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張星宇按開手機視頻的播放鍵,一桌人紛紛昂起腦袋。
手機屏幕裡,一個頭戴鴨舌帽,臉上捂着嚴嚴實實一次性口罩的男人背對身子,正張牙舞爪的破口大罵。
而背景則是病房內,病牀上的另外一個主角正是我們面前的李凡。
和此時的波瀾不驚一樣,李凡只是靜靜的望着面前那個暴躁的男人,沒有迴應,也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動作。
那男人繼續暴躁的指着李凡吼叫:“廢物,王朗奈何不了我,哪怕他手握一大堆關於我不利的證據,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比起來搞倒我,他更懼怕得罪我身後的權勢,媽的,我都忘了,你壓根不懂什麼叫權勢嗎!跟特麼一個上學都得貸款的廢物聊權勢,我真是有點發瘋。”
終於,病牀上的李凡開口了,語調仍舊平和:“你說得對,我什麼都不懂,但是一點都不妨礙我仇視你啊,原本我們相安無事,我根本懶得搞什麼認祖歸宗,是你爸爸厚顏無恥,藉着我媽去世的機會,像條狗似的跑到我面前噓寒問暖,你是害怕了吧,害怕你口中的權勢會被我瓜分,也對,你從小就怕我,唯恐我比你強,你以爲我不知道,當初我爲什麼會被軍校刷下來?你以爲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前腳剛剛考上村官,後腳就被通知因爲有傳染病,不能入職?李響啊李響,你的生活真的一點都不理想。”
“仇視我,你又能怎麼樣?”背對我們的男子猛然衝出去,一把掐住李凡的衣領,劇烈搖晃幾下,因爲太過激動,導致他臉上的口罩都被崩開了,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而那人正是李響無疑。
“不能怎麼樣,但卻可以讓你活的抓心撓肺一般的難受。”李凡一胳膊懟開李響,從病牀上坐起身子,手指對面的李響輕笑:“我們本來毫無瓜葛,沒錢沒地位我認了,沒爸沒嫡親我也認了,可特麼你不該在我媽的手術上動手腳,她已經得病了,已經在數着日子過生活,你爲什麼還那麼狠心的一次又一次拿語言刺激她,你自作聰明的以爲,用網絡電話,我就不知道你是誰麼?你真的還像上學時候一樣愚蠢!難怪會被王朗玩弄於股掌之中。”
李響的臉頰漲紅,像是偷東西被人按着手一般的激動,喘着粗氣質問:“你說什麼?你到底知道什麼!”
“老子知道的比你想象中還要多,郭老三、敖輝、杭城、還需要我再繼續提示嗎?”李凡輕蔑的揚起嘴角:“你個白癡真以爲王朗是善類?你們那天的對話,早就被人錄下來音,無巧不巧的是那支錄音筆恰好落入我手中,你說世界小不小?”
“呼..呼..”
面對李凡的奚落,剛剛還幾近暴走的李響瞬間冷靜下來。
李凡揪了揪自己的領口,不耐煩的驅趕:“趕緊滾吧,待會王朗一定會來看我,他最近對我已經產生懷疑,如果再看到咱們呆在一起,你說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把你所有不光彩的事情全部抖落出來?”
“阿凡,你說的是真的?你手裡真的有錄音筆?”李響吞了口唾沫,語氣也從剛剛的咬牙切齒陡然變成小心翼翼的懇求。
“呵..”李凡不屑的再次搖了搖腦袋。
李響猛然彎下腰桿,苦着臉哀求起來:“阿凡,咱們怎麼說也是一個父親,你不會眼睜睜看着我被人搞吧?你知道的,我走到這一步有多難,也清楚我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把錄音筆還給我,我保證以後所有的東西都和你平分,騰出來時間,咱們一塊回家,我替你向父親請求,讓你認祖歸宗,讓你媽..哦不對,是咱媽的靈位早日迴歸祠堂,阿凡,你一定得幫幫我啊..”
此刻的李響眼眶裡有淚水在打轉,卑躬屈膝的模樣跟剛剛簡直判若兩人。
“滾!你真特麼讓我噁心。”李凡使勁揮舞手臂,噴着唾沫星子咆哮:“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如果可以選擇,老子真的不願意姓李,如果敢自殺,我一刻都不想跟你共處一片空間,馬上滾!不然我隨時讓錄音筆在有關部門出現。”
“好好好,我滾,我這就滾..”李響小雞啄米一般的狂點腦袋,倒退着往病房門口踱步。
“李響,給你個忠告,不要活的那麼理想,你我皆是凡人,不想總像條狗似的搖尾乞憐,以後就離王朗那類人遠點,他們全是從泥濘的沼澤裡爬出來的,絕對不會再允許自己迴歸塵埃,跟他們鬥,你只能輸的體無完膚。”李凡慢悠悠的開口:“這次,我可以幫你把錄音筆巧取豪奪,下次呢?所以,當個人吧,做點人事兒,說點人話。”
李響停駐幾秒,朝着李凡深鞠一躬,推門離去。
視頻也在這裡停止,李凡依依不捨的從手機中抽回目光,望向我苦笑:“前因後果都有了,我這次算是真正的死罪難逃了吧,不過在走前,我還有兩個請求,第一,老李就是個幹活的,我的事情他知道很少,你們要是實在恨不過,把他丟雞棚子裡,哪怕判終生也好,給他留條命。”
老李立即放下碗筷,咬着嘴皮出聲:“凡凡,你這說傻話,我答應過..”
“打住,你答應我媽的承諾,已經隨着我媽逝去煙消雲散,現在咱們爺倆還綁在一塊,無非是因爲情分。”李凡擺擺手打斷,又朝我道:“錄音筆我已經毀掉了,什麼備份都沒有留,但是以你的智商,哪怕是詐唬,肯定也能嚇得李響不敢再對你們生出任何小心思,所以我的第一個小請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我認同的點點腦袋:“還有什麼別的請求?”
“第二,我怕疼!送我走的時候,拜託儘可能懷柔。”李凡又低頭夾了一片羊肉送入口中:“你們要是嫌麻煩,不行就給我點安眠藥吧,讓我睡死得了。”
“也不算難題,可以考慮。”張星宇打了個響指道:“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個疑問,通過你和李響的對話,可以看得出來你們之間很不和諧,甚至於巴不得對方早點死,可爲什麼到最後,你卻沒那麼幹呢,如果你把錄音筆公佈於衆,李響現在恐怕早跌落神壇了吧?”
“說實話,我一開始的打算真是這樣的。”李凡嘬着筷子尖,笑容滿滿:“我甚至已經安排好讓他出醜的場合,朗哥你記得我之前提過,以咱們公司的名義替兩所學校搞聯誼吧,我打算就在那天,讓李響徹底名譽掃地,可後來..後來我又猶豫了,可能是血緣關係作祟,也可能是我心底還有那麼一點點自傲,我真的不屑和他爭鬥,也真的從來沒想認祖歸宗,如果我那麼幹,不就等於自己扇自己耳光嗎,搞得我想跟他爭寵似的,再者他雖然是個混蛋,但確實比我有才幹,他能爬上今天的位置,有家族的關係,可他自己同樣功不可沒。”
我和張星宇對視一眼,誰也沒打岔。
“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對我和我媽混蛋,對那些阻礙他前進的人混蛋,可骨子裡他還是想當個好官。”李凡揪了揪鼻頭笑道:“就比如跟你們鬥法,說白了不就是因爲你們比他更混蛋嘛,說到這裡,我也想多嘴問一句,我是在哪露的餡?我一直覺得我藏的挺好啊。”
“名字。”張星宇吐出倆字:“可能你會覺得世界之大,別說名字相近的人,哪怕是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我憑什麼會懷疑你?可我這個人偏偏和大衆有那麼一點截然不同,我就喜歡研究一些大家懶得琢磨的事情,比如名字,比如你倆的口音,再比如你那些莫須有的簡歷,當我有質疑的時候,我就會想方設法去驗證,比如我偷拍了你幾張照片,然後買通李響的生活秘書,故意讓他把你的照片用一種很巧合的方式拿給李響看,李響的反應,足夠證明你的身份,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