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的家是兩室一廳,在一個新建的小區裡。我起的很早,穿着歐陽的大T恤坐在小院子裡的臺階上抽菸。今天意外的是個陰天,早上就颳起了風,很多蒲公英在眼前飛來飛去,記得安然以前發過一條短信,她說:“我倆就是浮萍,連落角的地方都沒有,還談什麼將來以後。”現在,她有了齊林,就等於浮萍也有了根,可是我呢?還要飄多久?我抽完了兩根菸,屋裡還沒點動靜,估計歐陽還沒起牀吧!就在這時,我聽見一聲門響,接着就看到看到歐陽蓬頭垢面地穿着短褲和拖鞋在小區裡叫着:“小若小若!”我笑地差點背過氣去。我站在院子裡衝他招招手,“歐陽,我在這裡。”歐陽跑過來,我們之間還隔着一層特柵欄,他說:“小若,過來。”我走過去,歐陽把胳膊從柵欄裡伸過來,抱着我,“我以爲你走了。”我靠在歐陽的胸膛,說不出話來,難道他會這麼在意我嗎?

“以後,不要一聲不響的就溜掉,好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給我個機會,試着和我在一起吧。”我想起昨天晚上的纏綿,那時我是對歐陽付住真的感情了,現在我能接受他嗎?就在跟齊林分手的一個月後?

“我......”

“答應我吧!”我還沒說完,歐陽就打斷了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奧,我......”我還要說些什麼,歐陽就送開了我,一邊跑一邊說:“我什麼都聽不見,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我錯鄂地看着他,幹練的歐陽怎麼會變得像一個孩子般胡鬧?

歐陽把我跟他在一起的事情大肆宣揚,讓我覺得沒臉見人,就算朋友約我出去玩我都會找很多借口推辭了,他們一定會想,小若跟齊林才分手幾天啊,就跟歐陽搭在一起了。有天四毛打電話給我,他說:“小若,你是不是活成白癡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過來喝酒。”喝酒喝酒,又是喝酒,我現在聽到這個詞都頭大,要不是因爲喝多了,我的生活就不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了,何況我日益增長的小肚子也逐漸現形了。

四毛過生日,把安然和齊林也叫了過來。我推開黑貓的門的時候看到齊林就覺得天旋地轉的,齊林摟着安然很安靜地坐在角落,安然很幸福地笑着,原來齊林這麼快就忘記我了,我有種從雲上跌落的感覺。四毛把我拉了過去,我想我的臉的一定很難看,安然侷促不安地想從齊林的懷抱中掙拖出來,齊林壓下了她,他這麼做是給我看的嗎?

我不明白四毛的用意是什麼,我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四毛回瞪了我一眼,他跟齊林和安然說:“我還叫了歐陽,他等下就過來。”這是一個月來,我們四個人頭一次碰面。

“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想讓大家把話說清楚,別互相仇視。”四毛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小若,你還好嗎?”齊林問。

“還好,還好。”

“還好就好了,我和安然打算明年結婚。”我看着他們,一陣苦水犯上來,有點想吐。

“你真的把我忘記了嗎?”我知道這麼說很煞風景。

“沒有,但是我有把你忘掉的決心,本來我存夠了錢,明年就要跟你結婚的,可是現在,你離開我了,還好有安然陪在我身邊。”

我說不出話來,既然齊林能坐在這裡,我就該知道他把過去的情感當成夢境一樣抹去了。

“跟安然結婚是個很好的選擇,祝你們幸福。”我伸了手出去,齊林握住我的手,我的眼淚一下子擁了出來,我曾經的愛人,真的原諒我了嗎?那個瞬間,我和齊林的思緒都在遊離,手握在一起很久了,但誰都沒想要鬆開。

“小若。”歐陽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來,齊林把手立即放開了,我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是那麼突兀,卻收不回來。

歐陽在我身邊坐下,示威式的攬着我的肩,我低聲說:“齊林和安然打算明年結婚。”我知道齊林是個很負責的人,他說出這樣的話,也就算是定局了。

“那好啊!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歐陽這句話就像一根突如其來的刺,每個人心裡都不舒服。

“好了,好了,喝酒吧!”四毛說。

可能是因爲都有心事,散場以後,唯一清醒的人就是四毛。第二天醒來時是在歐陽家裡,歐陽睡在我身邊,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髮,很安心的感覺。我打開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几上有四毛留下的字條。“小若,你們都喝醉了,我把齊林和安然也送到了歐陽家,在另一間屋子。”我的頭像被錘子狠敲了一下,齊林和安然睡在隔壁的屋子?他們會發生什麼事呢?其實發生什麼事都是正常的了,齊林不是已經打算跟安然結婚了嗎?我坐在沙發上,有點冷。這時,安然走了出來。

“小若。”

“恩。”

安然也跟我一樣盤腿坐了下來。她從我的煙盒裡抽了根菸出來,我幫她點上。

“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聽說結婚的事。”我驚異地看着安然。“我想,齊林是想借這件事來下定決心來離開你。”

“你能接受這樣的齊林嗎?”

“能!因爲我愛他,也許現在他還無法忘記你,但是我相信時間久了,他會愛上我的。”

我啞然。

“小若,既然齊林決定忘記你,你也不能再活在回憶裡了,試着接受歐陽吧!”

“我知道,我不會去打攪齊林的。”

“別這麼說,我總是爲了你好的,以前我也覺得歐陽不可信任,但是我現在相信他還是真的喜歡你,你知道嗎?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看他的眼神都是那麼地不同。”安然說話的時候眯縫着眼睛,似乎齊林就站在眼前一樣。

“我知道,我會試着接受他。”

我和安然坐在沙發上聊了很久,我想也該是從齊林的陰影裡走出來的時候了,既然事情都成了定局,我就把不必要的情感都拋棄了吧!

中午的時候,四個人一起去吃的飯,除了我和安然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齊林和歐陽顯得格外沉默。那天中午的陽光特別刺眼,出門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擡起手擋了下陽光,齊林對歐陽說:“小若害怕陽光,這種天氣就一定要提醒她出門記得戴眼鏡。”歐陽說:“我記住了。”

齊林在上車的前忽然抱着我,在我耳邊很輕聲地說:“小若,我真的不恨你了,現在開始,我是你的哥哥,不高興的時候要記得來找我。”我一下子說不出話,看着齊林和安然坐着車離去。齊林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那麼決然。從今天開始,我是他的妹妹,是他的親人,我突然有種悲喜交加的感覺,也感到無比的輕鬆。歐陽拍着我的肩膀,我說:“我真的可以試着接受你的。”歐陽說:“你不會後悔的。”我閉上眼睛,那天的陽光真的很刺眼,歐陽伸出手,擋在了我的眼前,“不記得提醒你戴眼鏡,就把我的手借給你吧!”

我和安然頻繁地聯絡起來,聽她說起齊林,我的心裡也不那麼難過了,歐陽逐漸地成了我生活的中心,我把家當都搬到了他家裡,歐陽每天都送我上下班,這讓雜誌社的同事們羨慕不已,聽他們說我就覺得我跟這個城市裡傍大款的女人淪爲同一階層了。在以前,我並不覺得金錢在生活中佔多重要的地位,從歐陽在一起,我的生活卻真的變了。雖然我並不是貪慕虛榮的人,但是收到歐陽的禮物我還是很開心,小心地把它們存了起來,不管能不能在一起,也是一份寶貴的回憶。歐陽經常帶我去買衣服,他總是試圖改變我,除了跟他出去應酬,我把他買給我的衣服都放在櫃子裡,平時的時候還是穿着大T恤滿城亂晃。有次歐陽跟安然抱怨:“爲什麼小若總是這樣,想改變她都難。”安然狠狠地盯着他,“你喜歡的是沒改變前的小若,還是改變後的小若?”

“不知道。”

“你還是真把小若變成你想象中的那樣,你就不會喜歡她了。”

“總要改變下看看,萬一我喜歡的是改變後的小若呢?”

安然沒好氣地說。“那隨你的便。”我坐在一邊,像個被拐賣的女孩,做不得聲。

歐陽開始了他的改變計劃。每天早上六點起牀,親自幫我搭配衣服,還監視我化妝,直到他滿意才讓我去上班,好幾次我都因爲化妝的事情遲到。有時候化到一半一看錶要遲到了,我用清水把臉洗乾淨,拎着包就往外衝,歐陽就在門口堵着,看我又是素面朝天就拽着我的包不讓我出門,拉拉扯扯,最後我連包都放棄了,提着高跟鞋狼狽地跑出家門,我真是恨死歐陽了。每次到等他上班了,又從單位跑回來拿材料。我真的受不了這種日子,有天晚上我跟歐陽攤牌了。

“歐陽,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要麼你就接受現在的我,要麼我這會就走人。”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懂事啊,都二十四了,還把自己當十七八歲的搞。”

“我就這樣,看不慣你就別看。”

“好好好,你愛怎麼樣怎麼樣。”

歐陽話是這麼說,第二天一早我穿着T恤出門的時候又被他堵在了門口,拉着我頭髮走到臥室,指着牀上的衣服說:“穿這個去上班。”我積攢了很久的怨氣終於爆發了,好歹我也是個人啊,你歐陽再怎麼專橫也要尊重我不是?我也不打算上班了,把包扔在牀上,叉着腰就罵起來:“我穿什麼樣關你屁事,用不着整天管我,你怕我穿的難看給你丟人了吧!那你當初怎麼就找我呢!”

“你自己都意識到難看了你就怎麼就不知道改呢?”

歐陽總是喜歡強詞奪理,跟他吵架真是耗盡心力,我拉起包,話也不說一句就走了,歐陽在後面叫:“你回來。”

“我又要遲到了,這個月工資會被扣光的。”

“扣光就別上班了,就掙那麼幾個錢還不如不掙,你整天在家收拾屋子坐飯,等着我下班不是挺好嗎?”

歐陽看錯我了,雖然我掙錢不多,也是我勞動所得,我討厭在經濟上依賴別人。

“對不起,我還不打算當家庭主婦。”我摔門而走。

晚上我沒有回家,去了齊林家。這是我一個多月後第一次來這裡,傢俱還是擺在熟悉的地方,只是女主人換人了。齊林開的門,他看到我呆了一下,第一個反應就是:“歐陽欺負你了?”我點點頭,齊林的臉被揉在了一起,“歐陽這小子真靠不住。”這時候安然穿着睡衣出來,她搖搖頭,“估計是那個改變計劃惹的禍吧!”

“改變計劃?”齊林迷惑了。

安然笑個不停,比手畫腳地把那事說了出來,齊林更是樂不可支,他笑的險些岔氣了,我黑着臉問:“這是你們該有的態度嗎?”

齊林打住笑,說,好了好了,你今天就住在這裡,讓歐陽着急去。

我覺得心裡甜甜的,齊林這個時候真像是我的親人了,在樓下的徘徊被一掃而光。我摟着安然的脖子小聲說,兩年的感情怎麼說變就變了。安然颳了下我的鼻子,因爲我們都太寵愛你了。

歐陽一直都沒找我,我真懷疑他現在又在那個女人懷裡共度良宵,我和安然聊到半夜,我說:“歐陽讓我真頭疼,我實在看不出他的一點真心。”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在敲門,安然嘀咕着:“誰大半夜的還來啊,估計是歐陽。”“你省省吧,歐陽會是那種人嗎?”安然打開門,果然是歐陽,他領帶歪打,襯衣也沒扎進去,斜斜地靠在門口,“女人,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你是嫌齊林家的燈泡不夠亮來增加瓦數的吧!”

“你來做什麼?大半夜的吵人。”

齊林聽到動靜從房間裡出來,他說:“歐陽來了啊,小若,你跟安然進去睡覺,我跟他聊聊。”

安然拉起我就走了,齊林就如同一個權威的家長。

我不知道齊林和歐陽說些什麼,過了好久,歐陽衝進來就拉起我,“回去再睡,你睡姿那麼醜,別讓安然做噩夢。”

“你!”

歐陽幫我穿起衣服,拉着我出了門,齊林居然沒阻止,笑盈盈地站在門邊跟歐陽說:“路上小心點。”出門的時候我聽到安然問他:“小若這樣回去沒事吧!”“沒事沒事。”

歐陽回家以後沒跟我說一句話,直到我快睡着時,他忽然扳過我,“明天你隨便穿什麼衣服去上班吧!”我一愣,“你這女人也沒改變的潛質了!”

我伸了伸懶腰,明天可以不要早起了,感謝上帝,感謝齊林,感謝歐陽。

歐陽一撇嘴,低語道:“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