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冷茶,半碟子細碎糕點,對這一廂風,聽着耳側滴滴答答的雨落聲,陸任暗暗咬牙,但稍稍想一會,他還是將心裡的憤憤掩蓋下去,低頭恨恨吃了一大口茶。
略冷的茶水從口腔順着食道徑直落入胃裡,陸任顫了顫,原是有些憤憤然的心情慢慢有些緩和了下來。
他的身份,說得高,也是算高的,說得低,也真個不算高,但在南淵王府邸裡大小倒還算得上是個角兒,橫行不能,偶爾走走八字步,卻不算難。
日色昏黃,霪雨依舊靡靡,擡頭仰視,院落四周的粉牆如線般切割開一片灰沉的天空。一色半黑微白的天際,有幾隻鳥兒掠過,忽而近,忽而遠,大大小小的身影,半晌過後就是消失無蹤。
葉斐眯着眼,仰視着眼前的景象,半是暗暗催運內力,半是等着凌霄回來。他可不信,凌霄突然間會買個無用的青鼎回來。
正是這麼想着,葉斐的眼前突然掠過一片黑影,眼瞳微微縮了一下,他的神色便是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只輕輕掀起眼皮子,轉頭慢悠悠地往邊上瞟了一眼,輕聲道:“回來了?”
“嗯。”凌霄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在葉斐身上習慣性地頓了頓,纔是轉頭看向邊上放置着的青鼎幾眼,笑着道:“你來了有一會了吧?”
眨了眨眼,葉斐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順着凌霄的目光看向那青鼎,又是打量一會,他纔是咳了一聲,淡淡道:“嗯,它有什麼用?”
“它麼……”凌霄眼裡微微閃過些奇異的笑意,徑自在葉斐身側坐下,拈起一塊糕點嚐了一口,纔是慢慢道:“這算是個巧合罷了。雖然這東西看着有些來頭。但買下它卻真的有些意外之喜。”
“哦?”聽到這話,葉斐擡頭又打量了那青鼎幾眼。斂口方脣,窄平沿,口沿上一對立耳,鼓腹圓底,三條柱足。頸部飾圓渦紋間夔紋。腹部飾蟬紋,均以雲雷紋填地,略略細看,似乎上面還有些銘文。
“這是一尊古鼎。青銅地材質。卻是有些濛濛地青光。幽然細緻。算得上極好地收藏品。只不過。也因爲這特異之處。這青鼎卻是不如那些不如它地物件。竟是淪落成了他人眼中地仿冒品。”凌霄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尊青鼎。欣賞般地細細品味了一會。他纔是轉頭又與葉斐笑着道:“我先前只不過看着有人爲此爭吵。多看了幾眼。不想竟是看到對面地熟人。就稍稍露了一些底。買了這青鼎。”
皺了皺眉。葉斐自然曉得這對面地熟人是哪位。不就是這些天最常進進出出那邊宅院地一個南淵王府邸地小頭目麼。那個人沒什麼能力。偏偏不知道怎麼地常是進進出出。看得多了。又是與衆不同地人種。他們兩人便也記住這個熟客熟人了。
不過。這個青鼎與他有什麼關係?那人怎麼看也就是賊眉鼠眼專會做些拍馬屁獻殷情地事。這一會怎麼和鼎這種禮器搭上邊了?
心裡這麼想着。葉斐臉上便也顯露出幾分疑惑和好奇來。這看在凌霄地眼裡。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拍去手指上有可能落下地糕點殘渣。笑着道:“我本來也不算很曉得那個人地心思。但看到後面。倒是能猜測出幾分。不是有個成語叫做問鼎天下麼。你說哪個祥瑞哪個殷情會比送上名正言順地鼎更受南淵王地青睞?”
聽着這一通話。葉斐沉默了半晌。纔是擡頭看向凌霄。微微皺眉道:“你想通過他動手。”
“以他這種能力。還能混到那些人地中間。不正是證明了他在其他方面多能獲得主人歡心?況且這一會。他怕是要上門了。”凌霄脣角微微一抿。帶着幾分笑意。溫然笑着道。
再怎麼着。那個人總不會讓他和自己兩人走入南淵王府邸吧。疑惑着看了凌霄一眼,葉斐皺了皺眉。纔是慢慢走到那鼎的前面,低頭細細看了一會,開口道:“這鼎上的字看着眼熟。好像……”
說了這半句,葉斐低頭想了一會,就是從乾坤環中取出一冊青綢所制的書卷,略略翻開開看了一通,再看看青鼎上地字,眼裡便多了幾分興致。
這鼎上的銘文早已是模糊了,但細細對比,仍是能看出這卷冊上的字跡和書冊上地有不少相似之處,連着數行,似乎都差不得那裡去。
看到葉斐的舉動,凌霄訝然地微微一笑,慢慢走到他的身側,笑着道:“你怎麼想到這書冊上面的?”
“偶爾有翻動。”淡淡說了一句話,葉斐依舊是皺着眉,輕輕翻動書冊前幾頁和着青鼎相對比。
看着葉斐這樣,凌霄不由得笑了出來,伸手將那書冊拿了過來,翻看幾頁,他便是笑道:“這書冊雖與這青鼎有關,但兩樣東西都是模糊不清,就算對着也是沒有用的。不過,書冊是三皇經,鼎又是青鼎,倒是讓我想起遊戲裡的設定。”
聽着是遊戲裡的設定,葉斐不由得一愣,轉頭看向凌霄,道:“什麼遊戲設定?”
垂眼思慮了一會,凌霄便慢慢將自己知道的東西斟酌着說了出來:“遊戲的歷史發展脈絡大致上和我們之前地歷史有些相同,那三皇經就是其中最爲遠古的歷史遺留之一。相傳,三皇定天下,前兩位早已經是記載不可考了,倒是最後一位淼帝,嘗百草,定疾苦,疏廣川,立九鼎於天下各處,傳記載經冊,教化百姓,神乎其神,很有些傳說流下來。”
聽到這立九鼎於天下,葉斐便眉梢微動,在聽着經冊記載,他不由得深思起來,半晌,纔是淡淡道:“沒有詳細的說法?”
“九鼎既成,湛然如水,青光濛濛,耀澤一室。”凌霄輕輕吐出一句話,若有所思地神色在這青鼎上頓了頓,臉上已然是一片笑意:“你說,這件東西,那南淵王會喜歡嗎?”
“當然會。”葉斐毫不猶豫應答。他雖然不知道凌霄準備藉着這鼎做什麼,但三皇遺物,南淵王現在攻伐正膠着,如果得了這件東西,散播開來,自然有益與他。這樣的天賜,能不喜歡?
“那就好。”凌霄笑眯眯地摸了摸這青鼎,眼裡有些微的波動,半晌,卻是消失無蹤,慢悠悠地開口道:“有了南淵王的心思,想必,那深居海底,不惜滅門搶奪三皇經的那個門派,對這青鼎也會聽到一兩句吧。”
葉斐一愣,心裡一絲明悟倏然閃過,不由得道:“你想借刀殺人?”
“那還不至於。那個門派既然深居海底,自然不願多幹涉朝政上面的事,想要拿走這青鼎,大約用藥物之類的旁門獲取地可能性更大一些。到時候,或許還有些意外之喜,也是說不定。”凌霄輕輕笑了一聲,脣角卻是微微露出幾分笑意。
他們兩人要走這南淵王府邸,也不是爲了取人首級,而是爲了藏寶閣的東西。只要分岔開來,兩廂動手,自然是省事許多。況且這些人與三皇經有關,到最後總要與他們有些關聯,這時候有些瞭解,也算利益外的事。
想到這裡,葉斐也不由得微微點頭,這計劃雖然還有些粗糙,但如果計劃得當,倒也算不錯。
看到葉斐的舉止,凌霄微微一笑,正是想說些什麼,外頭卻是傳來一陣腳步聲。
葉斐與凌霄兩人都是不再說這件事,反倒是更接近了這青鼎一些,隨口說起別的事來。只是這麼一來,旁邊的人看着,自然以爲這兩個人正是在商討這古董的事。
果然,那小管事纔是近了些,看到葉斐與凌霄兩人的舉動,不由得踟躕了一會。只是手中的銀錢還暖着他地手,得人銀錢忠人之事,這個念頭小管事還是曉得地。好在門庭都是開着的,那青鼎也只是放置在中間,葉斐與凌霄兩人地神色湊算愉悅,這小管事終究涎着臉湊到門檻外,呲了呲腳底的泥,他便笑道:“公子,外頭有個富貴人來了,說要見主人家,小的看着那一身的衣衫,針針線線富貴的不得了。小的不敢擅作主張,便……”
“好了。”凌霄打斷了他的話,又轉頭看了那青鼎一眼,想了想還是道:“你請那位公子來這裡一趟,再準備些茶點之類的東西就是。”
聽着凌霄在這麼說來,那小管事自然無不可的,只當這兩人看這鼎入了迷,便就應了一聲,慢慢退了下去。
葉斐與凌霄兩人對視一眼,那凌霄就是從自己懷中取出一碟細紙,再取來墨汁,慢慢地塗在這鼎上面,再拿紙一一貼上,半晌纔是一一取下來,遞與葉斐。
伸手將那些紙張一一擺置妥當,葉斐看着那墨汁濃厚的紙張,也不多問,左右不過是做戲,再取些線索罷了,不當的什麼。
那小管事卻正是笑眯眯地引着他眼中那位富貴人過來。在他眼裡,這位公子哥兒,纔是真真的富貴,一身錦繡華服,無處不是精緻的,行事更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