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沿着小巷子往前走，季九跟平常一樣在前面帶路。
走到巷子口，他忽然側臉望着我，問道：“怎麼好端端的對馬市起了興趣？”
“你忘記在虞北的經歷了，當時要沒有那匹快馬，我們哪裡逃得過劫難。”
我望着巷子口經過的國都人，壓低聲音道：“其實出來，還爲了另一件事。”
季九眼光順着我同樣的方向看了看道：”是想去鏢局打聽一下消息？“
”我們臨走的時候，我在恆城還跟顧六有個約定，要幫她找尋一個人。“
”本來我覺得，這件事一點都不難，尤其當時送我們來的李姐，她在國都鏢局多年，想必人脈熟得很。“
”我當時答應得痛快，是沒想到後面還有劫難等着。“
“顧鏢師爲何不委託人家打聽？”
“她跟那位不是交心的朋友，朋友有很多種的，這你不懂？”我回看了季九一眼。
”想了兩天，我現在覺得很爲難，暫時吃不準那幾個人的狀況，我想去鏢局的門口探聽一下。“
”我聽其中一位鏢師，就是那個跟我一起坐車的女孩子說起過，鏢局門口有家老字號的麪店，是他們經常會去吃的地方。“
”李姐跟護鏢的隊伍是在恆城接了顧六的委託捎帶我們一程，再說那是私底下的委託。“
”她在路上，還跟你之間......“
我說得有條不紊，冷不防季九淡淡打斷道：”跟我之間什麼也沒有，是路上的權宜之計。“
”你不用撇那麼清我也知道的。我在說的是她覺得跟你之間有點什麼，總不至於還寫信昭告鏢局的人這回事。“
我語句頓了頓，遲疑了一會兒接續，”所以我才說，國都的鏢局。沒有人認得你我兩人，就算跟那邊的鏢師坐在一起，一張桌子上吃麪，人家也不會注意到我們。“
”直接上門問，當然不妥當。“
我昨晚想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種做法。太不妥了！
”他們的鏢局在國都算數一數二的，要是那幾位的確出了事，沒等在大草原上逃脫，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的話，他們當家的一聽到你我去打聽消息。很有可能會將我們抓起來審問的。“
有官府在，一般的人不敢動用私刑，但是鏢局那樣的地方，向來就跟刀劍脫不了干係，我可不認爲對方招待有嫌疑的人，只會斯文的動動嘴皮子！
”我不要冒那種險，我就是去探聽個消息，在那邊吃碗麪大概就能知道了。“
”好。“季九的眼神有些意外的看着我道。”我以爲你很擔心那幾個人，看你路上跟她們打成一片的。“
”也擔心，也不擔心。“
我默默低了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道：”說擔心，畢竟有同車同路之誼，顧六是我朋友，他們也勉強算得上是。”
“總希望她們能運氣好些，能逃脫。“
”不擔心，是因爲你說的。作爲鏢師，總要有能力應付各種突發的狀況。這本身就是個危險的差事，就算那次不遇上。下次也會遇上。“
”選擇了這條路，生死有時候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你倒是想得透。”
他看了我一眼，眸底閃過一絲深意，是不能言說的心緒。
“不，”我搖頭道，“主要不是跟我關係深切的，不可分割的人，否則，我也只能說關心則亂，有時候連自己的判斷力都出現偏差了！”
“小林，”季九忽然間問了一句，“你說的人，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難過的道。
“或許到了西蘭，或許還在別的地方，自從我跟他分別，就再也沒見過了，”我回想了一下分手前的狀況，“當時的情形還十分的詭異，中間有些細節，我是怎麼都想不明白，只能期待着下一回見到他，讓他來替我解惑了。”
“但願能等得到。”我悶悶的道。
......李姐說的地址並不難找，國都城的結構類似我穿越前去過的兩座城市，都是極其周正的佈局。
數着街，找對正方向，很快就能到達要去的地方。
街上的人就跟我每次上街的時候一樣，多得數不清，國都城的街道寬闊，都不時的有人跟我們擦肩而過。
我因爲事先得知了消息，這兩天的確特別留心徵兵的事，國都城內沒人任何一處有告示出來，倒是偶然間聽出門買菜的劉叔說起，外頭人都在議論北地膠着的形勢。
走着走着，眼前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我看過地圖，知道該走的方向，正要跟季九一起穿過去，其中一個路口的行人忽然間飛快的往邊上避讓。
我一看就知道，應該是有馬車過來，暫時過不了路口，我跟季九被人羣擠到了一處屋檐下。
明媚的陽光照在國都寬闊的大街上，前後都有護衛，一架馬車穿過街道向路口這邊奔馳而來。
我站在人羣中間，扭頭觀望着那輛穿越而來的馬車，跟國都城中達官貴人乘坐的不同，那車的裝飾極簡，然而拉車的馬卻是極品。
駿馬頸間懸掛的標誌終於讓圍觀某個識貨的老者驚訝的壓低了聲音道：”這是皇家的車，難道這車上的人是......“
”女帝身在北營，不可能分，身前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最近風頭傳說甚囂塵上的那位了。“
”國師大人？“
”不錯，聽說前幾日有消息，虞州那邊出了亂子，原本要調集往北營的戰馬在虞北草原上被人夜襲，這件事責令在查呢。“
”您哪裡來的那麼多消息？“
”我侄女在衙門任職，多少知曉一點。“
我跟季九身在檐下，靜靜的聽着身邊挨的最近的兩個人低聲交談。聽到了”國師“兩個字的時候，我忍不住擡起頭望着那輛恰恰經過路口的車。
正如認出標記的老者說的那樣，極簡的裝飾也能看出馬車的用料精良，加上拉車的馬不同凡響，上面乘坐的人。自然是低調奢華有內涵。
只是，我在那一瞬間心跳得特別厲害，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感，握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額角都出了汗。
人潮在馬車經過之後慢慢散去，我跟季九才得以從檐下出來。穿過那個路口到達對面的街道。
季九跟我的關注點截然不同，他看着馬車遠去的方向道：”那邊不是馬市所在的街麼？“
”嗯，“我隨意回答了一句，猛然間擡起頭道，”你說那邊是馬市的位置？“
季九轉過腦袋看着我：“你不是早上還鬧着要去馬市。出來時候還提過的，我以爲你看熟了國都的地圖呢。”
“地圖的確是看熟了，不過馬市在哪條街我不清楚啊，再說地圖上也沒特意標註。”
“你現在知道了。”
“那邊過去大約兩里路的距離，就到了國都最大的馬市。”
“你是打算就現在跟着過去看看熱鬧，還是按照你的計劃，先去鏢局走一趟？”
我壓下心頭的起伏，正色道：“自然是先去鏢局。我就是這麼決定的。”
......麪店的門臉很小，所以佔據了街道上的一角，支出兩三張小木桌放在街上。
我跟季九到的時候。正好接近中午，面前的桌子上已經坐下好幾個人，叫的面都到了。
我跟季九不動聲色的坐下來，瞟了一眼人家桌上的面，依樣畫葫蘆點了相同的。
酸筍爽口，肉湯鮮美。帶着探消息的心情來的，卻被這裡的面驚豔到了。
我很快吃完了一碗。笑容可掬的店主已經走過來問：“要不要加一碗？”
“不了，再好吃一次也不能貪多。大不了我明兒再來吃。”
我剛剛應答了一句，見到鏢局那邊關着的門忽然開啓，裡頭接連出來好幾個人，男女都有，霎時改變了主意。
“還是再來兩碗。”
面端上來了，我跟季九象徵性的動了動筷子，旁邊桌上鏢局的人一坐下，我跟他交換了眼神。
”大當家派我明早出發，去虞州看看，聽說最後一次見到李姐她們，是在虞州城內的客棧中。“
”你們說，會不會跟虞北的那場動，亂有關？“
”哎，你可別那麼說，真要碰上了，怕是凶多吉少。“
”我猜，李姐可能是帶着幾個姐妹耽誤了，說不定還有人受了傷。“
”那怎麼會一點都沒消息傳來，按理說總要送信的。“
”大當家沒說再等幾天？“
......回程的路上，我跟季九都沉默着，快要走到先前被馬車經過阻隔的街道口時，我纔出聲：“照他們說的，怕是虞北草原那一夜，李姐她們凶多吉少了。”
我也傾向於麪店內聽到的鏢局一個夥計的說法，要說既然脫險，怎麼可能會連個信都傳不來。
“還有一種可能。”季九垂低眼簾道，“公主那邊正是用人之際，鏢局的人都有一身好功夫，那麼多戰馬不可能都毀了。”
如果是他說的情況......我微帶震驚的望着他，之前沒想過那種假設，被他說出來，竟然覺得也有幾分道理。
”接下來不是要去馬市？“我出來一趟還是辦事要緊。
”恐怕是不行了，你看那邊，“季九跟我到了路口，指着先前馬車經過的方向，我見到一隊國都城的衛兵將街道路口封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