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溫婷那張憔悴的俊俏臉蛋,我心裡有點泛酸,不摻雜任何男女感情的那種心疼。
家裡沒出事之前,她不管什麼時候跟人對話都會眼中帶笑,可現在她的眼眸裡除了血絲,就是一抹惹人憐愛的憂傷,即便已經很竭力的朝我們擠出一個表情,但也是強顏歡笑,說穿了她其實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小女孩罷了。
我點點腦袋勸她:“行,有啥事咱們等席散了再慢慢聊,你也稍微注意點身體,這會兒能留下吃飯的基本上都是關係不錯,大家都理解你的心情,沒必要真的一張桌一張桌的感謝。”
溫婷咬着薄薄的嘴脣呢喃:“應該的,這次要沒有大家幫忙..”
說着話,她的嗓子就變得哽咽起來,孟勝樂趕忙起身道:“走吧,我陪你一塊去。”
“你?”溫婷稍微有些意外的打量孟勝樂。
齊叔清了清嗓子,瞟了眼孟勝樂搖頭,隨即問溫婷:“別胡鬧,這種場合太正式,你算個什麼就跟着一塊瞎摻和,小雅呢?”
溫婷指了指二樓的方向回答:“小雅有點不舒服,在樓上包間裡休息,估計待會就下來了。”
隨即硬擠出一個笑容說:“你們吃你們的,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搞定。”
“我們倆跟你一塊去吧。”齊叔深呼吸一口,指了指自己和駝子道:“這裡面就屬我倆歲數最大,而且我和你大伯的關係,全崇市人都知道,我倆去不顯突兀。”
“謝謝齊叔。”溫婷微微猶豫一下,也沒再堅持,她畢竟是個女孩子,以前肯定也沒接觸過這類事,難免面薄,不知道怎麼說話,而且這種大場面,別說她,向我這種臉皮厚的人其實都應付不來。
三人很快一起朝着旁邊的酒桌走去,盯着溫婷單薄的背影,我感慨的長舒一口氣,生活強迫人成長,不管你是否同意,有些事情都必須要去經歷。
孟勝樂揪着臉,點燃一支菸,吧唧兩下嘴巴輕哼:“人吧,要麼在絕望中等死,要麼在絕望中成熟。”
“很顯然婷婷選擇了後者。”盧波波吐了口濁氣。
“來碰一個,不管千難萬難,事情咱們總算順利完成。”我舉起酒杯道:“吃飽喝足以後,你們幾個滾回去好好的眯一覺,一個多禮拜沒正經工作了,靜姐都快憋出內傷了。”
“乾杯!”
哥幾個把酒杯“叮”的碰在一起,全都牛飲似的直接把酒倒進嘴裡。
因爲是白事宴,來吃飯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和溫家交情不菲的親朋,基本上都是象徵性的夾幾筷子,就擺手告辭,所以不到中午一點多,整個大廳裡就剩下我們一桌,和七八個等着結賬的唱戲班子老頭。
齊叔從兜裡掏出一沓錢遞給孟勝樂努嘴:“樂子,你先去把幾位老叔送走。”
我到樓上包間溜達了一圈,看到江靜雅趴在桌邊熟睡,也沒好意思喊她,管服務員借了條毯子,替她蓋到身上。
從樓上下來沒多會兒,溫婷攙着她媽從二樓步履蹣跚的下來,儘管已經脫去了孝服,但是母女倆臉上仍舊寫滿哀傷,走到我們桌前,溫婷她媽掩嘴咳嗽兩下,隨即二話沒說,徑直鞠了一個標準的躬,聲音沙啞的說:“謝謝你們。”
接跟着溫婷也朝我們同樣彎腰鞠了一躬,哽咽的呢喃:“謝謝!”
“阿姨,真別這樣..”
“你看你這是幹啥呢阿姨。”
我們一桌小夥子趕忙閃到旁邊,我皺着眉頭道:“阿姨,您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也撤了,我們幫忙是因爲溫婷跟我們關係不錯,再加上婷婷大伯和我叔是摯交。”
“我明白孩子,什麼都明白。”溫婷她媽瞬間泣不成聲,拿手背使勁抹擦臉上的淚痕,抽抽泣泣的開口:“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向你們表達謝意,這次如果不是你們鼎力相助,我們孤兒寡母真的..嗚嗚..”
齊叔趔趄的起身,拄着柺杖將溫婷她媽扶到座位上安慰:“都過去了嫂子,甭管怎麼說,咱們不是都把事情辦完了嘛,往後的生活只會越來越順當,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心理壓力,小濤你讓服務員再上點飯。”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溫婷她媽抹乾淨眼淚,頓了幾秒鐘後開口說:“老齊,咱們是熟人,你和婷婷她大伯的關係我也知道,就不和你藏着掖着了。”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嫂子您儘管言語。”齊叔點點腦袋,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應承。
我心說“主題”要來了,也立馬聚精會神的仰頭望向她。
溫婷她媽從兜裡掏出一張對疊的A4紙遞給齊叔說:“我想讓你先幫忙把我們名下的幾處房產處理掉,溫安活着的時候本來想炒房,在市中心囤了幾套房子,現在他人沒了,我也沒那麼大精力去弄了。”
齊叔想了想後說:“實話實說昂嫂子,現在賣的話,肯定多少會虧點,馬克那幫人絕對會搗亂,他們的注意力現在就在您身上。”
溫婷她媽壓低聲音說:“虧錢好過被查封,老齊不跟你瞎說,我現在真的怕了,好幾年前溫安就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沒了,就說明上面要查他了,讓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處理掉我們手上的產業。”
齊叔點點腦袋答應道:“你要這麼說,我就理解什麼意思了,行,我待會就聯繫幾個外地炒房的朋友,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
溫婷她媽很會來事的解釋:“你放心,幾套房子都在我父母的名下,短時間內不會查出來什麼,而且這事兒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齊叔皺了皺眉頭,有些反感的開腔:“嫂子,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溫婷她媽猶豫一下後繼續開口:“急着賣房還有一個原因是老溫前年跟人合夥弄了家證券公司,估計欠了銀行和個人不少外賬,老溫沒了,他那個合夥人直接卷着剩下的資金也消失了,現在那些人全都把賬算在我們身上。”
“大概欠了多少?”齊叔提了口氣問。
她低頭思索片刻後說:“銀行大概不到六百萬,個人可能也得有二三百萬,把房子賣掉,基本上夠還賬。”
齊叔捏了捏鼻頭說:“行,我儘早辦這個事兒。”
溫婷她媽看了眼旁邊的溫婷,表情極其複雜的說:“還有個事兒,我們在酒吧街有兩家夜場,也需要出手,不過不太着急,因爲弄夜場的錢是我從孃家借的,就算查,也沒任何問題,本來我和老溫的打算是把夜場給婷婷當嫁妝陪送出去的,現在他沒了,靠我們也運作不起來,所以就算賣的話,肯定也得高價。”
齊叔沒作聲,邊上的駝子開口道:“夜場不好出手,全崇市人都知道,酒吧街現在就兩家說了算,要麼孫馬克,要麼就是金太陽娛樂公司,金太陽這幾年被省裡面領導打壓,基本上沒什麼心思,搗騰給馬克的話,肯定會大打折扣,畢竟這幾天王朗和他們鬧的不太愉快。”
溫婷她媽眼中閃着仇恨的目光,銀牙緊咬嘴脣搖頭說:“我是絕對不會賣給孫馬克的,老溫死的不明不白,婷婷大伯到京城開會一去不復返,肯定都和謝謙有關係!”
齊叔嘆了口氣說:“那我回頭幫你問問金太陽那邊吧,他們現在的注意力不在這塊,我估計價格也不會太高。”
話嘮到這兒,氣氛稍微有點沉寂,我不住的在桌子底下踢齊叔的腿,朝他擠眉弄眼,齊叔直接無視掉,還意味深長的朝我低聲道:“水太深,亂撲騰,容易淹死。”
良久之後,溫婷突兀的開口:“媽,我想嘗試着去經營一下夜店。”
溫婷她媽皺着眉頭拒絕:“你懂這裡面的門道嗎?再說了哪有女孩子家幹這個的,別胡鬧。”
我剛打算開口,孟勝樂搶在我前頭吱聲:“阿姨,其實咱自己真的可以嘗試一下,我願意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婷婷,雖然對這行我也是個白癡,但我們年輕可以學習的。”
“不行,絕對不行,馬克那些人太兇了。”溫婷她媽態度堅決的搖頭。
孟勝樂吭哧吭哧喘了幾下粗氣,猛地躥起來,聲音嘹亮的開口:“阿姨,實不相瞞,我喜歡您閨女,不管她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她,希望她好,只要她想幹,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肯定捧着她幹,爲了她,別說孫馬克,就算是馬克思我也不懼!溫叔沒了,我願意當溫家的男人,做溫家脊樑骨,替您和婷婷擋風遮雨!”
孟勝樂說完話以後,不止我們哥幾個全愣住了,就連溫婷和她媽也都驚詫的張大嘴巴,特別是溫婷,精緻的小臉蛋漂過兩抹紅霞,眼裡明顯有淚光閃爍,隨即兩行清淚滑落面頰。
我想每個女孩子的心裡肯定都住着個紫霞仙子,夢想着自己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的雲彩來娶她,在經歷了父親早逝,家中變故雙重打擊的溫婷此時此刻或許更加期盼自己的“蓋世英雄”能夠出現,而此時孟勝樂直不楞登的站了起來,不怪她會哭的稀里嘩啦。
“這小子,咳咳..”齊叔咳嗽兩聲,想罵街可能又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駝子站起身開口:“樂子,這事兒不是學不學的問題,是位置很尷尬你懂嗎?整個酒吧街就兩個勢力,馬克和你們的關係你比我清楚,金太陽現在連正兒八經的內保都沒往酒吧街裡派,很明顯是準備放棄那邊了,你告訴我,你們往哪個陣營站?”
“站在金太陽這邊!”我不顧齊叔的眼神,也站起來說:“我、樂子和我外甥現在都是金太陽的內保,就這幾天,我準備跟老總申請一下,我們去酒吧街上班。”
“我要帶着我的這幫兄弟,扳倒孫馬克!”見其他人都不吱聲,我一字一頓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