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看李倬禹,他現在無疑就是個精神錯亂的瘋子,甘心情願牢底坐穿不說,還認爲自己想要的都已經得到,可如果通過我們這些混子的視角去判斷,他的選擇好像並沒有錯。
正如他自己分析的那般,枷鎖禁錮了他的自由,可同樣也保全了他的安危。
我倆聊了差不多能有一個來鐘頭,而就是這六十多分鐘的時間裡,我突然感覺李倬禹比我活的明白,也比我要灑脫的多,至少他真的做到了拿得起、同樣也放得下,而我似乎還在進與退之間掙扎。
談話結束,目送着李倬禹起身出門,我冷不丁開口:“如果有朝一日,我頭狼真能君臨天下,我就想方設法的保你出來,完事咱倆好好的喝一場吧。”
李倬禹頓了一頓,回過來腦袋,朝我呲牙一笑:“想喝酒隨時都可以,只要你不做手腳,我十有八九能留在鵬城服刑,哦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記跟你說了,十夫長應該沒死吧?”
“嗯?”我詫異的看向他。
李倬禹擡起鎖着鐵銬的手掌,摸了摸自己鼻尖道:“我也只是猜測,按理說他的生命力旺盛,應該不會死在亂槍之下,假如哈..我是說假如,他要是沒死的話,那你就得加倍小心了,他是一頭睚眥必報的牲口,你們不是都好奇十夫長爲什麼會選擇跟我麼?原因很簡單,因爲老早以前敖輝罵過他,郭啓煌扇過他耳光,只是一個耳光,十夫長就願意跟我一起幹翻郭啓煌,你想想這回他在你這兒吃那麼大的虧,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我怔了一怔,沒有多吭聲。
“不用害怕我陰你,我現在已經這樣了,除非明天世界末日,否則再無可能崛起。”李倬禹舔舐着嘴脣上的幹皮繼續道:“而十夫長那種人從來不會缺少下家,你自求多福吧。”
“多謝。”我深呼吸兩口,朝他抱拳應聲。
“真心話,我就服你這幅虛僞到極致,但還不容易讓人挑出毛病的裝腔作勢勁兒。”李倬禹轉動脖頸,斜眼輕笑;“也許你說得對,能夠當一輩子的僞君子,那特麼就是君子,祝你好運吧君子。”
不待我再多說什麼,李倬禹已然轉身,拖着沉重的手銬、腳鐐叮鈴咣噹的推開回雞棚子的鐵門。
直至腳鐐碰撞的響聲徹底消失,我才如夢初醒一般的晃了晃腦袋。
從一監出來,招呼上在門口等候多時的車勇,我們直接返回公司,路上我琢磨好一陣子後,撥通李響的號碼。
自打李凡事件結束後,我們和李響幾乎再沒產生過任何聯繫,不過胖子的“葬禮”,他還是很會來事的隨了份不算太薄的禮金。
電話響了好一陣子後,那頭纔有人接起,但不是李響的聲音,是個聲線甜美的女人:“你好王總,李市正在參加一場很重要的座談會,不方便接您的電話,如果你有急事的話,可以留下口信,我會在第一時間轉述他的。”
“你知道我是誰啊?”我笑呵呵的反問。
對方不卑不亢的笑道:“李市的手機有備註,尤其是對一些特殊朋友,他會特別備註。”
我吹了口氣,調戲的壞笑道:“成,那麻煩你告訴他,我在他住處對面的咖啡廳等他,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談,讓他來的時候最好把你一併帶上。”
“咯咯咯..我會原話轉告的。”對面女人大大方方的迴應。
掛斷電話,我側頭看着車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閒扯一般朝着車勇唸叨:“大哥勇,你說如果你是敖輝的話,接下來最想做什麼?”
我現在的思想好像走進了死衚衕李,隨着李倬禹的隕落,洪震天的高調崛起,輝煌公司的狀態似乎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只不過是從一個代言人換成了另外一個代言人,唯一的不同可能是李倬禹屬於挑明不鳥敖輝,而洪震天還樂意繼續僞裝一下子,實際上他的狼子野心也早已經跟包着火焰的報紙似的就快要燒成灰燼。
既然都不鳥他,那敖輝到底還圖點啥?
“咱說實話啊小朗子,我以前也感覺自己腦瓜子挺靈光噠,可自打跟你們這幫人接觸久以後,我發現我絕對屬於半腦一級。”車勇握着方向盤,透過後視鏡瞄了我一眼,很是不自在的嘟囔:“你要問我今天想吃啥,我指定對答如流,可你問我敖輝在想啥,我把腦門子摳碎也品不出來,反正我要是他的話,混到現在衆叛親離,絕對會趕緊給自己提前買塊墓地,不然將來死都沒坑埋。”
“他不會琢磨後事的,胖子以前說過,越是自詡聰明的人越傲氣,在他們這類人的認知裡,失敗只有一種可能,哪跌倒哪到站。”我搖搖腦袋道:“一開始時候,我和胖子分析,這敖輝除了想要收回輝煌公司以外,可能還想把咱們頭狼收入囊中,可現在隨着局勢的越發明朗,他應該能感覺的出來,輝煌公司再不是他一句話想收就能收,頭狼家更不是他爹的錢夾子,他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按照眼前的光景,我總覺得他想跑,只是又不那麼甘心。”
“不甘心能咋地,誰也吃不下,誰也不鳥他。”敖輝撇撇嘴嘲諷的笑道:“他暗地裡使再多的陰謀詭計,扛不住自己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罪人..”
“見不得光?”我重複一句,腦子裡像是抓到了什麼靈感,馬上掏出手機撥通師父林昆的號碼。
電話接通,林昆的話語一如既往的簡潔:“說!”
“師父,敖輝有找過你吧?”我鼓着腮幫子道:“他是不是想通過你或者天棄組織幫忙,給自己換一個乾淨的新身份?”
電話那頭的林昆沉默良久,隨即鼻音很重的“嗯”了一聲。
我接着又道:“代價應該是我、輝煌公司、賀家甚至於活躍在羊城、鵬城、莞城的諸多勢力吧?”
“嗯。”林昆又悶聲迴應。
感覺我的猜測幾乎快要接近真實,我咬牙再次詢問:“那你是什麼想法?”
“我特麼能有什麼想法,我也很想點頭,可關鍵不是有你個小畜生麼!”林昆不耐煩的喝斥:“天棄那邊估計跟我的決定一樣,王堂堂雖然不正常,可對他妹還是很有感情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兩家心裡都清楚,晝夜晝夜,怎麼可能只夜無晝,就算你們這些人全都被大清洗,很快也會有新生力量出現,也就像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與其費勁再去控制那些新生力量,還不如繼續和你們這幫混蛋交好。”
“那我就明白啥意思了。”我長舒一口氣。
“你明白個屁。”林昆沒好氣的打斷:“第九處和天棄組織明白的道理,別人不一定懂,如果沒有人給敖輝承諾,你覺得他還會繼續像塊狗皮膏藥似的賴在國內不走麼?他可是一隻修煉成精的老狐狸,沒有準確無比的保證,他絕不會做任何舉動。”
“掃H辦?”我皺了皺眉頭道。
“我不知道,知道也絕對不能亂講,你自己悟去吧。”林昆狡黠的出聲:“反正我警告你,如果你太過出格,與其看着你變成別人功勞簿上的籌碼,那我不如自己先一步摘掉,你們現在的攤子鋪的有點大,我能給你的提示不多,總之少幹跟自己無關的事,少攬和自己無關的活,浪的太大就是海嘯,沒控制好的火候隨時有可能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