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嵐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境裡有一個少年。一襲白衣,雙眼清澈如水。
他含笑望着自己:“師兄,你在看日落嗎?真的很美。”
夢中的自己是怎樣說的?
“是,只有看着它,殺戮的心纔會漸漸平靜下來。”
少年的眉淺淺蹙了起來:“師兄,璃剎王之位,真的值得你如此痛苦?”
“怎麼?”自己的聲音有些嘲諷,“你不是答應助我成事嗎?此番,可是後悔了?”
少年微微搖了搖頭,輕輕抓起自己的手,放在胸口:“師兄,既是你想要的東西,我定會幫你得到。”
夕陽的餘暉給少年精緻的面龐鍍上一層柔和的淡金色,襯得少年愈發秀美。應天嵐有片刻失神,然而頃刻間,天旋地轉——
那雙靈動的眸中佈滿了哀傷,就這樣深深地望着自己:“師兄,你,你要成親了……是和藥王?原來即使有了我,你還是無法抵抗五大長老嗎?”
“是,”自己的聲音不帶絲毫波瀾,卻仍是淡然地道,“魎閣的正副閣主都歸順於五大長老,藥王的地位僅此與他們,我必須使她站到我的陣營,可她卻提出條件,必須與我……二師弟,我也是別無選擇。”
此刻少年的眉間已褪去了幾分青澀,換上了些許成熟,可眸中的熾熱,卻從未消減。他悲傷地笑了:“我理解,師兄,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幾日後,自己與藥王成婚前夕,他偶然見到師傅將他召於身前訓話——
“收起你一切的感情,他註定是璃剎王,註定不會接受你,你唯一可做的,就是竭盡全力輔佐他。如此,你已知該如何了吧?”
他垂下眼簾,躬身道:“是,謝師傅指親,過幾日,徒兒便向修羅王提親。”修羅王遊離於四閣之外,雖然沒有實權,但璃剎閣內執法之事,皆由她負責,有了她,自己也便多了分勝算。
但自己終究還是與藥王成婚了。
成婚那日他來了,對於自己,他從不曾失禮分毫。當自己走到他面前敬酒時,他露出一抹分不清真假的笑,他說:“師兄,我也要成親了……”
“是和修羅王。”
“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自己舉起了酒杯,笑:“當然。”
他匆忙低下頭,端起的酒杯中濺起些微漣漪。
最後一眼——
他攥緊自己的手,歲月的磨礪使得他不復曾經的年少,只是這一次,卻是真正的微笑——
“師兄,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也好,只是,今後,我便再也不能伴師兄左右了……我原以爲,我能,陪你,走到最後……師兄,保重。”
其實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是璃剎王,一生都被詛咒的璃剎王,他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能有自己的心,否則,無論是他,還是所愛的人,都會萬劫不復。
如果下一世,我們不是璃剎閣的人,那麼二師弟,師兄,一定不會,再如此傷害你。
一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應天嵐從夢中喚醒。他還來不及睜眼。
雜亂無章的步伐,匆匆闖入,繼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