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面容,蒼白得有些透明。
就算屋裡生了暖暖的爐子,也不能讓他的小臉有些血色。
宋策喝完手裡的湯藥,慵懶的倚在軟榻上,除了眉眼的倦怠似乎瞧不出任何喜樂悲愁。突然間清閒下來才覺得好累,活得好累。
北國的冬天除了冰雪和嚴寒什麼也沒有,所以宋策在自家小院中種下了幾株松柏,不爲別的,就希望無論是哪個季節都在庭中看見一抹綠色,就像是人的信念,不許要很多很多,只需要一個便好......
周伯來信說,淼兒很活潑,很聰明,像極了曉曉……好想親眼看看他呢……
宋策揚起頭來對着窗外吩咐一聲:“華西,收拾一下包袱和盤纏。”
“誒!”正在院中的練拳的華西立刻跑了過來“大人,您又要出去住幾天麼?”宋大人在家中呆的時間越來越少,甚至好些天都見不着他。
“不是”宋策輕笑着搖頭,他說:“我要回渝州。”渝州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曾經給他帶來過無限的歡樂,同樣也埋葬了他最親愛的人們。但是一想到淼兒還在那裡,他就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去。其實,如果不是爲了趙擎蒼,他早該離開了……封郡終究不屬於他,這座都城太過沉重,而他承受不起。
“大人。”華西癟了癟嘴,小聲道:“孫大媽說瞧這天氣,過不久就得下大雪了,您還是等開春了再回渝州吧。”
宋策揉揉胳膊,淡淡的說:“不礙事,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慢慢走,總有一天會到渝州的。”
見宋策去意已決,華西也沒再說話,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氣,別看他一臉淡漠悠閒的樣子,只要是他認準了事情,他就會一意孤行的做到底,哪怕,那是錯的。
可是,突然造訪宋府的魏丞相卻生生打斷了宋策的計劃。
因爲,他帶來的是一卷印着暗色龍紋的皇帝聖旨。
“宋大人,皇上的意思是由你負責此次暗殺事件,如有需要可以隨意調動御林軍。”魏長青合上聖旨遞給宋策,補充道:“這事兒本該是交給大理寺處理的,但是我和皇上都一致認爲由宋大人接手最合適,更何況簡大人和董大人目前依舊下落不明……”
宋策從來就沒放棄過尋找簡竹和小董,只是對方太過狡猾,那日農家小院中冒出的黑煙確實有毒,可那不是針對人類的,而是一種可以永久奪去犬類的嗅覺慢性毒藥。所以當軍犬嗅過被黑煙薰過的物件時,便會逐漸失去嗅覺。其實,那人大可以下一些烈性的藥物,讓他們一開始就找不到蛛絲馬跡,不過他顯然自信到了自負的地步,所以纔有閒心跟自己玩捉迷藏的遊戲。雖然現在完全處於被動的宋策只能耐心等待對方再次行動,但是宋策相信,在那人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是不會傷他們性命的。
“我明白,不用皇上下旨我也一定會找到他們的。”宋策輕嘆。一天找不到簡竹和小董的下落,他就睡不踏實,可是,大越人才濟濟,難道就真缺一個宋策嗎?聖旨裡明顯的脅迫意味讓宋策很難受,像是被迫吞下蒼蠅一樣讓人噁心。
“宋大人,這是虎符。”魏長青鄭重的將蓋着明黃錦帕的托盤交給宋策。虎符便是可以調動御林軍的兵符,本以爲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捨得把虎符交給他。
宋策微微一怔,呵,趙擎蒼還真是不怕死。御林軍守衛封郡,掌握着它就等於掌握趙擎蒼的性命。當初趙擎蒼遇襲昏迷,將兵權交給宋策那也是權宜之計,可是現在,他根本沒有必要將如此重要的虎符交給自己!如果不是因爲迫不得已,試問,會有哪個皇帝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更何況,他們之間已經失去了起碼的信任。
“我不能要。”宋策將托盤推了回去。雖然搞不清楚清帝的意思,但是宋策還是相信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趙擎蒼不是個大傻冒,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奸商,一分一釐都算計得很清楚,所以他“慷慨”的給予之後必定是更多的索取。
魏長青再一次強調:“宋大人,這是聖旨。”
宋策挑眉一笑,無所謂的說:“那就算我抗旨好了。”
“這……”
宋策轉過身去,不想再多做解釋。
“麻煩魏大人回去告訴皇上,救出簡竹和小董是我宋策自己的事情,與他無關。”宋策垂下頭傻呵呵的自嘲,他們倆都是因爲我才被人擄走的,那麼自然與你無關。雖然……我這麼做都是爲保護你和你的江山,可是,你會在乎這些嗎?如果你有一丁點的在乎的話,又怎麼會……這麼對我?
“宋大人……”魏長青追上前幾步。
宋策揮了揮手中的聖旨,示意他停步“魏大人請回吧,你回宮覆命的時候把我的原話說給他聽便是了,就算皇上真的龍顏大怒,要砍也是砍我的腦袋。”
“……”魏長青怔怔的看着宋策走回內室,半響也只得是嘆息一聲。其實,眼前這個看似“孱弱”的男子與清帝有着相似的性格,他們兩個人都不會輕易的退讓和妥協,而且天生便帶着一種傲視一切的氣勢以及讓人敬佩的勇氣和智慧。
當魏長青回到宮中把宋策的回話帶給清帝時,清帝也是挑眉一笑,只不過這個笑容更爲深邃,甚至帶着邪邪的味道。呵,這隻小狐狸還很警惕呢,只不過……清帝的語氣近乎平淡:“沒事了,你下去吧。”
他會後悔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對於這一點,清帝深信不疑。
“宋大人,我們……還會回渝州麼?”華西抖了抖肩上沉甸甸的包袱。
宋策苦笑:“還回的去麼?只怕任何一個城門都不會爲我打開了。”
是吧,趙擎蒼?這一點我還是瞭解你的。你要的東西,哪怕是摔碎了都不願意放手。
就在魏長青走後不久,宋府的大門再次被人“咚咚咚”的敲響了。
“氣死小王了!”趙維嘉一進門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氣“早知道小王纔不去上那勞什子早朝呢!”
宋策半合着眼睛縮在羊絨毯子裡,手裡抱着一隻鹿皮暖水袋。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泓王的咆哮,於是他含糊不清的問了一句“你又……怎麼了……嗯!”
只見一道黑影撲了過來,宋策還來不及完全睜開眼便被那重物死死的壓在了榻上。
“趙維嘉!你幹什麼!”
趙維嘉緊緊的抱住宋策,把頭埋在他的頸邊蹭了蹭,很是委屈的說:“宋策,父皇叫我跟着尹將軍去邊城,可我不想去……”
說起來,趙維嘉與尹威也算是舊識,當初他去奉命去邊城解決番邦問題時就與尹將軍關係很好,而且趙維嘉生性直爽好動,頗受軍中將士的欣賞,再加上他自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後,就很樂於學習知識,特別是在軍事方面有着獨特的天賦。所以尹將軍就跟皇上進言說,如果讓泓王去軍中鍛鍊一些年日,定會成長爲大越最出色的將軍。沒想到,父皇竟然答應了,還把他派去了遙遠的邊城!
“爲什麼不想去?”宋策倒是覺得這樣很好,泓王呆在京城只能是越來越廢,除了整日陪着他的“拙姐姐”就再也不幹任何正經事。
“就是……不想”趙維嘉微微紅了臉。
宋策笑着問:“是捨不得你的拙姐姐麼?”
“不是,纔不是!”趙維嘉擡起頭來爭辯,黑珍珠似的眼睛瞪着宋策,好像被人冤枉了一般。
“好,不是就不是。”宋策呵呵一笑,只當他是害臊了。不過,趙維嘉羞澀的模樣還真是很可愛,依舊會像他小時候那樣嘟起腮幫子,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真的不是!”趙維嘉的神情很是懊惱和煩躁,聲音突然間小了下去,結結巴巴的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爲什麼?難道是所謂的倦怠期?”宋策也不是很懂,愛情這種東西很玄妙,一個人一個樣,前一刻還愛的死去活來,下一刻便有可
能各奔東西。原本宋策就不相信趙維嘉會愛上“自己”,所以,他現在明白過來也很正常。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