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街頭觀察了一會兒。
不多時，我從過往的人羣裡挑中一位拄着柺杖行走的，在我看來面相望上去比較善良的老伯，打算上前問問他。
我走上前對着他行了個禮道：”老伯，請問您能告訴我這鎮上最熱鬧的賭坊，在哪裡麼？“
老伯見到我行禮的時候，第一反應臉上是露出笑容來的。
等聽完我問的，老伯頓時變了臉色道：”年紀輕輕的，怎不知道學好！“
”居然要去那種地方！“
”小子，聽我一句，“老伯望着我表情嚴肅地道，”那裡可是訛錢的地方，血本無回的。“
哎，早知道後頭還有這一出，我經過賭坊的時候就得好好看着點線路啊！
倘若我要能記得住路就不用問他老人家了。
這就是一個路癡的悲哀啊！
”您誤會了，“我斟酌了一番，擔心老伯惱怒下不肯給我指路，只好撇清道，”您有所不知啊，我大哥喜歡賭錢。“
我嘆了一口氣道：”今日一早又從家裡拿走了我娘買布料的錢，到鎮上來賭了。”
“我娘讓我去賭坊把他找回來，“我面色爲難的看着老伯道，”我們是住在臨近村子裡的。”
“可是我頭一回來賭坊找他，根本不認識路，“我低下頭期期艾艾道，”所以......所以纔跟您打聽賭坊到底該怎麼走來着！“
老伯聽聞後，神色略略緩了緩嘆氣道：”原來是這樣。“
”好。我跟你說啊，沿着這條街往前走到第二個路口往北去，“老伯替我指點方向道。”你走到那裡見到石橋的邊上那條小巷子裡，瞧見掛紅燈籠的地方，就是你要找的賭坊了。“
我默默地記在心裡，繼而回想了一遍，老伯說的果然跟我之前走過的印象裡的地界重合起來！
少年帶着我在小鎮裡穿行的時候，我只顧新鮮看熱鬧，雖然經過賭坊。但是沒有刻意去記。
但是瞧見了，也多少有點印象，應該就是老伯說的地兒。
我收回視線。連忙跟老伯道謝：“多謝您幫我指路，我這就去找我哥哥。”
“等等，”老伯見我要走，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道。“小子。你到了賭坊，進門之後要是找到你哥哥了，切不可直接跟他說同你回去之類的話。“
”萬不可在賭坊內大聲喧譁。”
老者神情嚴肅叮嚀我道。
“這是......爲什麼？”我心中一凜，愕然看着老伯問。
他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我一時間被他說得有些糊塗了呢。
“賭坊裡可不光是去玩的，還有不少都是他們的自己人，“老伯皺了皺眉跟我解釋道，”要是吵鬧起來。說不定你還得挨拳頭！”
“看看你這文弱的樣子，可是經不起打啊！”
老伯憂心忡忡打量我一眼。對着我道。
心中一熱，我感激的對老伯說：“請您指點我幾句，該怎麼做？”
“你就進去，找到你大哥，悄悄讓他出來，就說有急事，等他出了賭坊，你要跟他理論再抓他回去也不遲。”
“好！”我點了點頭道，“您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到時候就按照您說的辦，多謝了啊。”
......按照老伯說的方向，我沿着這條街往前走，不多時就到第二個路口了。
接着我往北去，遠遠見到石橋的邊上那條小巷子裡，進去的人極多，我就知道，那裡是我要找的地方了。
我正要沿着路走過去，忽然心中轉過一個念頭。
四處看一看，瞧見街邊的小攤上售賣草帽，我走過去蹲下來問價格順帶挑選一番，最後買了一頂最便宜的戴在頭上。
我想着賭坊那種地方終究不是什麼好地方，而且很有可能會惹來是非，我也算臨時做點掩護。
帽子一擋，加上我身上穿的衣裳普通，萬一進去也增加了幾分安全係數。
我打定主意，便沿着小巷子的入口走了進去。
賭坊的門口掛着紅燈籠，乍一看跟那什麼地方還有點像，但是區別在於門口迎接客人的都是小廝，而不是那幫花枝招展的女孩子。
我在門口停了一下，接着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去。
裡頭自然是比外頭還要熱鬧很多，一張張賭桌前圍滿了人。
時不時傳來的吆喝聲跟叫好聲簡直像是要把屋頂都掀翻的節奏！
我不動聲色的在人羣中轉了轉，依次看過幾張桌子，看那些人玩得起勁。
幾乎把整個賭場都轉了一遍，我最後選定了一處猜點數的賭法。
比起有些個我連名字都叫不出的賭局，還是這個看上去簡單明瞭些。
何況聽力這件事，還是有點優勢的，不光是這樣，運氣的成分也很重要。
我決定試一試手氣，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爲了湊齊一頓飯錢還有僱馬車的錢。
加起來雖然也得花點錢，但是比起這裡動不動就出手闊綽的賭客，這點銀子事實上也是不夠看的。
對賭坊來說，大生意可比小生意上心多了。
......出了小巷子，算算也不過是半個時辰，這一回比來的時候更加熟悉小鎮的路了。
我站在街上，再次辨認了一下來的方向，便匆忙往那家酒樓所在的位置跑過去。
臨走的時候，我特意叮囑少年，要慢慢吃等着我回來。
他只要不犯擰巴，這會兒應該會在店堂裡等着我呢。
他應該是知道我去想辦法籌錢了。
......眼看着還得穿過一條長街，我回想一下先前走過的線路。忽然想起中間有條小巷子似乎是連通了兩邊的街道的。
我沒有遲疑太久，爲了快些回到那家酒樓，當即決定還是超一下近路好了。
我走近小巷子裡的時候。空無一人，走着走着，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很快就覺察到了，身後好像是有人跟着。
頓時後背一凜，我屏住呼吸放慢腳步聽着身後的動靜。
果然，是有個人跟在我後頭！
怎麼會呢？我到小鎮也不過一上午，怎麼就會召來“尾巴”跟着我？
我想不明白。腦中轉了轉，猛然間想起剛纔在賭坊贏到的那幾把，莫不是看上了我的錢袋子？
這麼一想。頓覺合理了！
對方一定是輸紅了眼，但是看到我個子瘦小又贏了點銀子，心中起了歹意。
瞧見我走小路，對方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呢！
正好可以搶劫一把。折回去翻本！
我皺了皺眉。加快了腳步，身後那人果然也走得快了點。
這下，我能確定對方是跟蹤我的“尾巴”無疑了！
打得還是壞主意，大白天的想劫財呢！
小巷子不長，他要動手不可能到大街上，一定會在我走出這條巷子前。
我懂這個道理，身後的“尾巴”顯然也是懂的。
我聽到後頭的腳步聲快了起來，因爲前方就要出這條巷子了。
經過一家宅院的門口。地上堆了一些零散的磚塊。
說時遲那時快，身後那人衝上來。隨手就拍了過來！
我險險避開！好傢伙，那麼大塊板磚！
我瞧見前頭正好擱着堆毛竹，大約是修繕房屋要用的。
飛身過去，我將那堆毛竹齊齊往後一推，身後的倒黴鬼頓時傳來“哎呦”的叫喊聲。
我連回眸看一眼都顧不上，提着一口氣跑出了小巷子，扔掉草帽來到大街上，心跳得厲害！
我生怕對方還有幫手，辨認了一下路，朝酒樓的方向疾步而去。
酒樓裡吃飯那位，好歹是我的同伴，這還是他自個兒說的呢。
他雖然功力只有三成，但是對付那樣不入流的小嘍囉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得快些到他身邊去！
......走近酒樓的時候，瞧見不少人從裡頭出來。
我從他們中間穿過去，一眼就看到靠牆的位置，少年低頭坐在那裡。
桌上的菜其實吃掉的不多。
吃貨的關注點看完人就被桌上的菜吸走了視線！
我進去的時候，如有所感，他擡起頭望過來，見到我行色匆忙，站起身看着我。
我趕緊走過去，把他按在椅子上，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道：“剛纔好險，險些被人用磚拍了！”
少年一怔，霎時看着我問：“什麼人？！”
“哎，別提了，運氣不好，“我無奈的揮了揮手道，”不對，應該說運氣還不錯。”
我伸手從懷裡將錢袋子取出來，放到他面前的桌上道：“搞定了。”
少年打開一眼，語聲遲疑道：“小菱，這麼短時間，你從哪裡弄來的？該不會......”
我說的被人拍磚，本能讓他產生了某種聯想。
我無語的看了他幾秒鐘，眸光定定落在他臉上，接着道：“你行了啊，我纔不會那麼做呢，你想多了！”
我湊過去笑道：“也不用騙你，這錢我是從賭坊裡頭贏來的。”
話音剛落，我腦袋上就被少年伸手拍了一下道：“小菱，你真是......”
”你怎麼能去賭坊呢？！“
少年語氣很嚴厲。
我很不滿意的看着他道：“不然呢，那麼短的時間要生財，也得生得出來啊，你說個好辦法給我聽聽。”
我心中腹誹了少年幾句，這傢伙不出力還說風涼話，好想把他的嘴用膏藥貼上！
非常時期非常行事，不拘小節纔是啊！
少年一時啞然，隔了片刻才道：“小菱，你怎麼能認定自個兒進去就能贏呢，萬一輸了？”
“我哪能那麼黴......再說，基本上是不會的。”我自信地道，“而且我見好就收，從來都不會停留太久！“
”聽上去，你還不是第一回去賭坊啊，小菱？“少年問。
”被你猜對了！“我神秘的搖搖頭，對着他笑嘻嘻道，”贏的很多，行不行？！“
......心裡的大石頭落下，我看着桌上沒動幾筷子的菜不解的問少年道：”我不是讓你慢慢吃，等着我啊。”
“你怎麼會剩了那麼多菜？“
我弄不懂這個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他都不餓的麼？剩那麼多菜，我單看這些菜的賣相就覺得這家酒樓的廚子的菜做得都不錯啊！
手藝是合格的！
”不是等着你麼？“少年低下頭道，”是你說的。“
”算你有良心，知道我賭錢辛苦啊。“我笑着對他眨了眨眼睛，轉頭看見不遠處站着的跑堂，立刻招手讓他過來。
”幫我添一碗米飯。“
跑堂的從善如流，立即幫我添上了。
來回折騰一趟，覺得吃掉的幾口飯都被消化掉，這會兒回來了正好繼續，再說也不能浪費這麼貴的菜！
尤其是那條被他們稱爲鎮店菜的清蒸魚，放在那裡整條都好好的，一口沒動。
我瞧着那條魚，跟瞧着銀子似的。
伸出筷子試了一口，我搖頭道：”還是冷掉了，味道一般，大約要剛出鍋的時候最好吃。“
我很遺憾的移開了筷子，轉向另外兩道菜。
少年關注我的舉動，見狀道：“小菱，你那麼喜歡吃，下回補給你就是了。”
“說真的？”我抿了抿脣，目光對上少年問。
“當然是真的，“少年表情認真語氣鄭重的道，”小菱，等到了肅州，你要吃好吃的，都行啊，就怕你不肯跟我走。”
“誰說不跟你走了，你看，馬上吃完了就要一起去僱馬車，“我掰了掰手指道，”還得一起去肅州，等到了那裡，你要請我吃飯，我哪能不答應呢！”
我一邊吃一邊隨口回答他。
少年忽然伸手過來問：“一言爲定？”
我拍開他的手，拍不掉，他又伸過來。
“行，一言爲定行了吧？”我只好順便跟他擊了一下手掌。
......“那條魚真的太可惜了！“我走出酒樓還忍不住唸叨，”那麼貴，錯過了。“
少年低低一笑，心情很好的樣子：”小菱，你在遺憾什麼，都說了會補給你的。“
”別說這個，你快看看，我們應該往哪邊去的？“我站在街頭眼神帶了點迷茫道。
”小菱，你都不認識路，不辨方向的，剛纔是怎麼找回來的？“
少年驚訝的看着我問。
”還用說麼，當然是跟過路的人打聽啊，“我看了他一眼，回答的很快，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道。