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五十 殺戮

這不是戰爭,完全就是屠殺。

袁大勇騎馬衝到戰場時,頓時驚呆了,望眼處只見塵土中人聲鼎沸,許多人在地上連滾帶爬哭爹喊媽、悽慘萬分,而另外的那些光着膀子的拿着兵器亂•插的的漢子是鐵軍營的重步兵。

……這些原本的重步兵沒穿盔甲,成了輕步兵。他們是按照總兵章照的命令脫掉盔甲的,總兵官怕穿着重盔跑得太慢影響戰果,就讓鐵軍營將士都脫下盔甲光膀子提着兵器上,結果這羣瘋子似的步兵幾乎比騎兵跑得還快。因爲鐵軍營負責第一波衝擊,所以他們先發動衝鋒,然後騎兵營才從側翼攻擊,待騎兵衝到戰場時,鐵軍營早就開始了屠殺。

天氣已連續晴朗好幾天,敵兵在沙土中亂滾,把整片土地搞得灰塵漫天,整個大地就像一個大炒鍋,這些生命正在水深火熱中掙扎最後那口氣;那些官兵撅着屁股收割摔倒在地的敵兵性命,就像熱火朝天地在莊稼地裡幹活一般。

嗆人的煙塵裡帶着刺鼻的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袁大勇旁邊的騎兵隊呼嘯着也衝上去了,他手下的騎士催促道:“袁兄,咱們也上吧!”

袁大勇屬於驃騎營,他在葉青成手下幹了幾個月親兵之後,就直接升作小旗長了。小旗長有五十個騎兵,是驃騎營的一個基礎建制,因爲騎兵運動迅速,容易失去建制,爲了方便集中,小旗長左右親兵的背上插着標記小旗幟,以便騎兵們找到自己的老大,小旗長因此得名。

滿地的屍體給袁大勇這個莊稼漢衝擊很大,他頭昏腦脹,善良的世界觀瞬間崩塌。旁邊一個背上插着青色小旗幟的親兵焦急地喊道:“袁兄,咱們再不上連湯都沒了!”

砍人是有豐厚獎賞的,袁大勇手下的騎兵們看着那些殺得正歡的人,眼睛都紅了。

“殺!”袁大勇渾渾噩噩地喊了一句,手下一衆騎士一擁而上。

騎兵運動迅速,很快就從混戰的戰場上穿插而過,直撲前方逃跑的敵兵,奔騰的戰馬羣形成幾個尖尖的凸出,像利箭一般直•插敵營,潮水般的人流如洪水一般,眼看着接近,敵兵那邊的人心中的壓力可想而知。

袁大勇的戰馬飛快地奔跑着,周圍的事物在他眼裡模糊不清,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腦際之間迴響着葉青成的聲音,葉青成提拔他做小旗長的時候,對他說了一句話:“袁兄弟,你要記住今天我跟你說的這句話:當頭,就一個字,猛。你不殺人,手下沒人服你!”

殺人?袁大勇曾經在腦子裡想過無數遍第一次殺人的情景,每次都讓他生出一身冷汗。他當過一年和尚,老和尚說佛祖慈悲爲懷、憐憫衆生,殺戒乃第一大戒。

正在他一片茫然的時候,突然面前出現了一個漢子,那漢子頭上包着一塊白布,騎在馬上,瞪圓着雙眼,手裡提着一把背厚面闊的大刀,刀身在陽光下閃着白光,十分可怖。

“袁兄當心!”身後的親兵大喊了一聲。

袁大勇本來就有些走神,這時嚇了一跳,顧不得多想,手上動作熟練地提槍刺過了過去。在京師時,他們每天都在操練,各種動作袁大勇已經爛熟於胸。

“噗!”槍頭扎進了那漢子的鎖骨下方,由於戰馬奔跑的速度太快了,袁大勇突然擡槍攻擊,那漢子根本就躲不掉,長槍隨着強力的慣性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啊!”袁大勇的戰馬與那漢子擦身而過的當口,一聲絕望的慘叫在他的耳邊響起,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亂響,他的臉上一熱,一股鮮血濺了一臉。

很快袁大勇的馬車就奔過了那中槍的漢子,那柄長槍已經穿過漢子的胸膛,平插在他的身上。這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那敵兵在在馬上沒有栽倒,袁大勇便順手從漢子背上穿過來的槍頭一拔,把自己的長槍拔了出來。

那漢子“普通”一聲像一個麻袋一般從馬上摔了下去。

袁大勇的一刺一拔,在瞬間完成,動作嫺熟毫無凝滯之感,身後的親兵忍不住高聲讚了一聲:“好!”

原來殺人這麼簡單?這就是他想象過無數遍的殺人?這就是他第一次殺人,他覺得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發現手上捏着的槍柄粘•稠、溼•滑的時候,他低頭一看,槍桿上全是鮮血,他的手纔有些顫•抖。

“兒啊!”突然不遠處一個老漢撕聲裂肺地慘呼了一聲,策馬撲將上來,火紅的眼睛似要噴出血來,死死地盯着袁大勇,老漢的腦門上青筋都漲了起來,“啊”地大叫了一聲,嗓子似乎都已經破了。

那老漢衝到袁大勇旁邊,揮刀使勁劈砍下來,袁大勇顧不得多想,急忙揚起長槍格擋,“哐”地一聲,擋住了老漢的劈砍,袁大勇虎口一麻,隨即發現那老漢從馬上躍將過來,和自己抱了個滿懷,兩人一起從馬上摔下。

袁大勇背上一陣劇痛,長槍太滑,不知道摔下馬的時候丟到哪裡去了,他急忙伸手抓住那老漢的手臂,仗着身強力壯,很容易就翻了過去。

“啊呀!”袁大勇左耳一痛,竟被老漢咬了一口,耳朵生生被咬了下來!他的半邊腦袋都火辣辣地疼。袁大勇大怒,“砰”地一拳對着那老漢的臉揍了過去,打得老漢滿臉是血,也不是指袁大勇耳朵上的血還是老漢吐出來的血。

袁大勇拔出腰刀,雙手抓着刀柄,用刀尖對着那老漢的脖子,正要插將下去……這時他看到了老漢臉上滄桑的皺紋,絕望悲痛的眼睛,眼睛裡濁淚縱橫,老人眼睛裡的眼淚,讓他心頭一怔。

他的手在顫•抖,怎麼也刺不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村裡那些善良淳樸的父老鄉親……

“噗!”突然一支長槍從飛來,從那老漢的嘴裡插了進去,洞穿了老漢的後腦,直接將他的腦袋釘在了地上!老漢大張着嘴,嘴裡含着刺穿他腦袋的武器,血從他的鼻孔、眼睛裡流出,後腦勺下面的土地沙土被血染紅了,還有白花花的腦漿流出來!

一個聲音道:“袁旗長,你在幹什麼?那是敵兵!”那人說完提起地上的長槍,從袁大勇身邊飛馳而過。

“袁兄,請上馬,前邊的兄弟都追過去了!”

袁大勇有些失神地看着地上那老頭的屍體,喃喃地說道:“俺留在家裡種地的……”

……

西大營猶如一股鋼鐵洪流,七月二十九日,在揚州以壓倒優勢擊潰了羅玉璋主力;炮聲轟轟之中,八月初二,攻陷高郵;三天之後,明軍兵臨興化縣城,斬首數千,打得賊首羅玉璋只剩一些家丁逃回了老家堡壘。

朱燮元當然不會放過賊首,他下令總兵官章照率軍斬草除根。

羅家莊的堡壘對付山賊綠林十分堅固,但是在西大營的炮火面前,脆弱得就像風浪中的漁船。一陣炮擊之後,堡壘成了廢墟。

章照率軍進入寨中,認爲這是賊窩,下令無論男女老少、地主平民,全部處死……章照的骨子有些殘暴。他是舉人功名,以前在遼東邊城做過文官,見識了建虜的兇殘,於是他對敵人從不心軟。

袁大勇也跟着章照的部隊來了羅家莊,他再次見識到了現實的殘酷。西大營軍紀整肅,並沒有私自對百姓奸•淫搶掠,但它並不是什麼仁愛之師,執行上邊的命令毫不含糊。羅家莊的所有的人,不論是地主還是平民,也不論是婦女還是小孩,全部被集中在莊子中間用鳥槍和火炮射殺。

眼前的血腥讓袁大勇震撼了,如果說之前對敵兵的屠殺勉強可以算作打仗的話,現在這狀況算什麼?幾乎全是平民,槍炮聲中,鮮血橫流,還有嬰兒啼哭、孩童在喊孃親。

夕陽將西天照得血紅一片,猶如蒼天在啼血。莊子中有一顆百年老樹,它俯視着衆生,見證着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發生的悲歡離合。

段六 殺人段三七 聽雨段六九 遭罪段十二 後孃段十四 叱詫段三 手槍段六五 人心即將包月上架通知段八十 輝煌段六 籠鳥段十八 貝勒段十七 醋意段三九 喪鐘段四四 信札段六 內宅段三一 破產段十九 龍權段二十 沏茶段三二 小心段十九 突襲段五四 龍井段四 煮酒段二十 敵酋段五四 龍井段十一 東廠段七九 大車段八六 閨秀段十九 使團段六 客氏段十一 扁舟段二三 臘梅段十九 規劃段十 鐵鏈段七五 大坑段十 辭呈段五八 飛石段六十 部署段二六 效死段八一 關心段七 布子段八 涵春段十六 報仇段三五 銃聲段十四 偏西段三三 沿江段五 佯醉段七一 降霜段二四 問道段一 廷杖段七五 權柄段五 桑槐段三五 流光段二七 登高段八三 使臣段三二 證詞段八 一葉段六肆 兵戈段五七 進退段二五 太后段二六 流言段十 裡外段三 玉瑕段三五 黃雀段四三 竹竿段三三 無語段六 改鹽段三一 西苑段四 琴心段二六 舅子段九 比較段十五 叢林段三四 遼東段四九 道法段十 辭呈段六 籠鳥段十六 報仇段二四 血戰段九 祥瑞段十九 突襲段五二 督府段一 公侯段四五 倒忙段五一 少女段二七 御苑段三四 長亭段二四 大刀段二五 借刀段三七 解字段三三 校場段三 尋死段六二 錦州段三三 時機段八 沙子段二二 聽書段六二 錦州段一 捷報段十七 貪事段四十 信王段十八 普世段四四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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