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轔轔,天光如水一般清明,柳絲榆莢,一色都是青翠可人,明豔新嫩,這等景象讓看着茫茫雪原看慣了的人不禁眼前一亮。
雪山一行,雖是多耽擱了些日子,但東西倒是不曾少得了去。??過了三五日,葉斐與凌霄兩人出來,又是待了一日,便也踏上歸程。
只不過歸程裡,除卻趕車的兩個車伕,便只三人,瓏瓏雖然也是同時從那雪山頂下來,但到了地方,就是辭了別,說是有重要的事,必須在那裡耽擱些時日。
如此,就成了兩路人。
經過幾日的日夜兼程,這馬車也堪稱豪華舒服,三人並兩個車伕便是漸漸接近了京都。
“江南好,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凝視着車外那徐徐接近的江流波濤,春曉柳綠,落雪眼裡一片迷醉,輕聲唸了幾句,半晌,纔是回首看向正安然坐在另一側的凌霄,微微笑着道:“這裡比之江南如何?”
凌霄聽着微微一笑,眸光裡閃過幾分淡淡的瀲灩水光,溫聲道:“北地自然比不得江南,便是柳生綠意,也少了幾分的瑞澤,多了幾許爽利。??況且京都近海,多大風少細雨,豪邁有餘,綿柔不足。??”
淡淡的一句話就是將這話題說到了京都這一塊。
落雪眼裡微微泛起一絲複雜,臉上卻還是沉靜如初,不見絲毫的變化。??只溫聲淡淡道:“京都麼?說起來,這也快是接近京都了吧。??”
點了點頭,凌霄地神色安然,溫聲笑着道:“也就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是要到了。??”
“這麼說,委託的事大約也算要結束了吧。”落雪微微笑着,看着安然坐在一側凌霄。??再看看漠然躺在一邊看着自己和凌霄交談的葉斐,目光安寧。
“大約是吧。??”凌霄微微笑着。??伸手輕輕拍了拍正準備起身做好的葉斐,順了順後者略有些凌亂的髮絲,而後纔回眼看了落雪一眼,溫聲笑着道:“當然,這次的任務很是合意,如果下次還有合作地機會,請落雪先生先照顧一二。??”
落雪看着正微微含笑的凌霄。??再看看似乎若無其事地葉斐,眉眼微微一彎,就是一片溫然的笑意盈盈而出:“如果是那張陵寢的地圖呢?”
“完璧本就應歸趙的,何況就是區區一張地圖。??”凌霄微微一笑,眉眼裡微微透出幾分似乎是羞澀的神色,將自己身上的那份地圖取出來,再遞與落雪,輕聲道。
落雪看着那一卷地圖。??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惑,半晌纔是接了過來,遞過一個小小地玉牌與凌霄,道:“這便算我欠了你們一次,日後如有需要的地方,就將這玉牌送與我。??”
收下那玉牌。??凌霄說了幾句場面話,目光裡微微泛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溫和着道:“這便多……”
這話還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連着那車簾子也被掀起了些,倒是有不少塵埃飛入車轎裡去。
這是、八百里加急……
葉斐與凌霄兩人對視一眼,眼瞳微微一縮,心底卻是不停地轉動出許多的念頭。??邊上的落雪看着兩人這樣子,目光也不由得向那一串人馬身上掠去,眼見着煙塵漸消。??那城牆慢慢映現出一片輪廓。??他不由得輕聲道:“兩位,這京都似乎已經是到了呢。??”
“嗯。??”葉斐與凌霄兩人對視一眼。??看着模糊的輪廓,嘴角都是微微抿起,總算,這次的任務也算是完成地比較完整。
人行漸漸稠密,那車也漸漸有些緩慢了,一點點地如同擠牙膏一樣慢慢地向裡面蠕動去。??不多時,那些看守城門就是搜看了這車子,稍作打理,這一行人一輛車,便也骨碌碌轉到城內。
淡金色的日色怯生生地從那梧桐枝葉下一點點泄露幾分,各處的喧鬧聲漸次而起,商鋪里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着。
那車漸漸往裡面行駛而入,人聲漸漸有些熄了,倒是那各色華麗的車馬漸漸多了幾分去。
轉入內裡的一條小巷子,順着走了數十米路,一間小小巧巧的三進宅子就是顯現在葉斐凌霄等人地面前。
“落雪先生,且請入內休息一會,稍後,便能安置妥當了。??”從車上下來,凌霄嘴角帶笑,一片溫柔和煦的樣子,只輕聲說了兩句,就是順順利利地讓那落雪入了內裡,暫作休息。
“要到那裡?”葉斐看着落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眼前,他轉頭看了凌霄一眼,輕聲問道。
搖了搖頭,凌霄低眼慢悠悠的往邊上瞟了一眼,似笑非笑着道:“這還需要我們走一趟?自然早有妥當的人趕回去稟報的。??”
葉斐黑瞋瞋的目光順着凌霄的眼神往邊上看了一眼,立刻便曉得裡頭的奧妙,當下嘴角微微一抿,他就是徑直往裡面的一間內室走去。
凌霄輕輕笑了一聲,只慢悠悠地留下請儘快一些地話,就也是往那一個房間走去。??這處地小宅子,本就是趙斐留給他們做聯絡的地方之一,裡面地使女守衛等一干人也都是他安排的,自然,等着兩人入了城,就是能通過各種手段聯絡上來。
想必,雪芝這一味藥,還是很值得他儘快前來的。
凌霄入了內屋,才吃了半盞茶,拈起一塊桂露糕,嚐了一口,那淺湖水綠灑花綢簾子被高高打起,那趙斐已經是笑吟吟着走了進來。
這些日子不見,這趙斐雖然消瘦了些,但也更添了幾分雍容恢宏的氣度。??此時他身着玄黑繡銀線五爪蟒袍,腳踏粉底深青色暗紋靴,面如傅粉,眉梢微揚,端是一身王孫公子的好模樣。
只是那微微有些折皺的眉,顯現出他內心的一些念頭。
葉斐往這趙斐身上看了一眼,還是自顧自地將那半塊一品梅子酥丟到嘴裡,慢慢地咀嚼起來。??這裡的事,都與他們沒什麼關係。??說到底,他們的任務就是閉嘴坐在一邊,做個只聽不說的公證人罷了。
凌霄安然坐在一側,看着葉斐的神色變化,他嘴角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輕輕端起茶,閒閒啜飲一口。
趙斐揮退了身邊的人,轉身看了葉斐、凌霄與落雪一眼,微微頷首示意後,他纔是安然坐在一側,自飲了幾口清茶,微微一笑道:“兩位姍姍來遲,若不是有訊息送來,我還當雪山路渺,竟是太過焦急了些。??還好送了信息來,讓我也鬆了一口氣。??”
凌霄輕輕一笑,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又是將那裝着雪芝的玉盒呈上去,纔是介紹了落雪的身份,不輕不重地點名其中的要點,便不再多言。
趙斐雖然也在信息之中看到幾分,但猛見着這據說數玉歆前任相公,年已三四十的男人,還是不由得一愣。??看落雪這一身的丰采,說個清俊少年郎也便罷了,這四旬也太過了些。
察覺到趙斐眼裡的古怪,落雪輕輕笑了一聲,正是準備說些什麼,那趙斐目光一凝,盯着落雪手腕處,輕聲道:“前番事我聽聞過,還有些不信,不過這一回倒是有些信了。??”
“閣下何來此言?”落雪聽這話有些訝然,宛然無瑕的眉眼裡一片盈盈的笑意,溫聲低語道。
趙斐淡淡一笑,濃密捲曲的睫毛斜挑上揚,眼眸裡一片幽黑,輕聲慢慢着道:“玉娘娘的事,想必各位都是曉得幾分的。??只不過,她的女兒昌寧公主,大約都只是聽過一個名字吧。??”
聽到這句話,落雪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黯然,略有些掙扎之後,他也只是點了點頭就不再多言。
看到他這種神情變化,趙斐輕輕笑了一聲,目光裡有些微的笑意,溫聲笑着道:“昌寧公主雖然極爲受寵,卻是素來體弱,養在深宮之內,除卻十來人外,多半都是不認識她的。??只不過,我倒是見過她幾次。??她的刺繡功夫極佳,能在一錦被上繡織三千彩鴛鴦,有一日我去見她,她就是在繡鳳穿牡丹的絲絹,那時,我就看到她手腕上有一片殷紅如胭脂的六瓣梅胎記。??這個,似乎與落雪先生的差不多。??”
胎記……
這話一說,連着凌霄與葉斐兩人的眼裡也是露出幾分興味,目光不由轉到落雪的手腕上。
“胎記?”落雪眼裡閃過些驚異,只將手腕側翻過來,露出袖子下面那一片胎記。??殷紅如丹霞,形如一朵初綻的六瓣梅,在白皙的手腕上十分的鮮明。??凝視這胎記半晌,他嘴角不由得微微露出幾分笑意,頓了頓,眼裡也閃過一些喜色,輕聲道:“她也有這胎記嗎?也是,綽兒手腕上也是有這一片胎記,只不過,顏色淡了些。??”
看到落雪的神色變化,趙斐淡淡笑了笑,看向落雪的神色卻是越發得柔和起來:“這般說來,落雪先生有幾分把握能說服公主?”
“八分。??”落雪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趙斐身上掠過,頓了頓,纔是又笑着道:“那就麻煩閣下選個機會。??”
點了點頭,趙斐看着落雪的神色淡然自若,並不見着多少驚喜,心裡當下就有了定論,輕聲笑了幾聲,就是說起別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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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件事,真是有些囧,看來以後還是要在碼字前打一下章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