”
小濤和事佬一般的瞪了眼大濤:“沒完了,是吧?”
“不說了不說了。”大濤咧嘴憨笑兩下,隨即一頭扎進車裡。
很快兩人驅車離去,盯着愈來愈遠的車尾燈,我禁不住大嘆一口氣。
大濤和小濤剛剛的態度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當然並不是說他倆動了什麼別的心思,不過我們現在內部的兩極化確實有點明顯,三眼這種“哥哥輩兒”的角色幾乎都大權在握,多多少少會讓底下別的兄弟心理產
生不平衡,今天是大小濤,明天可能就變成了蛋蛋和何佳文,必須得想辦法去改變。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決蘇盼的麻煩。
究竟是誰劫了她,目的又是爲什麼?雖然我剛剛跟大濤說的言辭確鑿,但其實我心底多少還是有點打小鼓的。
首先知道蘇盼存在的人很少,正如大濤剛剛說的那樣,除了他倆和三眼以外,也就只有我和王鑫龍知道,哪怕是盧波波、孟勝樂和張星宇也只是聽我提起過,根本不
知道人長什麼樣,藏在哪裡。
再然後就是蘇盼的特殊性,她活着的消息一旦敗露,對我們來說不亞於滅頂之災,至少當下我沒有能力去承受馬徵的怒火。
我坐在後門的花池旁邊,掏出手機盯盯的注視着三眼的手機號碼發呆。
我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腦後突然傳來江靜雅的聲音:“老公,你在想什麼?”
這個傻妮子套着件羽絨服披頭散髮的跑到我跟前,滿眼全是關切。
“沒什麼,發呆而已,天氣怪冷的,咱們回去睡覺吧。”我咧嘴笑了笑,起身攬住她的小蠻腰道:“本身你就不舒服,別再凍感冒了。”
江靜雅沒有順着我走,而是挎住我胳膊坐到花池旁邊,聲音輕柔的說:“剛剛你和大小濤吵架我都看到了,說實話我覺得都沒錯,可能我是女人吧,想問題沒你那麼
複雜,我覺得這種事情你完全可以直接問出來的。”
“問個屁,三眼哥孑然一身的跟着我從崇市來到山城,爲了幫我幹過那麼多事情,我要是現在追問他,他心裡得多難受?說句不好聽的,離開我,三眼帶着秀秀絕對
比現在過的舒坦。”我皺了皺鼻子道:“他和秀秀和咱們這個圈子已經完全融爲一體,根本沒有理由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一個電話,三眼哥現在估計正在去西北的路
上,這樣的他,我怎麼忍心去傷害?”
“如果你心裡沒有丁點疑慮,剛剛就不會坐在這裡抽那麼久悶煙了。”江靜雅白了我一眼輕嘆。
我再次點燃一支菸,放在嘴邊吐了口菸圈道:“我在想他會不會是有別的什麼想法,只是沒來得及告訴我。”
“我爸經常說,一個公司,內部平衡是很重要的。”江靜雅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即奪過來我夾在指間的香菸丟在地上,踩了兩下後,又搶過來我手機道:“我幫你給
三眼哥打電話,小女人思想單純,誰也不能真怪我什麼。”
“媳婦,你別鬧”我趕忙抻手阻攔。
“已經撥過去了,你繼續爭奪只能讓三眼哥想的更多。”江靜雅高高的舉起手機,像個笨拙的小浣熊似的一蹦一跳的閃躲,幾秒鐘後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三眼低沉嘶
啞的聲音:“怎麼還沒睡呢朗朗?”
江靜雅笑盈盈的問道:“三眼哥,你不也沒睡呢嘛?”
聽到江靜雅的聲音,手機那頭的三眼楞了幾秒鐘後,樂呵呵的調侃:“誒喲喂丫頭,你這是剛被小朗子給家法了吧,精力那麼充沛。”
“哥,你別嘲笑我了,我是擔心王朗跟大小濤鬧起來矛盾。”江靜雅狡黠的瞟了我一眼,做出一副犯愁的語調道:“他們仨這會兒在樓下呢,我看王朗和大濤吵得特
別兇,想請您幫忙勸一下。”
三眼的嗓門瞬間提高:“他們爲什麼吵起來了?你趕緊下樓把電話給朗朗。”
我咬着嘴皮走過去,朝江靜雅伸出手掌,示意她把手機還給我。
江靜雅沒理我,邊捧着手機往後倒退邊解釋:“聽說好像是什麼蘇盼被人搶走了,然後大濤就懷疑內部有鬼搞破壞,我也聽不清楚,這會兒他們吵到正凶,我一個女
人下樓不合適。”
“蘇盼被人劫了?”三眼立即意外的出聲,沉吟片刻後他低聲道:“算了,我給大小濤打電話吧,這事兒肯定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家裡肯定不會有鬼。”
其實三眼說出這句跟我剛剛一模一樣的話語時候,我就已經完全信了,蘇盼的事情他絕對不知情,懸在心口的那塊巨石也隨即沉了下來。
江靜雅抽口氣繼續道:“三眼哥,您現在可別打電話昂,不然朗朗肯定知道我多嘴了。”
三眼特別上火的言語:“關鍵我現在人沒在山城,別待會他們再打起來了,要不你給波波打個電話,讓他過去勸一下。”
聽到三眼這句話,江靜雅就跟戲精上身似的,演技特別到位的朝我喊了一嗓子:“誒老公,你回來啦,正好三眼哥打過來電話,讓你接聽呢。”
我無奈的瞟了眼她,隨手接過來手機:“到哪了哥?”
“馬上到西安,中午十二點前應該可以辦成你交代的事情,我正好有幾個警校時候認識的同學在這邊任職。”三眼長話短說的介紹一下自己那頭的經過,接着火急火
燎的問我:“蘇盼真被劫了?”
“嗯。”我沉悶的應聲。
“那你也別跟大小濤吵吵吧,哥倆不容易,發生這種事情肯定第一時間會產生懷疑,你早點給我打個電話就OK的事兒,還特麼至於發一頓火嘛?”三眼不悅的訓斥
我:“蘇盼被劫,你也不用上火,只要不是馬徵乾的,對咱來說基本上沒什麼影響,可能那姑娘暗地裡認識什麼別的組織的人。”
我笑了笑說:“她的事兒我一點不愁,如果真是馬徵乾的,我現在估計已經開始倒黴了,蘇盼是個人精,比誰都清楚她現在只要敢冒頭,肯定死的比趙四他爹還
慘。”
“嗯,我就是怕你上火,行了,我再趕緊給大小濤去個電話,發生這種事情哥倆指定是最鬱悶的。”三眼同樣哈哈一笑。
聽得出來三眼沒有別的小情緒後,我舒心的說:“成,那邊有消息了,第一時間打給我,我真想看看住在咱們夜總會那幫大咖到底是何方神聖。”
臨掛電話時候,三眼冷不丁喃呢:“朗朗,小雅是個好姑娘,對人好點,你要敢欺負她,回頭我這個當哥的肯定收拾你。”
掛斷手機後,我百感交集的望向對面掩嘴朝我傻笑的江靜雅。
她朝我伸出雙臂:“來,傻蛋兒!姐姐抱抱。”
一夜無話。
第二天半晌午,江靜雅興沖沖的跑到超市買菜,說要給我做頓愛心午餐,我正賴在牀上翻手機的時候,房門被人“噠噠噠”叩響。
緊跟着,一個身材臃腫,賤肉橫生的小胖砸裹着棒棒糖推門走了進來,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的一屁股坐到我牀邊吧唧嘴:“嘖嘖嘖,我好像聞到了荷爾蒙過剩的味
道。”
“要不,你再聞聞角質層的清香?”我抓起枕頭底下的襪子甩到他臉上臭罵:“啥事啊,還專程跑到家裡找我?”
來人正是張星宇,這傢伙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有事談,結果不到五分鐘就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他嘬着棒棒糖,眼神深邃的望向我道:“我要請個假,你別問我去哪,這期間也不要在地鐵的項目上給任何人投資一毛錢,OK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