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說起好呢?”蕭依眼睛看着窗外,目光卻落到很遠的地方。“怎麼說呢,不過就是一個人,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蕭依平靜了一會兒,調整了一下語氣,開始訴說。還要從五年前說起,那是我在讀大雪三年級。怎麼說呢,想想很多事情或許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吧!本來我這個人是極其懶散,經常混日子,課都懶得去上,經常窩在宿舍看電影,或者睡覺。可是那天不知道怎麼了,居然跑去圖書館上自習,其實無非就是找一些閒書來打發時間。不過我看起書來是很認真的,連旁邊的人來回更替都不知道,況且我也不想去理會,反正又不關自己的事。坐的時間有些長了,感覺有些累,伸伸懶腰,順便伸直了腿,誰想到一不小心踢到了對面位置上的人。我趕忙擡起頭,準備道歉,卻對上了一雙清澈的眼睛,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笑了一下,然後繼續低下頭看書,但是總是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我又一次擡起頭,居然又對上了那雙清澈的眼睛,當時心裡就有些不自然了,不禁生疑,莫非他一直在盯着自己?這個人心裡是不是有問題啊?這下心思也完全不在書上了,如果真的這樣,那我可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心裡想着,便不自覺地暗笑。
我伸手,順便碰到了水杯,一切順利成章,其實是我故意使然。滿滿一杯水流向了他的書本上,我趕忙起身,拿出紙巾,替他擦拭,嘴上還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站起身來,寬容地笑笑,然後伸手去抽桌子上的紙。他好像一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不知道他在學什麼。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中了那張紙,彼此的手在爭執,我稍稍用力,被扯成了兩半。我低下頭,看着手中的半張紙,拿正,仔細地看起來。這是一個人的臉,一個女人的臉,雖然只能看到鼻子以上,但是通過她右眼角的痣,我能肯定,確切的肯定這個認識我。我擡起頭,瞪着一雙眼睛望着他,而他卻表現的無所謂起來,頓時感覺胸中怒火難抑。大聲地嚷道,你爲什麼偷着畫我?
喂,這是圖書館啊!他小聲地提醒我。
我心想,我纔不管呢,繼續嚷道,你侵害了我的肖像權,名譽權,你打算怎麼辦吧?我睥睨着他。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好像脫光了衣服置身於烈日下,臉騰地就紅了。當然現在人脫光了站在陽光下,那叫日光浴。蕭依說到這裡,擡起頭對我笑了笑。然後繼續說。不過那個時候吧,況且又是學生,總是一種羞辱吧,我看着他紅了臉,況且是一大男生,心想還是別再爲難人家了,怎麼說也是同學呢。於是,我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今天就當是娛樂了。大家也紛紛收回了目光,估計是覺得沒有熱鬧可看了吧。我走出了自習室,那個人還愣在原地。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雨了,而且還挺大,都怪我這麼久不聽天氣預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要被雨淋,真是出師不利!豁出去了,大不了淋病了,爲不去上課找個合理的藉口。我蹲下身捲起褲腳,剛走了兩步,怎麼感覺不下了。難道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我擡起頭,不知何時頭上多了一把傘。旁邊也多了一個人,是他!莫非他要報復?我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走吧,我送你,我知道你住十七號公寓四樓。他笑着說。
我更加疑惑,他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可是我對他卻絲毫沒有印象。
你一定很奇怪吧?他繼續說,其實我認識你很久了。有一次,我在你們公寓樓下等同學,擡頭就看到你站在窗邊,端着一杯紅酒,不過沒喝,眼睛卻看到很遠的地方。
你真是好視力,四樓那麼高你都能看到。我心想,這個人隨身帶着望遠鏡吧。
後來又見過你幾次,每次都是不一樣的感覺,總是感覺你的眼中裝滿了太多的東西。直到今天在圖書館遇到你,我就情不自禁地畫了你的素描。沒想到被你發現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暗戀我很久了?我很認真地看着他。
他一時語塞,居然停下了腳步。
喂,和你開玩笑呢。我笑着說,看他的樣子真是好笑!剛纔不過有些過分了,不好意思。我想起剛纔的事,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現在還在人家傘底呢。
我沒介意。他笑了,然後說,我叫陳經年,是藝術學院大四的學生。
藝術學院的?真的假的?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當然是真的啊,我爲什麼要騙你啊!他的語氣有些惱怒。
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麼害羞的藝術生。在我的印象中,你們應該是酷酷的,不可一世的,你卻這樣隨和,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說完我笑了起來。
他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們就這樣走着,他一直把我送到了宿舍樓下。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以後想畫我的素描,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撕了一張紙,寫下一串手機號遞給他,我叫蕭依。然後快步跑上樓去。到了宿舍,站在窗前,那個人還呆呆地站在樓下,向上望。我心想,這個人真是有意思。
蕭依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攏了攏頭髮,繼續訴說。
後來就像所有的愛情故事一樣,他真心待我,想盡一切辦法哄我開心。那時年輕,我又從未經歷過感情,自然也是死心塌地。
我們戀愛了,也是我的初戀,其實我並不像別人想象中的那麼濫情,以爲我是一隻花蝴蝶呢,其實我甚至連一份感情也沒經歷過。那麼多年的孤苦早已習慣了,所以根本沒想過戀愛的事。不過他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讓我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他畢業了在外面租房子,我就隨他搬了出去,儼然成了一對夫妻,而我開始扮演起溫順的妻子。我爲他洗衣,爲他做飯,心情不好的時候哄他開心,他沒靈感的時候,就讓他畫自己,他掙不來生活費的時候,我就偷偷和爸爸要,我已經感覺到我在漸漸失去自我,可是這仍避免不了爭吵。
他的不得志,他的固執,他的清高正一點點在傷害我。那是爸爸經常勸我,可我卻根本意識不到爸爸是在爲我好,反而更堅定了和他一起生活的信念。
後來我不知道,那件事情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有一天他突然跑回來對我說,他的畫獲獎了,有一個去日本進修的機會,我當然替他開心。可是他卻只顧着自己的欣喜,臨走時只說了一句話,不用等我,其餘的什麼都沒說,甚至連寒暄的話都沒有。
不用等我,這句話,我不知道它的含義到底什麼。
後來我畢了業,就開了酒吧,也就是此去經年。我知道他去了日本,甚至連住宅都是按照日式格局來佈置的,我只是想離他進一些,只是想再見面的時候,我們彼此依然熟悉。直至今日,已將近三年的光陰,我終於明白了那句“不用等我”的的意思,他是早已決計將我忘記。
蕭依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苦笑了一下。
後來我去看過那幅畫,還是第一次見他時那種突兀的感覺,因爲畫中人是我。署名,陳經年。原來是我親手把他從身旁推離,王晨,你說我是應該高興呢還是應該哭泣呢?
蕭依轉過頭來看着我,眼中卻很乾涸。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一場此去經年的相識,那一場奢華的相遇,那些心心念念撲朔迷離的情感,只不過是我抱不住的幸福。我們註定要錯過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