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愛卿有此擔當, 實在朕之幸,周謨之幸!”
一個女人要什麼擔當!蘇宇氣急:“你當行軍打仗只是拳腳厲害嗎!你真是天真的可以!”
蘇苓一笑,額前的碎髮緩緩垂下:“就知道堂哥會這麼說, 所以我當然是有備而來。”
她站起來, 昂首挺胸與蘇宇面對面, 眼中的神采讓他爲之動容:“我以虎賁軍爲行軍挑戰蘇將軍統領下的西軍營, 三日爲限, 城外排兵佈陣,若我不輸,堂哥便沒有藉口攔我……還要幫我。”
只是不輸。
蘇宇半響沒有應。
蘇苓奇怪:“難道堂哥怕輸?那不是正證明了我可以……”
蘇宇輕啓嘴脣, 很輕很輕,像受了什麼蠱惑:“好……”
蘇苓向小皇帝雙臂抱拳一推:“若微臣能奉命出征, 還有一心願未了, 有一事相求於皇上。”
小皇帝:“愛卿儘管說。”
蘇苓:“可否提前放了張弦月……還有, 微臣想見他一面。”
小皇帝呼出一口氣,應了:“好。”
蘇苓肯爲他爲國去邊界出生入死, 這個忙就是跪在母后面前求,也求得!
三日後。
蘇苓如願見到了深陷牢獄之災的張弦月。
他半靠在一堆稻草之中,衣衫破爛,臉色髒污,手背蒼白如雪手指骨節分明, 要不是那淡漠的如同厭世的眼神蘇苓曾見過, 還以爲是哪裡的流浪漢。
見到來人, 他眉峰微動, 目光也有了聚焦。
蘇苓嚇得蹲在他面前, 緊緊逼視:“張弦月?他們對你用刑了?打你了?打你哪了?”
張弦月反應慢半拍的動動嘴脣,沒有聲音。
蘇苓趕忙拿出自己帶的水壺, 浸了溫水在他乾裂的嘴脣上,又強迫他喝下去小半壺。
“怎麼樣?能說話嗎?是不是被毒啞了?”
張弦月被她灌水嗆的直咳嗽:“咳……你巴不得我被毒啞了?”
還有力氣毒舌。
蘇苓有意在他身上到處拍拍:“什麼話!我好心好意想看看你傷哪了?”終於拍的張弦月嘶一聲,疼出了聲。
蘇苓看他微微擡起的極不自然的屁股,整個身體側到一邊,立馬瞭然:杖刑,杖刑,是屁股被打了很多板子……
“我把外傷藥留給獄卒,讓他好好給你處理處理傷口,今晚你就可以出去了。回到府中好好靜養幾日,我在皇上那裡的早朝假都幫你請好了。”
張弦月連個屁都沒回。
“怎麼了?”你跟傾城還有情倩的三角破關係我一個字都沒有提,已經大度的不要不要的了,你還如此不給面兒?
張弦月身子扭曲的半斜在草垛上,那彆扭的樣子就像半身不遂癱瘓了。
“你該不會是……一直都沒上過藥吧?”蘇苓想了想,動了惻隱之心,“要不我幫你看看吧。”什麼惡化了化膿了感染了就不好了……
反正也不是沒看過。
張弦月語氣比身子更彆扭:“不用了。”
蘇苓發誓自己很認真的:“真不要嗎?憑我的功力,閉着眼也能塗。”
張弦月狠狠瞪了蘇苓一眼,蘇苓見他臉色慘白,但是耳朵邊微微有些粉。被他掩飾的扭過頭,不再提此事:“你怎麼會來這裡?”
蘇苓嘆了口氣,將手帕用水壺的水浸溼了,給張弦月擦了把臉。
“其實我只是有些粗心大意,又不是傻。就算你成日成日的帶着一大幫老頑固反對我,可是也經常在幫我吧。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我被放出來,你就突然被關進去了。”
張弦月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蘇苓突然就不忍心看他,背過身去,輕聲道:“張弦月,我要奉命出征了,你不必管我了……”
身後的張弦月靜默無聲,也不知是何表情。
“你在朝堂上要小心爲妙。”
畢竟少了我這麼一個強有力的保鏢……蘇苓後半句沒有說出口,頭也不回的走了。
天上雲捲雲舒,看在蘇苓的眼中彷彿風起雲涌。
“小皇帝真打算讓那個女人去?”明明是自己得來的準消息,攝政王自己都不相信。
女人或許不行,黑熊精沒準可以。
樊城心不在焉把着一個琉璃茶盞:“或許吧。一個沒有戰功的女人,滿堂臣都在反對……若不是蘇宇力保自己的堂妹,吹了一番從小就耳濡目染兵家之事,小皇帝提出來的時候恐怕就被座下的口水噴死了。”
棋行險招,但只要不輸的太慘,小皇帝眼下的危機就算是過去了。
這個黑熊精,有兩把刷子,也確實成了他們的關鍵人物。
攝政王頭一次有種這天下拋棄了他這個年紀的人,看不懂了:“誰給他的膽子?現在女人也可以上戰場了?”
樊城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女人就是這麼難猜。”
攝政王冷哼,無論如何,這個國家還在他手中:“猜不透也終究只是個女人,握在手裡還能翻出花兒來?”最近他就是和女人犯衝,還有後宮裡那個女人他也準備處理掉。
他們周家的江山還輪不到一個外姓女人來指手畫腳。
樊城比了比自己的脖子:“半路截殺掉那個蘇苓?”
攝政王很任性:“讓她去!本王就不信這個邪了!你按計劃去雲南制住淮南王,讓他乖乖聽話,將滇地之事處理好。”
雲南之事於小皇帝重要,於他們又未嘗不是。
樊城:“好,我準備帶個女人去。”
“女人?做什麼?”攝政王問出口才覺得自己問了傻問題。
樊城沒回答,他總不能說想看看她看到淮南王會不會笑?如果真笑了就在她面前活剮了淮南王,回來隨便找個藉口說他被山匪劫走了。
於是攝政王心領神會的接上:“一個就夠了?”
樊城:“夠了。”
攝政王一副不相信的模樣:“我府上也有不少模樣身段俱佳的少男少女。”
“……”
長亭送別。
地上攤着布巾和酒食,沒有他人侍奉在旁,舒適而隨意的……席地而坐的兩人別有一番風味。
蘇苓沒想到蘇宇會單獨爲她踐行,畢竟自她入仕以來,堂哥對她的態度模棱兩可,可算不上支持。
雖然最終力保她出徵的,是大堂哥。
可是蘇苓知道,他心中的不情願、不滿只是深埋心底,遲早有一天會爆發。
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本應是我答謝堂哥大吃一頓。”
蘇宇象徵性的抿了一口酒,打破這閒適:“答謝?蘇苓,你可知我允你帶軍,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即便是當年護着小皇帝殺出皇城也沒有這麼大心裡壓力,年紀還沒到,一夜之間頭髮如秋日落葉。
蘇苓:“我知道,大多數人都在等着看我們的笑話。”
蘇宇:“自然不是此壓力。你若凱旋,便也罷了;你若回不來了,我只能在叔叔面前以死謝罪。”
蘇苓笑眯了眼:“堂哥你還不瞭解我嗎?別人都道我不知天高地厚,上趕着去送死,但我又不是那種硬逞強的人,做不到的我一定不會硬撐。”
少女的臉清秀乾淨,並沒有多精緻多美,但笑起來眉眼彎彎,像蘸了蜜,一如她闖入軍營那日,驕傲自信。尤其此刻整個人沐浴在一片暖色陽光中,光暈將其五官都添上一絲溫柔,讓人挪不開眼。蘇宇想哪怕是烏沉沉的夜黑壓壓的雲,但見過此情此景,就覺得再漆黑的時刻也影響不到這一方天地。
她是這樣的一個人,身板硬如青竹寧折不彎,眼神清澈堅定如高山白雪。
認定了就會去貫徹到底。
如此純粹,讓人忍不住去追隨她的身影,又固執到可愛。
蘇宇突然有種錯覺,心裡打鼓,彷彿他們認識了很多很多年。
“你……”
蘇苓知道他畢竟不是那個擁有他們現代記憶的堂哥,爲了讓他心安豎起了兩根手指:“我研究了很久,覺得自己有兩個優勢。第一我不一定要打勝仗,就如與堂哥對戰,打的很艱辛,但我可以只守不攻,反正城門一關糧草不斷,守個一年半載對方也拿我沒辦法;第二我有匹夫之勇!這可是我的個人優勢……。”
蘇宇沉默,你還真是心大看得開。
蘇苓狠狠地拍他肩膀:“放心吧,我一定活蹦亂跳的回來。”
蘇宇方正威嚴的五官也平添了柔色:“嗯,我等你回來。”
等你回來。
蘇宇心中已經在盤算蘇苓回來後贏了戰爭輸了感情,被張弦月悔婚了怎麼辦,畢竟他越看越覺得這是真的。
而她一片丹心都是爲了自己……
蘇宇突然覺得,若是讓他敞開心扉接受蘇苓也未嘗不可。
到了出發的日子,蘇苓私人用品帶的不多,盡是些兵書兵法還有蘇宇給的一些札記,都是他親筆所寫,半生戎馬所得,被寶貴的收在一個個大箱子中。
母親哭的跟淚人一般,蘇父不厭其煩的叮囑蘇苓以個人安全爲第一重要。
看着父母一夜白了不少的頭髮,蘇苓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太任性了,太不孝了,從來只會讓親人和周邊的人擔憂,還製造麻煩。若此間事了,她必定會安分一段時間,讓大家都寬寬心。
將玉媚送至西軍營,蘇宇和軍師葉軒亭正等在那裡。
蘇苓拿出一把新的弓箭送予玉媚:“你在這裡可以安心等我回來。普天之下,除了皇宮,就是堂哥這裡最安全,樊城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她偷偷湊到玉媚耳邊道:“知道你喜歡這個我跟堂哥求了很久,許你在這裡習弓練劍,還教騎射哦……”
玉媚欲言又止:“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