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當天,還要工作。程麗麗作爲古漸尹的特助,理直氣壯地和她出雙入對。
古漸尹最近盯上了房地產開發這項獲利豐厚的投資,而一向與古氏有合作往來的德誠投資集團有意與之聯手,古漸尹衡量利弊,覺得自己在房地產開發這一領域內經驗尚淺,藉助實力宏厚又有實戰經歷的德誠有利無害,於是順水推舟,欣然答應。爲表誠意,古漸尹親自到對方公司商量初步合作事宜。
迎接古漸尹的,是德誠的新任掌權人華少,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從衣着打扮來看,稍欠穩重成熟。也許是因爲剛從海外歸來,太想在父親面前賣弄才幹,非要做出一點成績不可,言談舉止間,總是掩藏不住急功近利的心態。
兩人假裝一見如故地聊了半天,最後,華少十分浪漫地籍着情人節之機,給古漸尹和程麗麗一人送了一盒義理巧克力。
“華少真有心思,不過我還真沒聽說過什麼義理巧克力。”古漸尹笑笑,收下了巧克力。
“我有一年去日本度假,恰好碰上過情人節,給我做翻譯的男孩送了我一盒巧克力,結果就知道了義理巧克力這回事。”華少興致勃勃地講述着,古漸尹便配合地露出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華少將她們送到電梯門口,古漸尹說:“就送到這裡吧,不打擾華少辦公。”
電梯門就在這時“叮”地打開,裡面站着一個垂頭喪氣的職員,懷裡抱着一個紙箱,身後是穿着制服的保安。
古漸尹朝裡面看了一眼,依舊優雅地站立在原地。古小姐沒有動,程麗麗自然也一動不動。
電梯門關上,從越來越窄的門縫中,可以看到裡面那兩人滿臉疑問的表情。
“我不喜歡和動物一起乘坐電梯。”古漸尹笑着向同樣疑惑的華少解釋。
“動物?”華少不解地挑了挑眉。
古漸尹輕輕地吐出一個字:“狗。”
華少若有所思地再問:“被炒魷魚的那個職員?”
這一次,古漸尹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華少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既然不是男職員,自然就只能是那個保安了。
直到坐進車子,程麗麗纔開口問道:“人家公司的保安又怎麼得罪古小姐了?”
古小姐瞥了她一眼,發動引擎,懶洋洋地回答:“沒想到那傢伙挺有本事,離開我公司之後,那麼快就找到另一份工作,還是德誠這樣的大企業,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好運。”
程麗麗每次聽到高貴的古小姐說出粗俗的詞語時,都忍不住情緒牴觸,在心裡默默過濾掉自己不願意聽到的字眼。
“他就是那個對你吹口哨的男人?”程麗麗說,“只不過吹個口哨你就讓人家失業,會不會嚴懲過頭了?”
“什麼叫只不過?那是對我的極大冒犯!”古漸尹眯起雙眼不悅地道,“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陛下,這還用問嗎,臣妾當然永遠都是站在你身後的女人。”
“……”
車子開出了好一段路,卻不像是回公司的方向,程麗麗忍不住問:“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啊?”
古漸尹沒有回答,專注地看着前方,臉上掛着一絲懶散的笑容。
程麗麗因爲曾經試過期待落空,所以變得不敢期待,但今天是情人節,又沒辦法不去期待。
“在想什麼?”古漸尹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天人交戰的表情。
“在想你是不是要把我運去哪裡賣了。”
“你啊?”古漸尹取笑道,“就算買一送一都未必有人肯要。”
“萬一有人肯要呢?”
“嗯?”古漸尹皺起眉頭,狐疑地斜眼看她,“那個姓於的還有沒有打電話來騷擾你?”
程麗麗捂着嘴笑道:“人家纔沒有那個美國時間……”
正說着,短息提示音響起。
嘀嘀——麗麗,情人節愉快。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真的不能背後說人,發件人竟然就是於葉。
古漸尹伸長脖子想要看信息內容,程麗麗連忙下意識地把手機收起來:“你專心開車,別分神。”
古小姐覺察到不對勁,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普通朋友轉發的垃圾信息,你不會感興趣的。”程麗麗擠出個燦爛的笑臉。
古漸尹說:“我很感興趣。”
“感興趣也沒用,我已經不小心刪了。”程麗麗聳聳肩,裝無辜。
古漸尹嘴角抽了抽,面無表情地問:“好不容易有個雄性生物向你告白,捨得就這樣刪了?”
程麗麗腦袋一歪,靠到古漸尹的肩膀上,柔情蜜意地道:“我只喜歡像陛下這樣的雌性生物。”
古漸尹:“……”
車子行駛的街道有點眼熟,程麗麗終於想起這是去哪裡的路。
“麥琪的禮物?”
古漸尹翹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麗麗又問:“去找那個女店員?”
“去買手工巧克力。”古漸尹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個醋罈子。”
程麗麗:“……”很好,成功轉移了之前的話題。
午飯時間,蛋糕店的客人不多,兩人下了車,徑直走進裡面。
“歡迎光……”在店裡打工的女孩愣住了,盯着古漸尹臉色發白,眼神分明在說:爲什麼你又來了?
古小姐很享受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我來買手工巧克力。”
“這、這邊……”女孩緊張得聲音發抖,引導她來到巧克力專櫃。
別的客人在旁邊催道:“剛纔不是在給我打包酸奶布甸嗎,趕緊啊。”
古漸尹指着放在收銀臺旁邊的一個小禮盒說:“包裝得蠻漂亮,我就要這個吧。”
女孩顧此失彼,一邊替客人打包西點,一邊對古漸尹說:“不好意思,那個是我自己做給男朋友的,不賣。”
古漸尹從錢包裡掏出兩張一百塊,放在收銀臺上:“不用找。”
“咦,不,那個不賣……”
古漸尹沒有理會她,拎起小禮盒就往門外走。程麗麗實在看不下去,小聲勸道:“這樣不好吧,人家是要送給男朋友的,你就還給她吧。”
女孩想要追出來,客人卻不耐煩地說:“喂喂喂,你還要讓我等多久?我趕時間呢。”
女孩急得都要哭了,手忙腳亂地把那個酸奶布甸打包好,塞到客人手上:“謝謝光臨。”
古漸尹沒有上車,倚在車門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女孩氣急敗壞地追出來。
“唷,真哭了?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麼認真嘛。”古漸尹死性不改,每次看到合符心意的女孩子,都忍不住要戲弄一番。
程麗麗:“……”
女孩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能衝上去跟她廝打,唯有帶着哭腔叫喊:“你別太過分了,快把禮物還給我!”
“來,還你……”古漸尹手一鬆,小禮盒掉到地上。
程麗麗在心底輕嘆一聲,彎下腰去撿小禮盒。女孩氣得忘了反應。
“古、漸、尹你這臭婆娘!”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咬牙切齒的怒吼,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高個子男人從轉彎處衝了出來,手裡不知道抓着一瓶什麼東西,打開了就往古漸尹臉上潑去。
古漸尹眼疾手快,下意識地抓住身旁的人,用力一扯,擋到自己身前。
“哇呀呀呀——救命啊救命!”女孩從憤怒到驚嚇,理智線瞬間崩斷,只懂得聲嘶力竭地尖聲慘叫。
高個子保安把空瓶子狠狠地摔到地面,碎屑四濺。
“媽的!害老子三番四次丟工作,這次就當是警告,你以後給我小心點!做人別做得太絕!”語畢,趁着來往的路人還沒圍攏過來,迅速拔腿就跑。
程麗麗哪裡還顧得撿什麼巧克力,一把將*的女孩推開,抓住古漸尹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細檢查。
“沒事吧?沒受傷吧?”說話的時候都帶着顫音。
古漸尹搖搖頭,臉上一片青白。
剛纔眼睛瞄到保安手裡那個裝着不明液體的玻璃瓶時,古漸尹的心忍不住驚恐莫名。
硫酸?硝酸?鹽酸?
千鈞一髮,生死一線。
就算命大死不掉,也會面目全非,千瘡百孔。
程麗麗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她一把抱住古漸尹,用盡她全身的力氣。
人心叵測,危險無處不在,要怎麼樣才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喜歡的人?
“沒事,沒事了。”程麗麗安撫着受驚的古小姐。
女孩哭聲震天,悲傷得彷彿肝腸寸斷,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程麗麗擔心那保安去而復返,拉着古漸尹上了車,把車門鎖死。
古漸尹頭一次遭受這樣的襲擊,平時雖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模樣,但此時此刻,的確心有餘悸。
程麗麗透過車窗看向那個無辜的女孩,心裡對她生出幾分同情。
真可憐,也真倒黴,偏巧站在古小姐身邊……
古漸尹終於緩過氣來,開始發動車子上路。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程麗麗一眼,發現對方的臉色比剛纔還要蒼白。
“我已經沒事了。”古漸尹鎮定下來,衝她安撫性地笑笑,然後又陰沉着臉道,“敢這樣對我,我一定要讓那傢伙好看!”
程麗麗沒有作聲,手指微不可察地輕顫着,她絞着手指,垂下腦袋。
不對,站在古漸尹身邊的不是那個蛋糕店的女孩,而是……她!如果她當時沒有蹲□去撿小禮盒的話,古漸尹一把抓住的人……就會是她!
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懼感攫住心臟,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古漸尹那時候到底知不知道……或者說到底在不在乎旁邊的人是誰?是不是無論是誰,都會被她當做擋箭牌使用?
程麗麗想問,卻不敢問,整顆心像泡在冰水裡,完全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